第15章
公交车这种东西，离戴安然的世界似乎太遥远了点。所以跟在宋夕身后上了车后，戴小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守在前门投币箱旁的司机拦了下来。
“干嘛！？”
“请投币。”从驾驶座稍稍侧过些身来，司机用眼神示意。
“多少？”
“一块。”
随即戴安然便将手伸进了右边的裤兜里，一摸……摸出一张百元钞票。
而司机一看见这递到自己面前的“大钞”，那两跟又粗又黑的眉毛立刻拧得跟麻花似的：“我说，你跟我开玩笑呢是吗？这么大的票我怎么给你找零？你没零钱吗？”
“没有，怎么了？”
“没有就赶紧下车，别耽误你后面的人上来！！”说完就不再理会面前这有“找茬”嫌疑的小屁孩儿。
“操！小爷说了让你找零了吗？大不了都给你！孙子！”对方说话态度不客气，戴安然回的不客气，那姿态，大有“我要用钱砸死你”的气势。
但出了博文的校门谁认识戴小爷是谁？司机当然不买帐，见一乳臭未干的小孩冲着自己骂“孙子”，当下立刻就火冒三丈：“你说什么？！小兔崽子，没教养的，你爹妈没教育过你？”
一听对方提到自己“爹妈”，戴安然心里面的火也“腾”的一下烧起来了。不过刚想回敬什么的时候，左胳膊却突然被人抓住，对方一用力，把他拽到了一边。
原本已经走到公车中央的，听见背后戴小爷又要“惹事”的大嗓门，无奈之下只好折回。
自认倒霉的往投币机里扔了一个一元硬币，随后便将这“祖宗”拉到了公车的最后边。
司机还在前面骂骂咧咧，那声音传进小爷的耳朵里，他当下就想甩开宋夕仍拉着自己那只胳膊的手，再度冲到前方开战。
“你就不能不惹麻烦吗？那司机要是不开车，我打工迟到，损失你来赔是吗？”宋夕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挥开了对方的手，戴安然回敬：“多少钱？我赔！！”
“你赔？你拿什么赔？别说拿你自己的钱！离了你爸在你身后堆的那些钞票，我怀疑你凭自己连十块钱都赚不到。”
宋夕话音刚落，戴安然就安静了下来，也忘了公车司机那码事儿了。半晌过后，才用着一种相当奇怪的语气回道：“宋夕……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我家是有钱怎么了？你看不起是吗？你觉得我们一个个都是废物，跟你们一个学校简直就是对你们智商的侮辱？我们后备资金充足，所以不需要打工，但这并不表示作为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如果出去打工，我就会连十块钱都赚不到。你越拿我家背景说事，就说明你越在意，你在意的原因呢？人家都说过分的自信其实是自卑……难道你也是？因为你‘平民’的身份感到自卑？”
他的语言前所未有的认真，显然宋夕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反击，于是整人也沉默了下来。
戴安然此次没有因为对方的无言以对而得意，仍然是一脸的面无表情，道：“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证明一下。你今天打工能赚多少……我同样也能。”
宋夕对此没做任何回应，只是目光定定的忘着对面这个突然认真起来的戴氏少爷。
打从这之后，公车上的两个人就再没说过任何一句话。然而双方都知道，这，又是一次不同形式的较量。
最后公车停靠到站，戴安然跟着宋夕在本市的中心步行街附近下了车。一路无话，两人最后来到了某商场门口的促销饮料宣传柜台。
“赵哥，前几天你不是跟我说咱们这缺人手吗？今天我带这小子来试试。”
好象对这工作的套路驾轻就熟，跟一同工作的负责人简单打了下招呼，顺便指了指一旁的戴安然。宋夕把书包往柜台下一塞，便径自消失在了戴小爷的视线内。
“你是宋夕的同学？”被称作“赵哥”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忙了好一段时间，此刻面对戴安然，满脸已经是一层薄汗。没那么多时间寒暄，他人一说话就直接切入主题。
“是。”
“那你先跟我来吧。”说完，也不管对方姓啥名谁，就拿着记录本走在了戴安然前面，并示意后者速度跟上。
当两人再次各自整理妥当重新出现在彼此面前时，反应却不尽相同。
宋夕穿着特别订制的橘黄色T恤，牛仔裤，还有一顶黑色的遮阳帽。
因为宣传的新产品是一款以儿童作为主要消费群体的营养钙奶类饮料，所以为了吸引父母跟孩子的注意力，那件质地粗劣的橘黄色衬衫在正中间被印上了一个大大的钙奶饮料标志物——一只活泼可爱的卡通熊猫。
这衣服老实说实在是在挑战着装者的审美极限，所以穿着这身制服的宋夕……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高兴。
但毕竟“美人”的底版在那，精致五官再配上那种清高桀骜的姿态，就算穿得是老头衫绣着牡丹估计人们也会不自觉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他那张天生丽质的脸上。
所以……好吧，纵使戴安然不想承认，可对方这身在他眼中看来确实还不算太差。
但宋夕看见戴小爷出现，第一秒却是整个人呆住了，随即嘴角抽搐，之后便抱着肚子笑倒在了一旁。
因为现在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个穿着印有熊猫图案、橘黄色衬衫的“人”，而是一只实实在在的卡通大熊猫。
“……”浑身上下被彻底装进了布袋偶里，只有眼睛跟鼻子透过“熊猫”的嘴露在外面。在这个三十几度的大夏天里，光是站在装有空调商场里都已经让人热到窒息。闷热闷热的感觉，再搭配上对手宋夕的嘲笑声，戴小爷马上就要忍无可忍……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额头已经青筋直冒。
“……可以开工了吗？”
为了不在工作前就把工作丢掉，戴小爷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么一个勉强算得上冷静的询问句。
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宋夕当下便敛了那诡异笑容，然后从旁边负责宣传的女打工学生手里接过一打气球，塞到了“熊猫”那肥大的手里。
随即从柜台边拿了一叠彩印的宣传单，冲着戴安然吩咐：“跟我走吧。”
于是只见一名手拿传单的帅哥从商场的正门悠哉游哉的走了出去，而身后……则跟着一只手拿五彩斑斓气球，体态臃肿的“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