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背景音乐停了下来，包厢内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原本还在嬉笑的众人一致将目光投到了发言人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诧异的、微怒的、呆滞的、尴尬的、看戏的。
戴安然仍旧稳稳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酒杯神情自若。根本不在乎四周这些个对于他而言只算是甲乙丙丁的路人，他们的看法在少爷的眼中只算个屁，甚至可能连个屁都不如。估计味道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当事人完全忽略掉了。
仿佛所有人已经从自己的视野内消失殆尽，戴安然的视线越过一切障碍，就这么直直的定格在了宋夕的身上，神情中没有任何后悔的成分，只是单纯写满了故意的挑衅。
站在原地，与这样的少爷对望，宋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鲜明的感情色彩，胸口伴着深沉的呼吸起伏着，更像一种情绪的酝酿。
尖锐的望进对方的眼，两人同样的面无表情。沉默取代了一切，却在无形中透着一股压抑与不安。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紧张的环境下，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道歉。”
半晌，被言语中伤的人缓缓的开了口，仅两个字，却掷地有声，暗示对方这件事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
“我拒绝。”轻蔑一笑，戴安然一直盯着对方的视线不曾转移，说出去的话却不留情面的将所有后路堵死。
答案如此明了。听罢，宋夕也不罗嗦，立刻几步上前，弯腰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毫不在乎的丢到了一旁的地面，随着“啪”的一声玻璃摔碎的声音，抓住了戴安然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拽，将他整个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不想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给对方难堪，于是他二话不说，用着所有人都不敢劝阻反驳的气势一路把戴安然拖出了包厢。
身后有朋友担心，想要跟上两人，却被宋溪适时的拦在了门内。
被人拖在身后，经过走廊，出了KTV的大门，戴安然看不到宋夕此刻的表情。只是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力道却大的惊人。
戴安然能感觉到对方现在全身正在微微的颤抖着，仿佛要一把将他捏碎似的，极端的愤怒。心里忽然掠过一袭酸涨的疼痛感，令人极度不适。
不知道对方要把自己带到哪里，直到绕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转进KTV后侧的一条小巷，戴安然才主动伸出另一只搭在对方的胳膊上，一用力，准备挣脱一直以来加注在自己胳膊上的桎梏。
双手刚刚重获自由，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宋夕一转身，一拳已经狠狠的打上了他的脸颊，毫不留情，并且不需任何解释。
毫无防备的左脸挨了一下，戴安然一个趔趄，身子摔在了身后的土砖墙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心里的怒火再度窜上头顶。于是当下一拳回敬了回去，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盯着面前的人，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宣泄，以及报复。
没有辩解，没有质问，没有咒骂，甚至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两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脚的撕打在了一处。
每一下都向着对方的伤处砸去，直到这疼痛变成麻木。
一脚踹上戴安然的肚子，对方随着惯性跌倒在地，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就着这姿势又狠狠的补了几脚。
反射性的用手护住头部，随着对方攻势的落下，死死闭了嘴，忍住将要出口的任何声音。戴安然趁宋夕再次抬起腿的时候，双手抓了对方的脚踝，往自己的身后一拽，自己借力起身的同时，也将对方拌倒在地。
于是，又是一阵拳脚相向。
不知这毫无意义的互殴行为持续了多久，双方均已筋疲力尽，只是仍然不肯轻易的妥协认输。
宋夕坐在墙角，急促的喘息着，全身上下有血迹，数不清的伤处，衣服早已经被泥土沾染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对面的角落里，戴安然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同前者一样的狼狈不堪。只是个性中的倔强部分却不允许他在此时以这种状态结束战斗。
尽管连动动手指都变得异常困难，但他还是一点点勉强自己从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站起身来。
步履有些蹒跚的走到了宋夕的跟前，却只是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
“我是同性恋关你屁事？？”一道阴影降临到自己头上，宋夕没有抬头去看，只是垂着头，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语气平静无波。
戴安然没有言语，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
“你他妈说当朋友就当朋友，难道我没做到？你说你不是gay，难道我有继续纠缠过你吗？”宋夕深深的吸进了一口气，关节处的疼痛根本比不上一直难以散去的心疼。
“……”
“我交我的男朋友碍着你了？你凭什么评论我的生活？！”
“……”
一阵死寂般的无言。
见戴安然一直不回应，叹了口气，宋夕缓缓的抬起头来，望进对方的眼中的目光写满无奈：“我后悔了，所以咱们不当朋友了好不好？……我承认我输了，我还喜欢你，所以做不到。以后你交你的女朋友跟我无关，我眼不见心不烦；我交我的男朋友，你看不见，也省了你在大庭广众下挖苦讽刺。”没办法如想象中那样无所谓的装作若无其事……语言像刺，比拳脚更伤人。一直想要遵守约定，保持着朋友的距离。私心里有不舍，有留恋……但得到更多的却仍是疼痛跟一丝疲惫厌倦。
如果非要无穷无尽的相互伤害，甚至连存在的事实都成为一种令人厌恶的毒药，倒不如彻底从彼此的视线里消失。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事实让人无奈罢了。
爱人是件辛苦的事，却不该是件痛苦的事，因为那样毫无意义。
不赞成也不反对，戴安然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对方嘴边那抹充满涩然味道的笑意，听着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的想要彻底放弃自己的话。心脏的部位就好像再一次被一只手狠狠揪成了一团。
不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的话到底能有多伤人？戴安然在这之前从未认真想过。只是看着对方难过的表情，自己却没有任何嚣张或者得意的感觉。
有的，仅仅是心疼。然而心中同时又为对方口中的那句“喜欢”莫名的窃喜着。
混乱的感觉，无法理清。
于是缓缓在宋夕面前蹲下身来，戴安然做了一件超出两人意料之外的事——毫无犹豫的倾身吻住了对方的唇。
深深的吻，带着点血的味道，舌尖碰到伤处还有微弱的疼痛刺激到脆弱的神经。
然而，被吻的人此刻却根本没有回应的心思，脑中空白一片，不知要如何解释当前的局面。原本已经理顺的思绪，再度被无章的打乱。
“……你到底想要怎样？”不想随便就燃起希望，因为面前的人本身就没什么章法可言。这么想着，却还是无法压抑期待。
一吻过后，握着对方的手，将头埋进宋夕的肩膀，戴安然半跪在冷硬的地面。
短暂的沉默后，才维持着这姿势，闷闷的开了口：“……你不要交男朋友好不好？”
“……”听着毫无道理又如此任性的话，宋夕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看你跟那个什么齐飞在一起，我难受。”
心一动……却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根本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答案。然而仅这一句话，宋夕的心便软了，可还是不甘心在爱情里输得这么彻底：“……别胡闹了行吗？”什么都给不了，却又不愿放手，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握着那手不放，戴安然没有做任何的辩驳，又隔了半天才像是下了某种决定，缓缓道：“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脑子里很乱，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面对这个答案不确定的要求宋夕沉默了。对于这样一个反复不定又冲动的人，他确实有些怕，但不经意间燃起的希望让他又不舍得推开。
“我不想让你失望，但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男生有产生什么感情，也根本没办法想像两个男的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gay，可我放不下你……所以能给我点时间吗？别跟其他人在一起……看你跟别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感觉肩膀上的重量消失，戴安然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被这目光注视着，宋夕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难道先爱上的人注定满盘皆输吗？他不知道。
“你最后一句算威胁吗？”苦笑着接过话题，宋夕只知道自己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不想再伤你。”戴安然说话从来学不会拐弯抹角，不会说不着边际的甜言蜜语，却从来都这么真实坦诚。有时很伤人，有时却很窝心。
于是捧起他的脸，这回换宋夕主动吻上了对方的唇。
“好……我答应你，只是别让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