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虽然戴安然说是要找宋夕替他补习，但从那天晚上算起，随后的一个星期，两人都没有再碰过面。直到一周之后，再见面，关系好像又回复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状态。直觉靠得再近些就会遭遇危险，所以彼此之间的相处有着明显的距离感。
宋夕觉得跟少爷间的关系像一根皮筋，当你主动拽着它的时候，它会借着这力气向前伸出好长一截。然而另一端却始终有力量将它固定在原地，让你拉的时候很吃力，又不知道何时这根皮筋会断。
宋夕当然不希望它在半路被扯断，所以总是拉得小心翼翼。可这样的结果通常就是力一松，皮筋一下子缩短到原来的长度，或者更短，而自己也在无意间被作用力弹伤。有时重些，有时轻些。然而无论轻重，伤毕竟是伤，会疼。只是他不说，也没人知道罢了。因为这根本没必要说，不是吗？
不过每次问自己这样反反复复的拉锯战还会持续多久时？接着，得到的总是一声无奈的轻叹。
而另一方，尽管拿着宋夕家的钥匙，戴安然却一直没用过，每回要过去的时候都会先给对方电话，确认对方在家，才会出发。因为下意识里，这也是一条安全的“线”。
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是补习，有时候是各玩各的，不然就看看电影什么的。偶然学校没课的时候宋溪也会过来玩。三个人的时候反而不会尴尬，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之类气氛倒也不错。
少爷的视线有时候会不自觉的定格在宋溪的身上，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语言，神态。再回忆一下那个许久不曾在网络上出现的“破晓”，种种个性上的反差就越来越强烈。总以为被一直朝思暮想的女孩拒绝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然而这么看着她，心里却奇怪的连难过的影子都没有。反倒是他一直盯着“破晓”时，无意间发现的宋夕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复杂目光总会令他觉得心头一紧。
下意识的别过头去忽略那视线，戴安然不是不想靠近，只是怕连自己都还没理清的东西再次糊里糊涂的制造伤害，所以不敢。
就像一道难解的题目，复杂得叫人毫无头绪。
七月末一个周二的中午。
晴了半个月的天空终于被阴沉所覆盖，灰蒙蒙的一片，空气里充斥着雨前的沉闷。先前给宋夕打过电话，对方说工作已经结束，马上就能回家。于是戴安然算好了时间从自己家里出发，只是走到半路，却又接到了宋夕打来的电话，说看这天气，下午可能要下雨，走之前得帮着赵哥把放在外面的东西全部撤回商场，所以工作延期，要晚点才能回去。
所以挂断这通电话之后，已经站在宋夕家楼下的戴安然只能乘电梯上了楼，并第一次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那扇大门。
半个假期的经常出入，让这里对于戴家少爷来说变得早就不再陌生。进了门，穿过客厅，直接朝着宋夕的卧室走去，一切根本就是轻车熟路。
只是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难免会觉得无所事事。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落在书桌上……
考虑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放弃电脑，拿起了一旁的PSP。将自己整个人扔回床上，一边玩着游戏，一边等待房间主人归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灰暗的天空突然闪了一下，房间一亮，戴安然下意识的将头转向窗外，接着便听到“轰隆”的一声巨响。
不多时，开始有豆大的雨点打落在玻璃窗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随后越下越大，直至声音连成一片。
站在窗边，戴安然低头望了望楼下的光景，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拿出手机，给宋夕打了过去。
“你现在在哪？”电话接通后，嘈杂的声音便在安静的房间里扩散了开来。
“我在车上呢，马上回去了！你有那时间别光想着玩儿，桌上有我昨天晚上整理的套题，思路都写在一边了，你没事看两眼……”
“知道啦，知道啦。”一听对方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学习上，戴安然两眼一翻，没等宋夕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对于自己的“家教”比自己还认真的学习态度感到无奈。不过也怕再玩下去对方回来后跟自己翻脸。于是原本拿了PSP准备继续奋斗的戴小爷想象了下宋夕那张阴沉的脸……
随后还是乖乖将游戏抛到脑后，用龟速挪到了书桌跟前。
右边的桌面上堆满了各个科目的习题集。放在最上面的那本就是宋夕先前说的。可是看着眼前这堆积成山的“庞大”工程，戴安然突然有点怀疑。
不相信对方这种平日里该玩玩，该翘课翘课的人能真的把所有的练习都做完。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戴小爷伸出手去，随意的抽了一本练习册出来。
打开来一页一页的随意翻过，原本那种玩笑似的心态也就逐渐烟消云散了。工工整整的笔迹从第一页持续到最后一页，并且错误的题目一旁还附有标注，以及解题思路，更有甚者，居然连同一类型题的出现位置都有总结归纳。
随后，戴安然也不自觉的跟着认真了起来。一本翻过，又拿起另一科目的重新翻开，几乎本本都是这样。
直到无意间，有什么东西从其中一本习题册里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微弱的声音。
于是注意力被转移，戴安然低头看了看那张像照片一样大小的东西，随后弯下腰来单手将它拣了起来。
果然是张照片。
只是翻过正面一看，他人却当即愣在了原地。
因为照片里的人物居然是他自己！？
照片中的他比现在头发短了很多，皮肤也黑上不少。是高一时他跟老妈去欧洲旅游时拍下的。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是去年十月份左右的时候，他用邮件发送给“破晓”的“个人资料”之一。
关键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在宋夕手上？即使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也没人会荒唐到把网友的照片洗出来转送到自己男朋友手上的吧？！
于是再次将视线落在那台电脑上，这回，戴安然没有任何犹豫的按下了开机键。
看着黑色的屏幕开始出现亮度，时间蓦地变得漫长了起来，心里似乎已隐隐有了答案，只是脑子里却像是打了结，连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心，跳得有些快，意外的慌乱。
没有任何意外，左侧很少的一排快捷方式里有着《净土》的红色游戏图标。
机械似的连上宽带，登陆游戏界面，直到对话框弹出登陆用户名跟密码，戴安然才发现自己并不具备以上的任何信息。
停顿了一下，他便退出登陆界面，直接从电脑中搜索Screenshots文件夹，开始查找游戏截图。
外面的雨一直下个不停，由于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带伞，开门回到家中时，宋夕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打湿了一半。
他从浴室里随意拿了毛巾一边大略处理着头上身上的水迹，一边推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只是视线落在戴安然跟自己那台开着的电脑上时，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慢慢失去了踪影，但心里却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也许一直保存着电脑里的资料，就是希望哪天能被对方无意间发现吧。
“你跟宋溪……到底谁是破晓？！”照片还摆在桌面上，戴安然一开口，声音里尽是迷惑与混乱。
“……都算是吧。”被询问的人停顿了片刻，随即拉下头上的毛巾，给了个摸棱两可的答案。只是仍无法猜透对方此时的心情，所以有些忐忑。
“跟我PK的是谁？”
“是我。”
“……那你跟我说你是女的。拿我开涮？！”说到这，想起一直以来对“破晓”的性别都深信不疑，想起自己以为对方的女孩而在游戏里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对方在屏幕这端是否都当成笑话来看的？思及此，戴安然的语调便有着难以压抑的愤怒。
“看着我去追宋溪，你是不是觉得特可笑？好玩是吗？”见对方不说话，少爷的火又向上窜了窜。
……
“你认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去追别的女孩我会觉得可笑，好玩是吗？”听戴安然说出这话，宋夕一阵沉默后，面无表情的将话题又丢了回去，声音里透着股冷漠。
“……”少爷无言以对。
“拜托你说话动动脑子行吗？”看着对面的人，宋夕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的解释：“‘破晓’这个号本来是宋溪的，后来她拉我一起玩这个游戏。一般都是她在公会里说话，然后我负责在PK的时候帮她。开学后宋溪时间没有我多，所以那号基本变成我替她玩了。跟你PK纯属巧合，那天确实是因为无聊，根本没想到你之后会要求通话。一开始也当是玩笑，所以就跟你打了个赌。本来以为事情到此结束……谁知道哪个白痴后来居然二到把自己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跟照片统统都寄到我的邮箱里来了。”
说到这，宋夕还若有似无的瞥了那“白痴”一眼，让那“白痴”当时便不自在的转移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