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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书籍名:《默契室友》    作者:筱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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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再也不插嘴了,就这么听着吧。

  “你也不用说我,你干什么把那么贵的项链给赵敏啊?你跟她能结婚啊?”

  我看着翔子冷笑。

  电话响了,我准备去接,翔子说他接,肯定是亭亭的。

  翔子那边与他的亭亭谈情说爱,我这边离开饭桌,来到卧室躺在床上。我也喝高了,我要睡觉。    

  不知什么时候,戴晓翔搂着我躺在一起。我喝醉了,喝醉了我就不想要自尊了,自尊值几个钱啊,体会到爽了才是真的。爽到一半,我突然想笑,问翔子是真想和我做还是安慰我。他不回答。

  爽过之后,我闭着眼睛对准备躺在怀里的戴晓翔说:“你别在我床上,我想一个人睡,抱着你丫睡觉难受。起来起来……”我那不值钱的自尊象个二百五似的作祟。

  翔子离开我,我听见狠狠摔门的声音。

  摔吧,但愿这一摔让我们都解脱了。  

五十五


  那年秋天,我的第一个机会就是一个住在新泽西,曾经住过我们地下室的朋友邀请我和翔子去秋令营白吃白玩几天。翔子是有家室的人,很忙。我这个单身汉自然去吃“免费午餐”。到了那里才知道是听基督教宣道,专门从外面请来的牧师讲经。那是我见过的最牛B的牧师。首先他年龄不大,经历和我有相似之处,又是北京老乡。他曾经投身过海外民运,大概失望之后改学神学,当了名牧师。海外当牧师混饭的大陆人不是一两个,真就为了混饭,但这老兄我不能确定对他来说是一种事业还是糊口。

  他讲道不是讲上帝造人,七天内有山有水有河流。他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说起,讲述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如何为了拯救祖国而不断寻求出路,包括洋务运动,变法革新,三民主义,共产主义。那时知识分子已经完全意识到西方先进科技的重要性,所以留学成风,技术也是引进借鉴,但最终摆脱不了祖国受人欺压的困境。由此慢慢说到当今,科技的进步,经营管理的学习,经济的所谓强盛,能使得中国走向真正的国富民强?一个缺乏凝聚力与公益心,没有力求尽善尽美的执着精神,社会道德水标准逐步下降的民族,能否真的再不被外国势力凌辱和瓜分?中国未来何去何从?

  对这位仁兄的讲演,我只能说一个字:服。当然,我不否认他也借鉴国内大学党课学习班里那些老师能说会道,引经据典,如同讲历史故事那样生动有趣地讲党史、讲党的伟大光荣和正确性的方法。但言辞和内容都比党课要更深刻、更与时俱进、更有说服力。这哥们儿从哈佛耶鲁讲到末流学校,从大城市讲到小乡村,听众都是在读或者曾经的中国学生。

  我不知道这老兄现在是不是还在四处游说,成功率是多少。但有一点,他抓住海外学子普遍存在的,精神层面上空泛的爱国心理和爱国热情,无论他们将来如何死心塌地在美国富混还是穷混,他们怕是永远需要某种心灵归属。

  又扯远了,再次言归正传。

  这个新泽西的朋友告诉我如今大家都在办绿卡,有捷径,怕是过这村没这店儿了。太重要的信息,让我暂时忘记了一切烦恼,非常主动地投身到申请绿卡这轰轰烈烈的事业中去。  

  我先找个律师,对他说我刚来美国没钱,能不能先交一点定金,然后开始申请,我会每月给他付费。律师同意了。等我从他那里拿到推荐信和陈述样本,就跟他拜拜了。不好意思,耍小机灵把被称作鲨鱼和骗子的律师给蒙了。当然负面后果是未来若有人遇到困难真想分期付款,我把他的路给堵了。

  牧师说得对,国人若都象我这样没诚没信、坑蒙拐骗,家乡前途堪忧。

  当时我一点不在乎是否能成功申请到美国绿卡,因为我同时申请了把握更大的加拿大绿卡,我想着去加拿大更好,离开纽约、离开美国、离开翔子越远越好。我承认,我的本能反应远没有我的理智行为那么潇洒。

  那时我是真正的早出晚归,特别是晚归,从来没有过10前回家的。因为我忙,忙着胡编乱造自己如何杰出、研究的东西如何附和美国国家利益。比这更艰难的是找推荐人,可以说是能想到的人全想到了,舍得一张不老不嫩的脸去求人。

  那天下午,当我将准备好多的材料全部用挂号信寄往移民局后,完成某件大事的轻松感油然而生。我要庆祝一下。可惜这感觉就维持了几个小时,之后,我想我应该再办个什么绿卡,或者给哪个朋友免费办卡,谁让我不但对这套程序熟悉了还办着上瘾呢。

  我回家很早,还在超市买了食物回去炒了两个菜。我自己吃菜,自斟自饮,还偶尔咳嗽、嗽嗓子,好让屋子里有点人气。吃饱了,我开车去成人音像店里买了三本杂志,四盒录像带,全部是GAY的。交钱的时候,那小伙子很亲切友好的收钱。

  即使这样,我还是感觉庆祝的力度不够,于是又跑到华人超市里借国产电视剧,港澳台的就免了,我理解能力低下,看不太懂,都不如去电影院看好莱坞烂片。柜台老板说最近国内流行第三者的片子,我说就是它吧。那种片子可能真适合我,有赵敏王芳为例,我怎么老是对别人的老婆感兴趣呢。

  还没走出超市,我意外地碰到了小蔡和他太太。我是第一见到小蔡从国内娶来的老婆,太吃惊了,他居然找了那么丑……如果我直言不讳说某位女士丑就太没口德了,为了向众人作秀表现我的男人风度,话该这么说:太吃惊了,他居然找了那么个相貌平平的妻子。想当初小蔡说画报上的亚洲美女都没劲,那一笑起来大嘴巴的性感影星还差不多,丫审美观变化也太快了。

  他们两口子没牵手更没有勾肩搭背,小菜手插在兜里,他老婆旁边自己遛达。认识才三个月的新婚燕尔竟然这么快就达到老夫老妻的恩爱境界,了不起。我和小蔡闲聊,他太太自己到其他地方转转。小蔡很得意说他老婆本科是学计算机的,今年大四一毕业就过来了,现在正在上学,明年这个时候就肯定能找到工作,以现在的行情起薪怎么也要八九万以上。看小蔡那么为他太太而自豪,他们的爱情应该够
深刻。

  以后事实证明他们确实爱得深刻,有了两个小孩,中产阶级的小康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而且只要不发生小蔡老婆瘫在床上或者美国也发动一场文化大革命要求夫妻相互揭发划清界限的劫难,他们一定能够白头谐老。

  如今我和小蔡每年能通几次电话,为了八十岁的杨博士搞十八还是二十八岁小老婆的事情,小蔡电话里竟然跟我穷侃了三个小时,越说越远,但始终离不开搞女人这永恒的主题。他下班后不回家,在办公室里发出的哈哈哈哈的笑声,通过电话听筒都能在我的办公室里回荡。

  我理解他。

  所以说大家不要过多感叹同志的日子不容易,其实某些直人的日子也有难处。

  与小蔡道别后,车座上放了一堆可以庆祝的精神食粮,可我还是不想回家,最后我将车停到家附近的马路边上,将那年CVS买的车锁锁上,我坐地铁到了42街。

  如果有人问我:你怎么那么贱呢,是啊,我正想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呢。

  还好,到了42街,不是我最坏的想象:戴晓翔和陈舒亭你恩我爱、患难与共地一起街头卖艺。只有翔子一个人。他看见我时绝对地愣了片刻,然后笑了,我的理解就是一般人都会有的,那种掩饰不住的,心花怒放的喜悦。

  翔子让我坐他的板凳,他就一直站着,说是站着容易“拉客”。他问我要不要热水,干脆他去给大家买咖啡。一旁的老方笑着说:小高来了,帅哥看着比他老婆来都高兴。我回答:那就对了,重色轻友是什么衰人呢。我感觉自己挺高尚的,紧着帮戴晓翔打马虎眼。  

  翔子有生意了,我就跟其他人聊天,我告诉他们最近我正忙着办绿卡。凯文说他们也正办绿卡。最近移民局和国会打架,因为削减他们的开支,所以他们出台个政策,如果是有特殊技能的人材已经失去合法身份,可以交纳罚款,然后申请特殊人材移民。三个画家都在办,包括老方。他们有的人从欧洲过来,照了一些街头不知名的雕塑照片,就作为自己的作品放在申请材料里。

  我问他们翔子办了没有,他们回答翔子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替戴晓翔着急操心的劲儿又上来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木夯夯的。

  翔子画完那张画,说他想回去了,今天挣得不错。他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夜宵。我说吃太多了,没消化呢。但如果他想去,我可以陪他。翔子说笑着说那就回家吧。

  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和翔子满脸幸福的表情沉默地坐在地铁里,心有灵犀地相互眉目传情。其实也就一年前,感觉是一个世纪前了。此时此刻翔子脸上依然有幸福的表情,却这幸福表情深沉了点,复杂了点,迷茫了点。我自己是什么表情?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幸福。我还没廉价到戴晓翔这么点小恩惠就感觉幸福了。

  从地铁站往家走,我们一路沉默。我们路过了曾经去过无数次的银行,有时他陪我存支票,有时我陪他存现金。我们又路过了曾经情人节不约而同走进的杂货店,还有水果店,洗衣房。偶尔,我们一个送衣服,一个取衣服,那洗衣房里的西班牙人对我称翔子YOUR BROTHER。

  我们依然一路沉默着走。有时他先看我,有时我先看他,结果都是我们相视微笑,继续往前走。
  
  这么酝酿着情绪,我想我们到家后会做出什么,是暧昧的温情就此结束,是缠绵的拥抱和接吻,是干柴烈火地床上运动……这到底该怎么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结果到家之后才知道自己的顾虑全是自做多情。还没进门的,戴晓翔就接了他老婆的电话,没一会儿,他们争吵起来,只听戴晓翔的语气是越来越坚决,一口一个律师、移民局的。我怕他们俩个要吵到后半夜,所以干脆关上门,蒙头大睡。

五十六

  世间很多事情真是难以预测,因为戴晓翔办绿卡的事情,我和陈舒亭竟然站到一起。

  陈舒亭在翔子不在家,只有我在家的时候跑来帮翔子整理房间。当时我在厨房做饭,她切开一个瓜,并要我去吃。我说不想吃。然后她拿着一块白兰瓜就递到我面前,我怕她杵到我嘴里,立刻拿手接过去吃了。

  陈舒亭问我做什么菜,我说炒个茄子。她问我茄子怎么做,她一点都不会。然后陈舒亭完全是自豪地炫耀式地告诉我,她什么都不会,炒鸡蛋都能炒胡了,方便面也没有戴晓翔泡得好吃。我想一个女孩子不会做饭并不可怕,但这么以此为炫耀的资本……感觉相当恐怖。陈舒亭又问我喜欢不喜欢做饭,我回答我最爱做饭,但是我怕虫子,一看见小虫子就会发出尖叫。

  陈舒亭先没出声,然后笑了,爽朗大笑。笑到后来,还……也说不清是雄性化的还是雌性化地用拳头狠擂我一下。真他妈的,我最恨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地以雌性暴力的方式和我动手动脚,我这边一边忍着疼痛一边鸡皮疙瘩掉一地,她那边以为我会受用得喜笑颜开,浑身酥软。

  陈舒亭又提出她给我帮忙,我多做一些,今天戴晓翔不去画画,回来后我们一起吃饭。我不想答应她,但碍着面子根本无法拒绝,我说你到冰箱里找三个土豆,削皮,洗干净,切成丝。后来等我做完其他的,陈舒亭十分钟内削好了两个土豆。我说你就等在那里吃吧。她带着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笑容说:“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虽然肚子有点饿,却感觉这顿饭基本可以省了。

  “以后翔子搬你那边住吧,何必两个人还要付两份房租。”我为了今后再不会有伺候陈大小姐的机会,给她出主意。

  “他不愿意搬,他嫌我那里坐地铁不方便。我一定让他搬了,他不愿意搬也要搬。”

  我继续做饭。

  戴晓翔回来了,他面对的情景是陈舒亭在吃白兰瓜,我闷头在做饭,然后陈舒亭对他奔了过去,又拽着他吃瓜。我这边将菜做好摆桌子上,对他们说赶紧吃饭吧。

  老方说对了,男人长得帅也管用,有大老婆小老婆,男老婆女老婆伺候着。不过明显地,戴晓翔对“妻妾成群”的局面非常不满意,甭着脸沉默着,害得陈舒亭逼问戴晓翔两次到底怎么了。

  我拿着筷子坐下来,对那两口子说:你们谁把饭盛了。

  “晓翔去,他就喜欢做这些事情了。”陈舒亭说。

  我看着翔子的驴脸,看着陈舒亭虽然男性化的五官与举止,却是完全热恋中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幸福表情。我说不上幸灾乐祸,顶多有点嘲笑。

  吃饭的时候,突然听见翔子不满地说:“你不吃葱你就拿出去,别放我碗里。”

  “每次不都是这样嘛,你喊什么呀?就放你碗里,别不懂好坏让我生气啊!”

  我懒得再看他们,赶紧吃饱赶紧走。我倒没什么,我怕戴晓翔等会儿变猪肝脸了。  

  “对了,高肖华,我听晓翔说你办绿卡呢,办下来没有啊?”舒亭小姐突然问我。

  “材料刚递上去,不知道能不能批。”

  “批的可能性大嘛?”

  “不好说,也许不大,就是一试。” 我敷衍着陈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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