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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书籍名:《寸草衔结》    作者: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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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萧大哥。”
  “沐儿,你是不是成亲了?”
  “恩。”沐儿娇羞的一笑,“不许笑我。”
  “怎么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墨轻想起方才看见她在算账,问道,“怎么让你一个女儿家在清点账册?”
  “那是因为啊这儿的老板觉得沐儿我的算账本事无人能敌!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我来算的呢!”沐儿骄傲地笑着道,“公子你不知道,原先自己也不知道会算账的,又一次帮忙老板打杂看到一些算错了就说了老板让我帮忙看看,我啊就发现了好多漏洞,都是原先的先生做错的,我很厉害吧!”
  “恩,没想到我的沐儿还是个女中先生呢!”墨轻笑得轻快,心里却一步比一步更沉重。
  后院相比客栈前堂不知道冷清多少,墨轻与沐儿站定在一边,看着花坛边一个背影正在伺弄花草。
  披在肩头的长发微微夹杂着白丝,柳四夫人老了。
  “夫人。”沐儿看墨轻没有说话,只眼里含了泪水,要叫不叫的模样便代为喊了一声儿。
  “嘭!”柳四夫人转身过来,眼神迟滞地看着远远站着的墨轻,手里的水瓢摔到了地上,“这可是墨轻?”
  “娘。”墨轻在看清娘的面容的那一瞬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他缓缓地跪下,大声地又叫了一声,“娘,墨轻来看您了。”
  “墨轻,我的孩子!”柳四夫人几步跨了过来,搂住墨轻的头,啜泣着道,“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你了。”
  沐儿看不下去这情景,忍不住扶住柳四夫人,低低哭泣起来。
  房间里,柳四夫人握着墨轻冷冰冰的手,一边抹泪一边道:“这些年,孩子你辛苦了。”两鬓斑白的妇人极为心疼地看着身体虚弱的儿子,“你的肚子怎么会这样?”
  “娘,墨轻,有孩子了。”墨轻抿唇道,他不知道这样的答案会不会吓坏娘。
  “孩子?”柳四夫人与沐儿同时反问,沐儿道,“公子你说什么玩笑话!”
  “娘,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吗?”
  柳四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原以为这辈子是不会被发现的,结果还是……”
  “娘,你真的知道?”
  “恩,墨轻,都是娘没照顾好你。”柳四夫人说罢又开始流泪,“怎么会这样呢?上天为什么这般不公!”
  墨轻抹去娘脸上的泪珠,笑着安慰道:“没事,娘,墨轻过的很好,你不要担心,这孩子将来也会很好的。”
  “这孩子是……景王爷的?”柳四夫人揣测道,见墨轻点点头,“孽缘啊。”
  【第五十八景】
  “沐儿我自己来吧。”墨轻看着沐儿要给他倒洗脚水,忙上前,“你现在不是我的丫鬟了,这些事我能自己来。”
  “公子你坐好,沐儿今儿给你洗脚。”沐儿眼眶发红地道,垂着头倒好水将墨轻的脚挪过来,方脱去了白袜看着那一双浮肿的脚便心痛的不能言语。
  看着蹲在面前的沐儿,墨轻心里堵得慌,“沐儿,你生养了吗?”
  “嗯。”
  “怎么不带我见见?”
  “前两天带着出去了。”沐儿看看墨轻的肚子,“公子你也快了,到时候可别怕痛。”
  “痛?”墨轻笑着道,“不怕的。”他谋杀那几个孩子的时候才是痛的,痛彻心扉。
  “知道什么时候临盆么?我看着像是还有些日子。”沐儿打量着,让墨轻有些不好意思。
  “十月怀胎,算算还有近四月,还早。”
  “恩,这些日子先养着,等身体好了到时候也好生养些。”
  “恩,对了,沐儿,苏大哥来找过你么?”
  “又过几次,都好像是专程来瞧我们的,嘘寒问暖的,他倒是个好人。”沐儿又想起另一件事,“苏大哥的脸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一直带着个面具挡住半张脸。”
  “听萧大哥说是练功走火了。”
  “这样啊,什么功夫这么毒?”沐儿轻柔地给他的脚按摩,“苏大哥做什么的?”
  “我不是很清楚,好了,沐儿,擦干就好了。”
  “再揉揉,疏通疏通血气对身子好。”沐儿固执的道。
  从这一夜开始沐儿一直就睡在墨轻房间的外间,陪他说说话,伺候着他晚上起夜,却只字不问景王爷与他的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墨轻白日的时候尽是看书或者陪着柳四夫人在后院打理花花草草。
  仿佛时间又回到在司马府的时候,恬然而安静。
  苏君慕从未出现过,对于云来客栈多了墨轻这个人也从来没有闲言碎语,墨轻过得很是惬意。
  七月末的时候,萧长逸带来了养胎的药材和一个消息。
  “真的?”早些日子就已经听沐儿说景王爷打了打胜仗,现下从萧长逸口中说出来,墨轻依旧觉得激动。
  “嗯。”萧长逸笑着看着他,“突厥王已经修了臣服信,皇帝也已经下诏让他班师回朝。”
  “班师?几十万大军在他手上,皇帝不怕?”
  “墨轻,你知道么?他在前线的时候修书一封给皇帝,除却军国大事,内中有一句话,”说罢微微停顿,看着墨轻,轻笑着继续道,“‘内子好广阔莽原,臣恳请圣上封赐臣弟边疆’。”
  墨轻愣愣地回味着这句话,“封赐边疆?”
  “这是君慕讲与我听的,不论是从镇守边疆还是以防他再一次威胁皇权,皇帝都是应该统一的。看来你还得赶去。”萧长逸笑意甚浓地道,“墨轻,过去终究是过去了,当前与将来才是应该好好把握的,你明白吗?”
  墨轻点点头,心有又是那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酸酸涩涩,却一定不算是哀伤。
  八月十五,当墨轻站在门前看着蓝衫轻装的李景修远远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忽然生出许多感慨来。
  “我回来了,墨轻。”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李景修揽住墨轻的肩膀。
  墨轻没有言语,只按住自己的腹部,将身子缓缓地靠过了去些。
  两个人比肩,看着天际飘渺的浮云。
  那一年,也是八月十五,柳府遭遇横祸。
  第二年,同样的八月十五,墨轻失去清白。
  而这一天,柳四夫人坐在上位,看着李景修扶着墨轻缓缓跪在她的面前,一双明烛低垂红泪。
  多少年来,恨也罢,悔也罢;
  多少年来,爱如此,亲如此,
  牵错红线君怨否,不负相知负相守。
  *********************************** 全文完 *******************************

  【番外】

  今年的北国风光,缠绵飘雪,冷峻冰峰。
  我站在那株父亲亲手栽种的腊梅下,那清淡的花开得极为妖艳。
  从小时候开始,每一次,当我透过窗栏看着父亲站在那颗树下的时候,总在想,这一棵腊梅是不是代表着我爹。
  我对爹的印象不是很深,只是依稀记得他总是穿的很多,总是咳嗽,但是总是笑,脸上也总是带着红晕,浓的化不开一般。
  抱我的时候没有什么力气,却又总是很用力。
  父亲喜欢抱他胜过于抱我,常常,父亲会亲昵地搂着爹抱着爹,并不避讳我或者是祖母或者是下人。
  爹喜欢骑马,虽然他的马术实在不好。
  父亲好像不是很乐意让爹骑马,每一次都要关照很久才让他一个人上马,可是,我却觉得爹骑马的样子很好看,不像是父亲的潇洒英气,那是一种很淡很淡的柔和的感觉。
  我最喜欢和父亲共骑一马和爹并排着走,我始终认为,爹穿着水色长袍挥动马鞭的样子最好看,没了平日的柔弱看起来分外精神。因此我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常常要求去骑马玩,虽然父亲总是在爹身后挥着拳头瞪着眼睛警告我,但是我就是喜欢看爹骑马的样子,而我每次跟爹撒娇爹一定是欣然同意,父亲就只好放下手头的所有事陪我们去玩。
  但是不是每次父亲总是顺着爹的意思的。
  比如,有一年的春天,爹好像是受到了一封信要回中原,但是被爹拦住。
  我不清楚这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爹的确是和父亲冷战了几日,而且爹的心情也真的差到极点。
  后来一个姓萧的叔叔来了,吃饭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姓苏的人,萧叔叔说他过世了,爹很难过的样子,说了些话,我只记得那一句——便是他自己愿意的,也该无怨悔了。
  萧叔叔走了之后再过了些日子爹和父亲才回到原先那样子。
  记忆中最深刻的那次爹对父亲发脾气,是爹踹了一只火盆,生了很大的气,就是父亲在门外讨好他也不开门。
  那么大的风雪直吹到廊里,沐姨让我给父亲送了件狐裘大衣,我看着父亲无奈的眼神有点无措。
  后来父亲一直站着,等到夜深的时候爹才开了房门让父亲进去。
  那是为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只记得那天是父亲的几个亲人来访离开的日子。
  其中有两个比我大的孩子叫父亲叫父王,他们看着我跟爹的时候都用奇怪的眼神,一个还偷偷骂我是狗杂种,他们的娘看着我们的时候也很别扭,爹倒是没做声,一直安排招待他们。
  后来我问沐姨才知道这是爹以前的孩子跟夫人,当时我问为什么他们不跟我们一起住,沐姨并没有回答我却提醒我千万不要这么问爹或者父亲。
  很久以后,直到爹过世,我也没有明白,为什么那些明明是父亲的孩子却不住在这个家里。
  爹过世之后,那女人和其他几人都来过几次,但是都被安置在厢房,父亲不常去。
  后来我一直跟着师傅习武,并不知道父亲的那些事,父亲也从来不跟我提起。
  我隐隐觉得父亲不是很喜欢我,小时候还傻傻的问过爹,是不是我不长得讨喜,爹笑着捏我的脸说真的不太讨喜,难看的紧,为此我还生了好久的闷气,还是沐姨说是因为父亲比较喜欢爹才忽略我的,我便释然了。
  今年本来也像往年一样不准备回家过年,但是父亲修书让我回来,征得师傅同意之后我便快马加鞭回来了。
  进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爹上香,这是历来的规矩,雷打不动。
  爹的牌位前总有一把椅子,是父亲常来坐才放置的,看着那破旧的把手,我知道每一个午夜轮回无法入眠的时候父亲总是呆在这里看着爹。
  我不知道是何种力量才让他爱的这么深,爹的性子甚为冷澹,我很少看出他们之间的恩爱,更多的只是父亲无怨无悔的付出。
  “好了,起来吧,地上冰凉冰凉的,跪久了对身体不好。”沐姨拉着我的手让我起来,“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不也结实了。若是……若是你爹看见一定很高兴。”
  “沐姨,怎么了?”看着沐姨的眼泪就这么流出来,我有点惊慌,“不是说爹会高兴么,您别哭啊。”
  “恩,要高兴,沐姨不哭。”沐姨仰着头瞧着我,眼里闪烁着光芒,“君笑,你将来要好活着,不要跟你爹一样,让沐姨担心,知道吗?”
  沐姨越说越难过了,哭得也更凶,我急忙道:“沐姨我知道了,您别哭别哭。”
  “好了,沐姨没事,去看看你父亲吧,他这些年挺想你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沐姨看得出来,去看看吧,他在书房。”
  “恩,我明白。”
  我穿过院子经过那一棵腊梅,定了脚步多看了几眼,被积雪压住却依旧风华无限。
  “父亲。”走进父亲的书房的时候他在看书,隔的不远,我能清晰地看见爹俊逸的字体印在书面上。
  父亲写得一手好字,但是是刚毅大气的笔形,而爹的字是雅致流畅。虽然我的字是自小爹教的,但是现在写来却是父亲的风骨,爹知道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嗯。”父亲抬起眼看着我,浓墨一样的眼眸让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去休息吧。”说罢,又转眼继续看书。
  “好。”我规矩地行礼,然后下去了。
  我的房间早就打扫过了,大约是父亲一早就让下人准备着。
  方开窗想要透透风,却看见父亲站在庭院里,那棵腊梅树下。
  挺拔的身姿和妖娆的腊梅花一起深深震撼着我。
  不禁想起,沐姨说的那一句话,你爹啊,便是死了也怨那梅花。
  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听来哀怨,但是总萦绕在我的心理久久不散,沐姨从来不说为什么,而我也总是忘记去追寻那原因。
  十年后,当我带着自己的孩子跪在这棵腊梅花下祭拜爹和父亲的时候,我才隐约懂得那一份哀怨与那一份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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