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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籍名:《激流暗涌》    作者: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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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燃一回到房间,就把写生草稿夹进桌台上的蓝色画夹。这个季节,花棚不很凉爽,所以又出了些汗,不得不再去冲一个澡。
  当他在镜子前驻足时,无意识地用右手摸了摸腮边。
  刚才似乎没有能抵挡住那一阵刮胡水的清香,那味道甚至是昏乱的深意的感性的赤裸的……
  姜守仁,你刚才到底想要做什么?
  电话响起,抬头一看已经是十二点,想到可能是在外出海的家人来电,皓燃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到床边拾起手机。
  “喂?哪位?”
  “艾伦!”
  对方的高分贝音量,从万里之外仍能穿刺皓燃的耳膜,“你无法想象我有多想念你!”
  “三更半夜,你是不是发烧了?”
  虽然这么说,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来。
  安德鲁深情款款地说:“我太想你了,再也忍受不了看不见你的日子,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失去才懂得珍惜。”
  这个鬼佬还真是会恶搞,幸好皓燃一向有自动遮罩肉麻话的功能。
  “你难道没有在艺术系学员里挖掘新目标?我认为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要你这样的特级帮佣。”
  “没有一个值得我为之服务。”
  皓燃这下算是服了他:“很抱歉,现在我不再需要你,我跟我的新女友相处愉快。”
  “你这么伤害我,会觉得好受吗?”
  继续忽略他的话,进入自己关心的话题:“我的屋子有定期让人来打扫吗?”
  安德鲁的语气颇有点邀功和献媚的意思:“请工人不便宜,有时候是我亲自上门做保洁。”
  这倒是皓燃没想到的:“谢了,工钱我会照付。”
  对方为之气结:“有个中国学生教了我一首古诗:‘多情总被无情扰’。”
  “你应该多发展周边情人,不要积郁成疾。”皓燃想了想,“我下个月会回英国一趟,办理相关手续。”
  “你再不飞回来,难保我不会飞去香港找你。”
  “你真有心,不过——请不要让我困扰,你知道我家人有种族歧视。”真的快忘了,彼国还有一个安德鲁可以逗乐。
  “我真的还不够冲动,如果当初勇敢一点,我不可能会只得到一个吻。”
  “你是想我挂电话吗?”
  “噢不宝贝,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德鲁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艾伦!我是说艾伦!我只是想诉诉苦罢了。”
  “遇到什么麻烦了?”
  “是依莎尔……”
  “怎么了?”
  皓燃的声音沉下来,眉皱了起来,有些不好的预感。
  “依莎尔一定恨死你了,把你跟我的关系在校内肆意‘渲染加工’然后传播……我想你回学校时,要是出现什么状况让你觉得别扭,你别放在心上。”
  “她想要发泄就随她吧,我是无所谓了,反正已经离开。”
  皓燃这话说得并不勉强。
  他无意堵别人的嘴,自己也有责任,而他完全相信安德鲁这个脸皮堪比橡胶的洋鬼子是更无所谓了,可能还会以此为荣……
  心中轻轻喟叹:“是我的错,对不起了,你有被院长叫去训话吧?”
  “这没什么艾伦,你有颗金子般的心,虽然有时候言语上有些刻薄——”
  皓燃打断他的感慨:“长途话费很贵,如果你在使用学校资源,我还是劝你早点收线。”
  但安德鲁却难得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艾伦,回香港后你快乐吗?”
  快乐吗?他不该对这个问题置疑,也没有理由不快乐。
  这是皓燃的真实想法,他或许也会在特定阶段感觉缺少些什么或某些地方不尽如人意,但是“强说愁”的毛病,他是没有的,老把自己的淡漠当回事,也会觉得很做作。
  “我很好,你自己保重。下个月来的时候,会通知你来接机。”
  安德鲁煞有介事地应道:“随时为您效劳,我的王子。”
  第二日清早,全家人浩浩荡荡赶回来,一上午就各自忙开了。皓毅首先逮住皓燃,声讨他昨天逃避家庭聚会的事,皓燃自然有一套应对方案,随便几句话就将亲兄弟驳得哑口无言。
  皓燃准备今天去鸿申酒店摸情况,即使对这份家族产业有负累感,皓燃也成不了叛逆到不可救药的富家子弟,凡事事先有点把握,好过临阵磨枪被人轻视。
  十点正准备出门,却在车库旁边跟谢瑞真碰了个正着。
  皓燃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与她在客厅见面时的不适,今天的他只是稍稍一怔,就稳住了。
  “皓燃,要出去吗?”
  是谢瑞真主动说的话,换上一身黑色长裙的她看起来端庄却不矜贵,那镶着墨绿色水晶石的腰带在太阳光照射下显得有些晃眼。
  皓燃到现在仍然很肯定,像谢瑞真这种内外兼备的女人是自己最喜欢的类型。但假设当初得到了,皓燃也无法保证他真的会珍惜,人总是这样,逃掉的那只蟋蟀后来想起来,总觉得比较大。
  事到如今,她还在香港,跟他在同一屋檐下面对面站着,说是有缘无分还真的无法说服自己,但心境却是大相径庭了。
  “我要去趟酒店。”
  皓燃觉得从现在开始冷静应对,是为日后铺台阶下。
  明知道谢瑞真很了解自己不愿意从商,此时交代行踪,也不过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妥协精神所能换取的最直接成果,另一方面也想令她明白陈皓燃的改变并非一点点。
  “你跟过去不一样了。”
  所谓的真诚感言,皓燃并不想听瑞真说出来。
  “晚上有时间吗?”
  “抱歉,今晚我有约。”
  瑞真微微一笑,没有因为这声拒绝而面露不快,而是大方地宣布:“皓燃,我们都重新开始了。”
  “是啊。”
  至少都可以装作互不相识互不相干。
  “我只是有样东西想给你,无论如何,希望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决定。”
  说得这样大方,皓燃想蒙混过关都不行。
  “一切都过去了,你不需要对我解释,可能我们终究是要做家人的,即使结局出人意料。”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谢瑞真将坦率的目光从皓燃身上收回来,没有再说下去。
  车库门一震,有辆黑色跑车从里面开出来,车主在他们身边踩住刹车:“瑞真,昨天玩得愉快吗?”
  姜守仁总能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拯救迷局中的男女,谁都不会介意他的出场是否破坏了当时的气氛。
  “海岛上的度假区很惬意,守仁,你真应该跟我们一道去的。”
  “有机会的。”
  然后姜守仁看向瑞真身边的挺拔男人,“要出去?”
  “嗯,去鸿申。”
  “正好,我也正要到那边去,载你一程。”
  皓燃没有多留恋现场,对瑞真一点头,就拉开姜守仁的副驾车门坐进去,当车轮向前滑出,皓燃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有五分钟的路,两个大男人都没有交换半句话,但车厢里的沉默并没有让皓燃觉得压抑,相反,此时此刻,一个知悉他过去的人蓦地变得很可靠。
  “一定觉得我很小气吧?”
  “不。”
  皓燃稍一扯嘴角:“我其实已经不再耿耿于怀。”
  “我知道。”
  “你真的要去酒店?”这点他很怀疑。
  姜守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傍晚七点有一些艺术家在格朗聚餐,有没有兴趣过来?”
  “是你新办的沙龙?”
  “拿着这个。”
  姜守仁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白色的会员卡递给他。
  皓燃一摸到卡上的突印字母,就不得不惊了一下,这张卡是特制的,上面分明是他的中英文名缩写。
  “谢谢。”除了这个词,皓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多来捧场就好。”
  姜守仁的厉害之处在于,随时随地都保持真诚的风范,而且能抓住别人的弱点趁势出击。
  明知道皓燃一直想与当地艺术家建立扶持关系,明知道他拒绝不了这样有诱惑力的邀请,但还是期待他流露一刹那的惊讶和淡薄的笑意,那些才是姜守仁真正心向往之的回馈。
  在皓燃接过那张卡片时,两人的手指无意中轻轻抵触,虽然只有一秒钟,姜守仁便觉得一股陌生的颤栗像触电似地猛一下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很有点惊悚的效果,如果不是皓燃及时接过,他很难设想接下来自己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等皓燃在酒店门口下车后,并不关心姜守仁是去泊车还是开往别处,但在踏进酒店大厅时,他将那张卡片掏出来重新看了看,然后认真地收进了自己的皮夹,与几张信用卡放在一起。
  外头的姜守仁没有马上将车子驶离,而是索性解开胸口的安全带,仰靠在车椅上,他确实没打算到酒店,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去会展中心做监督。
  在车前座随手翻动了几下,没有发现半支烟,姜守仁原本就没有烟瘾,所以车上也没有存货,搜索未果只能打开车窗透透气。
  十分钟后,终于有酒店的保安人员上前来询问,他才振作精神,装作无事地调转车头,往目的地去了。
  在皓燃回国后的这段时间,一直很少在商业场合出没,考虑到时机尚不成熟,没有到不得不大面积亮相的阶段,过早引起嗅觉灵敏的媒体和各界同行关注,很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压力。
  陈锦雷很了解这个儿子的脾气,明知他心在不此,所以也不会逼得太紧,让他慢慢就范好过强行左右他的意志。
  由于不想错过鸿申的季度报告会,在酒店副理的陪同下,皓燃第一次参与了酒店内部的执事会议。
  许是皓燃的气质中有一抹令人调和的谦逊,话语不多但神情专注,因此各股东都对这位少东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散会时,时钟指向九点十分。原本已经打算放弃去格朗,但姜守仁的一通电话让他再次动了念。
  花了半小时到格朗沙龙,才发现贵宾已经走了大半,而他又不愿贸然跟人攀谈,所以干脆先询问服务生姜守仁的方位,结果被告知姜先生可能在洗手间醒酒。
  皓燃原以为姜守仁这样的男人,对待酒精的态度会很严肃节制,可事实上,他只是酒品太好酒量不太好而已。
  所以当皓燃斜倚在落地镜旁的光洁大理石柱上观察他时,在透明洗手盆前冲水的姜守仁立即感觉到身后的那股神秘气流,猛一回头便看到了陈皓燃,有些吃惊他这时候出现。
  “听说你英勇地干掉了一瓶洋酒。”皓燃淡笑。
  “典型的有勇无谋不是吗?”
  自我解嘲后,眼神近乎温柔地注视着皓燃。
  这是第一次看到姜守仁这样的表情,清水沿着他散发着成熟男人味的面颊往下滴,沾湿了衬衣,水气凝结在眉心,呈现异色的魅力,意外掺入的天然,居然有股放浪迷乱的气息。即使是皓燃,也不能不承认姜守仁是个能让女人倾倒的男人。
  “比我好些,我曾经有一次醉到不省人事。”皓燃上前将架子上的消毒毛巾递给他,“要不要现在送你回去?”
  他笑着盯牢皓燃,借着酒劲,那目光比往常大胆肆意了些:“你真的成我司机了?”
  脑子里沉得像灌了铅,那种昏头昏脑头重脚轻的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
  酒精总能成为最好的借口,姜守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以此为掩饰,难免有恃无恐,他摇头表示不妥协,转而问道:“知道香港的‘罗宾骑士’吗?”
  “那个视觉系的时尚顽童?”
  “对,今晚有他的演唱会,要不要去?”
  这下连皓燃也愣了一下:“你确定?”
  视觉系歌手与姜守仁?这个组合比他看到姜守仁醉酒要稀奇得多。最High的音乐和最Hot的共振总觉得不是姜守仁那杯茶,但看他兴奋熟稔的表情,皓燃知道这回猜错了,姜守仁深谙此道,也许他涉猎的圈子比自己预期的要更广博。
  “我似乎比你更像香港人。”
  也许皓燃也不忍让姜守仁在酒后抱着满腔情绪无处宣泄,犹豫地点了下头:“好吧,只是……跟原定计画大有出入。”
  “人生本就不该有那么多的‘计画’。”
  可兴之所至也并非通世法规,守仁只是难得糊涂。
  这一晚的情状有些过激,看着上万人同时不遗余力地消耗精神和体力,实在是件快事。
  成片的重金属震耳欲聋,像是有只火热的手掌在轻抚体内的器官,雀跃的人潮突袭了平日里那一张张故作优雅的面具,汹涌的声浪淹没了神经中枢最敏感的沟壑。
  台上一身彩妆的主角有着一呼百诺的感召力,整个场子都燃烧和沸腾了,激动的歌迷相互搂着肩膀忘情地嘶吼。
  有打扮前卫画着银白眼影的陌生女郎,向皓燃和姜守仁身上靠过来,姜守仁甚至被无故拥吻了一次,虽然避开了嘴唇,但脸上还是留下了紫色的唇印。
  皓燃扫了身旁那男人一眼,忍俊不禁。
  现场谁都没法听清谁讲的话,所以只能用行动表示,直接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块男用手绢递给旁边极受欢迎的醉汉,这是皓琳送的礼物,非得用来装点她兄弟的绅士派头。
  皓燃的穿着一向较英伦风,因而给人干干净净的感觉,但显然,这风格在摇滚乐演唱会上似乎并不理想,他终究没能像周围人那样投入。
  而此刻,姜守仁的心思并不在台上。
  一边的陈皓燃令他提着一颗心,稍有些飘摇,数日堆积在体内的东西几乎快爆满而出,想要忽略内心的亢奋,却忘了掌握尺度,即便只是目不斜视地演足自己的身分,却也遏制不住奔腾的潮热。
  直到这块携带着男性麝香味的手绢交到手心。
  带着体温的光滑表面与自己脸上的肌肤相触,只要一个呼吸,就如同能掠取手绢主人的鼻息……
  姜守仁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疯狂,一种凌乱的冲动直袭大脑,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起了反应。
  当眼神再次调适到对方俊逸的面孔上,一切克制的压抑的容忍的欲望都仿佛在顷刻间决堤,右手臂伸出去揽住了胸中的渴求,完全情不自禁。
  只是轻微的一次唇与唇的触碰,仓卒的异样的男性近乎侵略式的探索。
  气息混合的瞬间,周遭的喧嚣都已不复存在,像炸开了锅的炎流,灼烫了脾脏、灼沸了血液。
  甚至不想给自己反悔的余地,姜守仁低吼一声再次吞噬了对方的错愕,他需要拥抱他抚摸他感受他的身体,才能平息这层危险蠢动的情欲……
  这一次,换来的是极急切深刻情色意味十足的吻,一开始便直捣黄龙,沉迷陶醉凝重的,那感觉比之前想象过的更美妙一千倍,伴着那清爽柔软的舌尖共舞,让淡色性感的唇沾染着自己的津液,这一刻甚至可以用天地洪荒万物失色来形容。
  姜守仁听到高亢的女声在耳边尖叫喝彩,感觉着被音乐声惊动的地面是如何表达颤栗的,此刻和着一阵强过一阵的心跳,掀起窒息般的快感。
  整个胸腔都被某种力量填充了,像云霄飞车一般将他提到最高处,又狠狠砸下,这个吻也许称得上姜守仁这辈子最激烈紧张的一次。
  直至对方近乎粗鲁地将他隔挡到一臂之外,直至温度撤离双唇冷却,直至惊疑的眼神和英挺的背影渐渐没人人潮。
  迟了两拍才从眩晕中回神,怔忡过后,他本能地追上去,拨开层层肉墙,怀揣着惴惴不安和支离破碎的心情冲到最外围,再奔向露天停车场。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他从没有想过要真的骚扰和占有他,今天是做过头了,可有的事不过是身不由主……
  令姜守仁意外的是,皓燃此时只是安静地坐回驾驶座里,没有像他料想的那样恼羞成怒地独自驾车驶离,反而开着车窗,夹着烟的那只胳膊卷高了袖口探出窗外,有几分原始的落魄。
  这还是姜守仁第一次看到他抽烟,脸上的沉郁颓废无由地显得很有气势。
  等姜守仁走近,皓燃仍没有什么动作,前者犹豫着拉开车门坐进去,感觉到车内的青烟托着一股躁动,但只要是陈皓燃制造,都能让他有片刻的失神,这情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懂,意识被支配后便不再有自控权。
  皓燃却在这时先开了口,目光看向前方:“你真的喝多了。”
  “Sorry……”
  看来下次再不能借酒装疯了,因为对手技高一筹。
  揿灭烟头,启动引擎,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下不为例。”
  车子开回住所,一路上却是难堪的沉默。
  两人的关系又再次滑回原点。也看不出到底是谁回避着谁,总之,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是不可避免的走向。
  这其实是姜守仁最不乐见的发展,但他也深知事态已经失控,必须掌握原来的生活节奏,抵御外界各种形式的诱导,那才是明智之举。
  陈皓燃算是几年来的第一个特例。
  姜守仁既是性情中人,也就禁不起感情上无望的追逐,不属于他的就要大方认输,他自认不是个没有克制力的人,知道皓燃想要瓦解的并非两人之间的交流机会,而是他个人的非分之想。
  偶尔在用餐时碰见,或是在上下楼时擦肩,都只是寻常地点头示意,本就不喜欢侃侃而谈的两个人,话更少了,幸而神情都没有异样,否则老试图拉拢两人的皓琳势必会要起疑的。
  姜守仁本想抽个时间同皓燃解释一下当晚那个吻,但一对上他清冽漠然的眼睛,又不知从何说起,说多错多,索性也强装到底。就当那是酒后乱性好了,姜守仁自嘲地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没底气了。
  眼看着时间过去,本想亲自交给皓燃的会展中心国画展开幕典礼邀请函,也拐了一道弯,借故让皓琳转交,自己都觉得憋气得不行。
  其实也不过几天,怎么会如此失落,当年被逐出家门时,情绪也没像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沉到低谷。
  画展当天,也许是因为太忙,姜守仁精神反而抖擞起来,应付各界来宾,几乎花光了所有精力,没有多余空间留给自己神伤。
  本以为这一天下来,自己的心思多少有些沉淀缓解,有惊无险平安过度那是最好,哪知傍晚等他送走最后一批名流雅士,完全放松下来准备离场时,陈皓燃竟然来了!
  原来今天正好也是酒店忙着安排贵宾的日子,皓燃被拉去助阵,白天没有能脱身,所以赶了趟末班车。
  在皓燃走进会展中心大门时,姜守仁一眼便望见了他,要忽视这个人太难了,再次以秒杀的速度沉溺。
  很久以后,姜守仁都还记得当天皓燃的那一身铁灰色休闲西服,那衣服衬得他整个人俊朗非凡出尘拔俗,进出的女宾无不向他暗暗行注目礼。
  守仁突然觉得委屈。
  这么多年,都没有为着谁这样神志不清过,陈皓燃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明明只肯在他门前徘徊,始终不会入门来,却勾起了那颗从不为谁颠簸的心,这难道是对他姜守仁这些年来自以为潇洒风流的惩罚?
  突然想起凯文拍戏时说过的一句台词:真正让人无法忘怀的人,是你生命中那个不接受你爱的人,遗憾会让你记住……
  如果陈皓燃真不能属于他姜守仁,他自然会放弃,人生不该只有一种可能性。姜守仁不只一次告诫自己要清醒,在还没有完全陷进去之前。
  得不到的人总以为是最好的,所以要想开,给自己预留一些平衡的余地,陈皓燃若是同类,也许不出几个月,他们便已经分手。
  不涉及性取向,就是双方的伦理关系也足以阻绝那些乱七八糟的牵扯,守仁给自己上了一课。
  他们之间是没可能的,道理懂,只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动情动欲这种事,对男人来讲不是一决定悬崖勒马,就能迅速调头的,什么都需要酝酿和调整。
  皓燃是来看画的,这段日子,姜守仁给他灌输了不少新理论,需要他亲自验证融会贯通。即使今日的画展临近尾声,可皓燃还是在展厅里优雅地踱着,细致欣赏暗自赞叹。
  直到那一幅长六米高两米的巨型画作,远远地捉住了他的眼睛,他才加快了几步到那前面驻足,长时间没有再动。
  姜守仁在这一刻才决定走上前,在他背后立定:“什么时候到的?”
  对于此种程度的虚伪,自己也很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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