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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激流暗涌》    作者: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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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皓燃掀开眼帘时,室内昏暗,不像是白昼,眼前晃过一些朦胧陌生的物象,令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昨晚的记忆就像跌碎的花瓶,需要一块一块重新拼凑,脑中才激起一刹那的醒觉。
  身体仿如一块吸食了水分的海绵,他睡得极深沉,直到能够挣扎着推开遮在腰间的薄毯坐起来,胸口却浮起一阵怅然若失的空虚感,神情有点怔怔的。
  也不是没有过荒唐宿醉的经历,只须看一眼脏污床单,就确认了昨夜的疯狂行径,皓燃整张脸不受控地升温,接着便胡乱扯了扯发丝,下意识地往四下望了望,确定屋子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不禁松了口气。
  他自己也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被搅得浑浊狼狈也实属活该。
  自己的衣物被某人整齐地搭在了床尾的木椅靠背上,外面竟然是个阴雨天,皓燃一边看表,一边走向淋浴房。日上三竿,早已过点,皓琳非杀了自己不可。
  魂不守舍地关上门,刚走到狭长的公共过道外面,又骤然想起屋里还有他借来的画具,连忙折回去取出,直接到楼下去物归原主。
  没想到是憨实的徐教授亲自来开的门,有十几个学生正聚集在教授房间里,准备听他讲解习作。
  皓燃只好进屋打个招呼,顺便与众位道别,结果脚才跨进门槛,就与那个人的眼神撞上了,心头无由地一震。
  两人隔着无法测试的距离对决,却似乎比以往疏离了些,那交织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擦出明艳的花火,却不够威力照亮隐匿的情绪,就像是雾里看花,始终难以真切。
  徐教授并未发现古怪,这两个原本结伴前来现在却扭捏的男人,已使周遭构成了难解的氛围,教授却兀自说开:“这次亏得有守仁帮忙,我们才不至于要为场地的事奔波,陈先生,你要是有空,学生们毕业画展这几天,请务必前来批评指导。”
  “不敢当。”
  皓燃客套附和了几句,眼睛却又开始向守仁的方向瞟去,余光中有一丝恍惚和陌生,似乎搞不懂自己跟这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而对方回避的神态更让他不敢轻易为前半夜的迷乱自圆其说。
  一听说皓燃马上要返航,徐教授立即问身后的老友:“守仁,你刚也说一会儿要走,肯定是要跟陈先生一起回程吧?十一点有一班船,你们要是错过就要到中午了。”
  “嗯,一起。”守仁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声,没有提码头泊着的那艘艇。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告辞出来。
  一出旅社,守仁走到他身边说了声:“坐我的快艇走。”然后默默在前头领路。
  来时纵情游乐过的深窄小径,此刻因绵雨而显得略有些萧条破败,渔民穿着雨衣从他们近旁匆匆经过,还没到中午,小餐馆都还歇着,皓燃并没有闻见昨天的羊肉香,只有海味,咸苦的,刺激着嗅觉。
  前面的男人有一道完美的背影,挺拔得能随时吸引路人,修长有力的腿不紧不慢地前行,矫健而不失从容。
  皓燃擅长发掘和感悟,自然不易错过这样耀眼的存在,可是就因为欣赏过头,难免也会在受到诱惑时,酿成不可挽回的恶性循环,心底有些莫可奈何。
  如果只是一面之交,皓燃权当体验人生,转身即忘,并不影响生活,可偏偏那人是姜守仁,他的世界与自己本就有一部分交叠,实在无从平淡收场。
  此时,望向岸上密集停靠着的渔船,居然有些像一幅粗糙的油画,稀里糊涂的热闹和凄美。皓燃想起夜里在房间画的那张素描,不禁怅惘,这一趟走得着实冤枉,明明丢了不少东西,却又不知道哪样更重要。
  登上快艇,一言不发地套上救生衣和防雨外套,当马达嗡嗡作响,船尾划出一条优美的白浪,长州被远远抛在了身后,皓燃抓住快艇护栏的指关节本能地紧了紧。
  行程比想象的长,雨一直没有停,但没有刮海风。
  守仁一直按常速开艇,看起来驾轻就熟镇定自若,但其实,他根本无法收拾零落的浮躁,湿的衣襟连同湿的心情,雨水迷了他的眼,使他数度以为艇已偏离航线,而皓燃则选择坐在甲板上遥望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香港。
  两人难得肃穆无语,一路寂寞,船道波折数次有惊无险。等高楼大厦重新映入眼帘,守仁在心里暗道:回来了。前方便是那现实中未粉饰过的世界,从不婉转温柔的世界,虽繁华却始终不够烂漫。
  快艇最后泊在湾仔,皓燃先行走出码头,轮到守仁静静跟在他后面,他们没有离得太远,但仍似冷战中的情人,谁都不愿先让一步。
  有些旅游车停在码头,大量操持普通话的游客在吆喝着照相,中国人历来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乐此不疲,一拨又一拨的游客争相在金紫荆雕塑前留影。
  守仁有辆车前一夜停在码头附近的车库里,刚想以此为借口打破僵局,提议送皓燃去目的地,后者却先一秒转身平静地说道:“还有事,我先回酒店。”伸手就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弯下腰干脆地钻进了后车座扬长而去。
  守仁一人站在原地,顿时面冷心灰。
  而另一头,皓燃的迟到自然惹来家姐的强烈不满,不过基于会议中场,没有当场发作,既然临时添一名出谋划策者,皓琳还是快速接受了他的道歉,及时引他入席参战。
  皓燃花了五、六分钟才开始在谈判桌前集中精力,不过因为事先没有备功课,所以能插话的机会不多,亦不敢贸然开腔。
  皓琳这口气一直憋到散会,挂上职业微笑送走与会的合作伙伴之后,猛一转身,面罩寒霜地揪住正往电梯走的皓燃。
  “你!怎么一回事?”
  皓燃难得没有申辩,表情麻木,仿佛心不在此:“没事,早上天气不好,耽搁了。”
  “你一定有事,别想瞒我,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皓琳火眼金睛,岂肯就此甘休。
  “我只是……状态不大好,真的没事。”
  “工作要什么状态!我今天例假来,是不是要申请三天假期,再请客户坐飞机回去给我一周时间调理?”
  皓琳从来直率,公私分明有一说一,此时对着兄弟就是一顿臭骂。
  “拜托,你可别学皓毅逃避任务,什么事都不上心,要是连你都没斗志,我怎么放心把酒店交给你去嫁人?我好不容易盼来个帮手,你也好歹做做样子,让爸高兴点,不要两天打鱼三天晒网。”
  皓琳一向以他为荣,很少说重话,今天想必也是气坏了。
  “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皓燃老实认错,听完训就准备回办公室静坐,却又被皓琳叫住。
  “阿仁同你一起从长州回来了吗?”
  皓燃上身一滞,心咯噔弹跳了一下,掩住外泄的情绪,只稍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转身面向皓琳,而是轻松地一句带过:“一下码头他就回画廊了。”
  “噢,那你们昨天在长州做什么?”
  皓燃手心开始冒汗,明知道皓琳的提问,纯粹只是出于对那个人的关心,但自己还是心虚得不知道怎么编排谎话才好。
  “没什么……他在帮一些学生办毕业画展。”说着,就挥手闪人了,生怕露出马脚让皓琳逼供。
  望着小弟渐远的身影,皓琳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他。
  自从皓燃回港以来,就或多或少怀有一些未知的心事,而今天的古怪更甚于以往。
  还有昨天,无缘无故挂掉那通明明是很重要的电话,如果存心要联络,她不信皓燃在旅社里会借不到话机,而今天他在会议上表现出的生疏也十分反常,皓燃原本不是个缺少规划的人。
  那天傍晚,凯文难得说服经纪人提前跷了班,从摄影棚后门跑出去迎接姜守仁,而后者正斜坐在驾驶座上,右手夹着支烟,左肘搁在方向盘上手指撑着头,胸前的衬衣半敞着,车开着天窗,薄雨飘进车内,打湿了他的发。
  凯文自认识守仁至今,从没看过他这副落拓颓废的样子,任何时候他都不喜欢失了风度,所以永远仪表出众,但现在的姜守仁倒是有了几分别样的性感,让人绮想联翩。
  凯文觉得这个男人无论看多少次,无论是得到还是得不到,都能令人像飞蛾扑火般投入进去。
  只是,当他的心真正属于谁的时候,却没有人可以测出它的深浅。
  凯文拉开副座车门坐进去,这才惊动了车上的人,他熄灭烟头,只扫了身旁一眼便启动引擎,声音有些低哑地问道:“想去哪儿?”
  没有追问原因,凯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侧脸:“兰桂坊吧,你看起来想喝酒。”
  “呵。”守仁无声地苦笑,有这么明显吗?
  当他们走进酒吧后,凯文刻意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给他点了不凶狠的调味果酒。
  “怎么,怕我醉了连累你上娱乐版头条?”守仁盯着那红色的液体很不是滋味。
  “不,是怕你没说清楚就醉倒,还要劳烦我背你回去。我不想做那个替你收拾残局的人。”
  守仁没有反驳,而是将额深深埋入手心,无声地喟叹,久久没有反应。
  这姿态倒真的有些吓到凯文了,他没看过守仁这样,也了解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画廊的官司摆不平?”只有用诱导的方式撬开对方的嘴了。
  隔了一分钟,守仁才重新抬头,双眼有丝丝的红:“凯文……有件事,我可能做错了。”
  不知为什么,凯文觉得像有人在脑子里重重捶了一下,于是轻问:“是关于——他的事?”
  “我们已经完了。”
  “你们什么时候瞒着我开始的?我看,他根本无意让你接近。”
  凯文蹙眉,心里还是隐隐难过,他追求守仁这么久,到头来,也不过沦为知己,只因为他们能相互保守秘密,又不至于隔膜忌讳,所以一有烦恼就理所应当找上对方。
  守仁闷闷地说:“昨晚我们上床了。”
  “啊?!”凯文一下震翻了手中的酒杯,一条白裤报废。
  “我完了,凯文,我不会再有机会。”
  凯文惊魂未定,舌头都差点打结:“你、你霸王硬上弓的?”
  守仁疲惫地瞥他一眼,像是在说:我像是这种人吗?
  凯文疲惫地叹笑:“这种事都告诉我,可见我在你心目中连情人的地位都早已不再。”
  “凯文,你是我在香港唯一说得上话的人。”语气竟意外的落寞。
  凯文认命,对姜守仁这个人,他是一点力都使不上,试过吃醋,可是对他一点促进都没有,放不开也没用。花了些时间平静下来,才终于接受事实:“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你猜得对,我喜欢他,我根本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将面前的酒一仰而尽,姜守仁这个样子,让凯文的妒忌泛滥到不行。
  “他不会再允许我接近他了,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该冒这险,本来我还可以同他维持朋友关系,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知道吗?”看守仁困惑地抬眼,凯文重复道,“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吗?”
  “他知不知道都没有区别。”
  “我没想到,你会爱上一个跟你没有交集的人。”
  “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么蠢。”
  凯文凑近了些,搂住了守仁的肩膀,眼神诚意至极地看着他,低声征询:“守仁,不如搬来我这里吧,好过住酒店,你每日看见他,只会更痛苦。”而我看不见你,也痛苦——但这一句凯文没有说出来。
  “谢谢。”这一次,守仁没有推辞,“只须帮我准备一间客房,房产经纪帮我在中环挑中了一幢商住楼作投资,正好可以住一间,下个月我就会搬走。”
  “你这么说,是存心要断我的非分之想吗?放心,半夜搞偷袭不是我的风格。”
  守仁无力与他抬杠,只得服输:“你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我会记得收你一个月房租,省得到时人财两失黯然神伤。”凯文故作轻松地摇头,“我早说过他不适合你,情圣也会遭遇滑铁卢。”
  “是不是看我堕地觉得痛快?”
  “老实说,有点。”
  何时起,同凯文之间也可以有这样贴心的对话了?也许卸下心理包袱,人反而放得开,但如果与皓燃的关系能复原到跟凯文这样,自己也会就此满足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从未想过与皓燃称兄道弟,更不想加入他的长辈亲友团,他只想让皓燃成为他身边可以分享生活点滴的人,想让这个人的口鼻眼耳只关注他、只聆听他、只同他倾诉,一时间,真是被这过分强烈的占有欲吓坏了!
  潇洒的、不羁的、自由的、无牵挂的姜守仁已被击溃,再无心胸可言,守仁知道要是长期死撑下去,肯定要完蛋。
  如果注定无缘得到,不如避得远远的。
  以前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以为只要隔着距离注视就足以安抚内心的蠢动,可时过境迁,经过昨晚他才彻底搞懂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样那样的贪欲邪念纷至沓来,把他给慑住了,于是也觉得是时候远离这个无望的漩涡,越早觉悟对双方越好。
  “想当初,差点为你宣布不再流连声色场。”
  凯文看守仁表情凝重,不觉想说点轻松的话题分散注意力,以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其实从未认真想过会有真正失去守仁的那一天,有些事,直到亲耳听见才知道受打击。
  很清楚守仁不喜欢黏腻的情感,所以凯文一直留意方式方法,以求更有效的亲密,即使守仁表白过独立的立场,仍未能摧毁凯文的信心,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是守仁身边最优秀的。
  所以当守仁的心转交给他人时,凯文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却不敢表露沮丧的情绪让他不快。
  守仁听后稍微回神,拉扯嘴角配合地接道:“你可别在将来宣布,是为了我才放弃演艺生涯的。”
  凯文一听又好气又好笑,知道他的头脑已恢复点清醒,胸中虽百味杂陈,但也不敢拿其他事刺激他,就这样陪着守仁喝了一夜的酒。
  有时,存心要躲着一个人,而对方又不存心找你,两人自然能够如愿。
  隔了整整三日没有见到姜守仁,皓燃紊乱的心绪也调节得差不多了,但胸腔无端生出的那块疙瘩一时却还消除不了,本来就不擅长虚伪,所以更担心碰面近身时的窘迫,只有姜守仁明白,他陈皓燃也并不像外人看来那样洒脱。
  以前总怕在自家屋檐下撞上谢瑞真,现在又要回避姜守仁,皓燃觉得彻底被这个家束缚住了,可这一次,由于外表意外的平静,倒没有旁人看出端倪。
  那晚一迈进家门,就看见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皓琳。
  皓燃立即抬眼看钟,十一点正,大姐神色有异,他立即有了些预感:“怎么了?”
  皓琳声音疲倦,面孔伤感:“只想问你一声,是不是事先知道阿仁要搬走的事?”
  皓燃脑子轰地炸开锅,嘴上脱口而出:“他走了?!”
  “今天已经来取过行李,那些画在这里安全,暂时不会动。我不知道他匆忙离开的原因,本来住得好好的,也没有去鸿申……所以想问问你,最近他有没有透露过什么?还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不想让我们知道?”
  “为什么——问我?”皓燃语调有些飘浮了。
  “我想他同你走得近,或许会提前知会你。”
  “他有来的自由,也有走的自由,我们无须干涉他。”
  “我觉得他一定遇到什么问题了,本来下个月的休斯顿艺术展,他跟我说过不打算参与,昨天又说下月就要去美国。”
  皓琳说着就激动起来,并不觉得自己的紧张太过逾矩,出于对姜守仁的关怀与好感,她很难相信陈家人在他心中没有一丝地位,不至于连行踪都不屑说明,这不是姜守仁的风范。
  皓燃突然不耐烦:“我们与他非亲非友,他自然不需要交代去向。”
  “皓燃,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不对?”
  “你最近似乎变得尖锐无礼了,昨天甚至没有回家,玩也要适可而止。”
  “别人的生活无须我们的参与,皓琳,你醒醒吧,姜守仁原本就跟陈家没瓜葛,你执着于他,根本没有意义,那个陆莳棋都比他适合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姜守仁对你一点不在乎,你操心他去哪里有什么意思!”
  皓燃突然语无伦次地激动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谁适合我,不用你来告诉我!我自己有脑子。”皓琳一口浊气上涌,也不禁火大。
  “是,我在他眼里是没有吸引力,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我当他兄弟姐妹关心一下总可以吧?”
  “姐,我只是不想让你为这种人难过。”说完,一甩头就往楼梯上去了。
  “你对阿仁有偏见是吧?”皓琳转身冲他的后背喊了一句,“你难道不喜欢他?”
  当然清楚此“喜欢”不是彼“喜欢”,但皓燃还是止不住一阵心浮气躁,明知道自己固执的脾气一上来,在家人熟友面前也欠点修为,他不忍伤到皓琳,压抑片刻,口气终于软下来,回头答:“想知道他去哪儿,可以去问谢瑞真。”
  “要是瑞真知道,我又何必来问你,最近他的画廊事故不断,阿仁要是真有麻烦,也不习惯向人求助,我怕他有事才跟我们玩失踪。”
  “他是能人,怎么会有事。”语句拆分像讽刺,但口吻却十足诚恳,皓燃是真的这么想。
  辗转了大半夜,皓燃还是没能睡着,不知怎么的,就拿起电话拨了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也不晓得是哪根神经搭错线。
  “喂?”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被接了起来,皓燃甚至来不及酝酿情绪,就听到对方出声询问:“皓琳?”
  守仁认出来电号码是陈宅,而瑞真一向不打这支座机给他,所以首先想到的就是陈皓琳了。
  “你很期待皓琳的电话吗?那为什么走也不向她说一声?”
  “皓燃!”守仁惊跳起来。
  皓燃又突然无言,两人就这么隔着话筒喘息着,没有谁再开口。
  直到双方都误以为对面已收线,守仁才轻叹道:“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误导你。”
  “姜守仁。”皓燃静静答复,“我还当你是朋友,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守仁痛得狠狠闭了闭眼,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皓燃准备视他为无物,至此横竖分明无从越界。
  一次深呼吸过后,守仁心情极之低落,但还是决定诚实表白:“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你,所以只有选择逃避,我不想解释原因,你也不会想听。”
  一句话堵得皓燃语塞,像被人当面揍了一拳,呐呐地想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讲下出来。
  “恕我自私,我没办法同你做朋友。”守仁继续道,“我看你,永远都是特别的。
  皓燃以为听了这样的话,自己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摔下电话,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他讶异于自己此刻的平定与温和,他甚至听见自己问:“听说……你下个月要去美国?”必须承认,面对这个男人,即使困扰,却怎么也厌恶不起来。
  守仁本来想反诘:你会在乎我的行踪?可终究不敢大胆。
  “嗯,在行程内。”
  真受不了这样!他们本可以坐在阳光下坦然相视,为什么要由话筒挡着,在心底做那无稽的推测,到底是哪里错了?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件如此辛苦的差事?守仁觉得眼眶酸涩,这回真是爱惨了。
  “那——后会有期,你保重。”
  似是诀别了,守仁感觉不出皓燃说出这句话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一丝伤感划过他英俊的脸庞,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去奢求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那些明摆着的残酷现实催人梦醒,最终,命运不会对先付出感情的那个人留情,愿赌服输。
  “皓燃——”还是喊住了他,可却不知如何表达才平衡,最后只得说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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