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求天保佑
电话铃声乍响——
墨语瞪着桌面上叫嚣不止的电话，迟迟没有接听，敛阳看他那表情心里有数——一定是哪个长老打来的。
打电话的人似乎晓得要找的人就在旁边看着，一直不肯挂线。
这样瞪着有用吗？
敛阳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将听筒拿起来贴到娃娃脸的耳朵旁，娃娃不情不愿的声音幽幽的响起，眼神无比无奈的看着拿着电话的人。
“我是墨语……恩，能不能不去？……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好的，再见。”
听到墨语说再见，敛阳将听筒放了回去，抬眼就见娃娃脸一脸阴霾的瞪着电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娃娃脸抬起眼睑，嘟着嘴巴说，“今晚八点有个宴会，不知道是哪个小国家的国王来访问，瑞士各大家族的首脑都要到场，他们让我出息。”
“我帮你去选衣服。”敛阳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转身就往门口走。
“阳阳，我不想去。”拉着就要离开的人的手臂，娃娃脸非常不愿意的紧绷着。
“不去怎么行，你是族长，不能失礼的。况且，继任以来你都没有出席过什么活动，在家待了这么久，也该出去露个脸了。”
辛辛苦苦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墨语下了不少功夫，所有的事情偶读小心翼翼的布置着，眼看就要成功，不能功亏一篑。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
就知道是因为他！敛阳不悦的沉下脸，“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大可放心去工作，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我能照顾自己的。”
见墨语的脸还是阴着，敛阳叹了口气，作出决定，“我陪你一起去。”
“呃——”墨语完全没想到敛阳会这么说，因为敛阳是最讨厌应酬的，他今天居然……
墨语温柔的将敛阳揽进怀里，语气难掩兴奋的说，“阳阳，你真好。”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整理一下好出门。”敛阳拉下墨语环在他身上的胳膊，耳边却听到——
“阳阳，我不能让你陪我去。”
“呃——”诧异的抬起眼，敛阳不解的看着墨语。
“你的身体不能劳累的，出席那种场合既劳神又劳身，你会吃不消——”见敛阳要反驳，墨语用食指摁在他的薄唇上，继续说，“你的身份还没有被承认，我不想你去了受轻视。”
“墨语——”这家伙，怎么总是想这么多？“我不在乎那些的。”
“可是我在乎。”
“你——”心潮澎湃，心脏突来的悸动让敛阳眼前发黑，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晕倒，更不去抚摸胸口，敛阳伸手撑在一旁的桌子上，心里只有一个执念：一定要保持清醒，如果他表现出不舒服，这个家伙肯定不会离开家了。
“阳阳——”墨语见敛阳缓缓的合上眼，不禁担心的上前。
“随你吧，我不去了，切记不要发脾气！”
眼前逐渐清明起来，敛阳像长辈一样叮嘱，弄的墨语不悦的瞪眼，“你那语气好像我总发脾气一样，人家哪有那么暴躁？”
见他开始耍赖，敛阳瞄了眼桌子上的文件，“我去帮你准备出去的东西，你再看一会儿文件吧。”
“噢——”乖乖的坐回椅子上，墨语眼巴巴的看着敛阳，“阳阳，你要快点回来。”
语气好像怕被遗弃的孩子，一双大眼更是纯净到极点。
敛阳满脸黑线的瞪着娃娃脸，转身走出房间。
“敛阳少爷——”钟炎及时扶住从书房走出来的敛阳，发现他的脸色苍白，一只手捂在胸口，不禁担心的说，“我扶您回房间。”
“恩——”心口很不舒服，刚刚一直强撑着，好不容易走出书房，离开那人的视线，敛阳再也没有力气伪装。
倚靠在床头，额头满是冷汗，手抚在胸口上，感觉心跳又不规律了。
“敛阳少爷，吃药吧。”钟炎端着水杯将药放到敛阳的嘴边，却根本喂不进去，敛阳牙关紧闭着，双唇青白。
敛阳极不舒服的样子让钟炎心慌，见他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就更担心了，不由说，“我去找小少爷？”
“不……要——”简短的两个字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敛阳勉强的将药吞进口里。
钟炎连忙将水送到敛阳嘴边，吃力的抬起头，敛阳喝了几口水，便无力的靠回了床头。
钟炎很怕敛阳有事，不敢离开，一直站在一旁留意着敛阳的情况，时间好像静止一样，房间出奇的静，只有敛阳的呼吸声，微微弱弱，断断续续。
不知过了多久，敛阳缓缓的睁开眼。
“钟伯……墨语要出席……宴会……准备衣服……”敛阳没有力气起身，只能请求钟炎帮忙。
“我马上准备。”钟炎放下手里的杯子，担心的看着敛阳，“敛阳少爷，您真的没事了吗？”
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很让人担心啊。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别告诉……他——”
“我不会告诉小少爷的。”嘴上说着，钟炎走进卧室西边的旋转式衣橱。
几乎在书房门被推开的同时，墨语抬起头……见识钟炎走进来，圆月明眸眨了眨，“阳阳呢？”
“敛阳少爷陪孙少爷在卧室里。”这个不算瞎话的瞎话，钟炎说的有些气弱。
是敛阳少爷这么交代他说的，而他能理解敛阳少爷的心思，所以只好睁眼说瞎话。
钟炎说完，墨语的眼睛又眨了眨，随即笑着站了起来，“钟伯，你很不擅长说谎的。”
钟炎一讪，错步挡在墨语的面前，对上明亮的眸子，轻轻叹了口气，“敛阳少爷让我瞒您的，您还是别去的好。”
秀气的眉毛挑了下，墨语圆圆的眼睛眨啊眨的，似有了悟，“他怕我又不出去了。”
“敛阳少爷是好心，小少爷应该体谅他的良苦用心。”钟炎拦着墨语，静静的说。
急于探望的脚步硬生生扎在地上，墨语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回落地窗前，‘阳阳，如你所愿，我不过去看你！’
极力压下心里的冲动，天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
其实，刚刚他就注意到他不舒服了，没拆穿他，只是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直到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他过来，然后又让钟伯莱送衣服，墨语就完全清楚了——他不想他分心！
心里感动着，同时也焦急的煎熬着，不知道他的情况不好到什么程度！
老天……我宁愿放弃所有，只要他平安健康就好。
只是老天，你很不长眼……为什么偏偏要把我轻视的强塞过来，为什么又要把我在意的往外抢？
我不会贪的……我只想要一个人陪在身边，这样有错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成全我？
“小少爷——”见墨语怔怔的瞪着窗外的天空，钟炎不禁轻唤。
“他怎么样？”收回视线，墨语回身结果钟炎手里的整套西装。
边帮墨语穿戴，钟炎边说：“吃过药，好了很多，只是脸色很差，可能是怕被您看出来，所以，才让我把衣服送过来。”
“钟伯，我会尽快赶回来，一切就拜托你了。”穿戴整齐，墨语慎重的对钟炎说，“阳阳好逞强，你要多注意些，要是看他神色不对，就让他多休息。”
“您放心，我会的。”敛阳生病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旁边帮着，对于敛阳那看是淡然的个性多少有了些了解。
在迈步往门外走的时候，墨语突然问了一句，“钟伯，你说天上真的有神仙吗？”
“呃——”跟在身后的钟炎当场接不上话来。
小少爷不是从来都不相信神明的吗？今天怎么这么问？
钟炎想来刻板的面容突然出现错愕的神情……很滑稽，只是墨语却笑不出来，手掌搭在门把上，声音清幽的响起。
“最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以前我太轻视了神仙，所以，现在才会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情，一股脑的堆到眼前。”
钟炎看着墨语的侧脸，一时无言以对——
从来没见过墨语的身上出现这样深沉消极的情绪，以前的小少爷是很阳光的大男孩，即使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相信命运这类的无稽之谈……
能让阳光被乌云遮挡的人只有一个！
钟炎心里清楚墨语在担心什么，试图安慰几句，却突然发现语言居然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小少爷，敛阳少爷不会有事的。”
敛阳曾经卧在血泊中的那一幕深深的刻在钟炎的脑海里，而如今看他那样拼命的挣扎着呼吸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疼。
钟家欠下的债，已经无法弥补。
“小少爷，再找别的医生来看看吧。”与其相信神明，不如实际行动。
墨语扯了扯嘴角，笑不成形，“我把检查的片子发给了很多专家，他们都说心脏没有问题，阳阳的体质特殊，很多事情不方便透露的，而知情的几个医生都把这毛病归结到引产的后遗症。”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然怎么会想到神仙？
“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的话，那该多好！”
“小少爷——”墨语的语气让钟炎眼眶发热，面前的门被人推开，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
砰——
敛阳推门的力气不大，但厚重的门板直直撞上门边的墨语，还是让他捂着鼻子蹲下身子，嘴里吐出吃痛的呻吟，敛阳急忙蹲下身子察看，结果动作太快，眼前一黑差点撞上地面。
眼疾手快，墨语扶住敛阳，声音闷闷的说，“阳阳，你没事吧？”
抬眼看着鼻子红红的娃娃脸，敛阳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调侃的笑，“很可爱——”
娃娃脸不悦的瞪大双眼，嘟囔着说，“人家一直担心自己的鼻子哪天被你一个回手关门给拍扁了，结果今天终于应验了，不过这次我很亏啊，都没有眼福可享。”
墨语的声音无比委屈，眼神却极为暧昧，敛阳不由尴尬的别开脸，“谁知道你站在门边。”
“人家要出门，结果你进来了，还有啊，是你没敲门，直接闯进来的。”墨语扶起敛阳，见他面色正常，暗自松了口气。
“噢——”好像是他理亏！敛阳看着墨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来提醒你，时间差不多了，赶快出门去。”
“遵命——”一身精致的西装，墨语抬手行了个童子军礼，不伦不类的模样让人发笑。
“别搞怪了，快走吧。”这个家伙一分钟不耍宝都不行！
“钟伯记得看着阳阳按时吃药，还有，一定要他把饭吃光，把汤喝尽。”墨语边往门边走，边回头嘱咐跟在敛阳身旁的人。
“小少爷，您放心吧。”钟炎很慎重的说，夹在两人中间的敛阳不禁抗议。
“我不是小孩子，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他很无奈啊！
“呵呵，阳阳，不要太想我。”在敛阳白眼的欢送下，墨语笑着走下楼。
敛阳漫步的跟在后面，一直将墨语送到屋门口，站在屋子门口的台阶上，目送墨语的车子驶出大门，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树林转角。
“敛阳少爷，你要不要回卧房休息？”钟炎一直陪在敛阳身后，车子已经看不见，门口的人却迟迟不动，不由出声提醒。
“钟伯，我成了他的包袱。”凝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敛阳淡淡的说，“是我使他束手束脚，无法施展。”
“敛阳少爷，您别这么说。”敛阳的身体禁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钟炎连忙劝慰，“小少爷并不觉得您是他的负担，他对您是绝对真心的。”
敛阳转过头，对上钟炎担心的眼，轻轻笑了笑，“我没有怀疑他的真心，只是现在的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却还要在他忙于应付外患的同时照顾我，我拖累了他，他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敛阳少爷——”见敛阳手抚上心口，钟炎刻板的面容出现紧张的表情，“您别激动——”
喘息渐粗，敛阳努力的睁着眼，慢慢的调理呼吸。
“我扶您回卧室休息。”钟炎小心的上前搀扶敛阳，缓慢的走回屋子。
每迈一步，心脏都像要跳出来一样，撑不到卧室，敛阳已经全身无力的靠向钟炎，脑袋没有生气的低垂在钟炎的肩上。
不得已，钟炎横抱起敛阳，快步走向卧室。
怀里的人是如此的轻飘，钟炎的心不由得抽痛——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犹记在心，敛阳俊秀的容貌神采奕奕，而如今……
“敛阳少爷——”将放在床头的药喂给脸色发青的敛阳，钟炎很难想象刚刚还精神很好的人，怎么会眨眼间就虚弱成这个样子……头偏垂着，汗湿的细碎刘海儿贴在额头，唇上毫无血色，整个人孱弱不已。
忍过一阵阵的心悸，敛阳揪在胸口的手终于松了开，视线落在左手无名指上，闪闪的银光折射进瞳孔。
再这样下去，他还能陪在他身边多久？
吃了这么多药，喝了这么多补品，身体却还是一天比一天差，难道真的要离开他了吗？
“敛阳少爷，您有没有好一点儿？”见敛阳的眼睛半睁着，钟炎轻声说，“我让厨房给您做些吃的吧。”
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他根本没有胃口，却强迫自己吃些东西，如果他不吃，那个家伙一定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