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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相知不相守

书籍名:《凤翔九天》    作者:楚寒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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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王府 卧室
  姬辉白刚刚自床上起来。
  时辰差不多已经正午了,姬辉白其实也早就醒了,但他还是贪恋着在床上躺到了现在——就算自记事起,他就再从未迟于卯时起床。
  慢吞吞的坐起身子,姬辉白的指尖兀自在仿佛还残留另一个人温热感觉的柔软被褥上流连一会,方才起身,自拿了衣服穿上,往外走去。
  青一早已等候在外。
  由着侍婢服侍梳洗后,姬辉白用过午饭,又漱口净手,方才对一直站在一旁的青一说:“有什么事?”
  言罢,姬辉白心情不错,也就补充了一句:“不重要的就不要提了,自己拿主意就好。”
  “有一件事。”青一简单回答,“关于长皇子的。”
  姬辉白的注意顿时集中起来:“我皇兄怎么了?”
  “长皇子今日辰时左右去了城门旁,似乎在送一个人。”青一道。
  能让自己皇兄亲自相送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再加上他之前夜里看见的……不用想是姬振羽了。姬辉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中对姬振羽多了两分恼怒,却不做什么表示,只继续问:“还有呢?”
  “长皇子在城门旁逗留了一会,找了一个相士批命。”青一稍稍顿了一下。
  “相士批命?”姬辉白重复一遍,随即淡淡道,“闲情而已,只是这些?”
  虽然听了这么一堆堪称小事的东西,但姬辉白心中其实颇为乐意——有些东西之于情人,总是不嫌多的。
  接下去说的才是重点,青一略一整理要说的话,便直接道:“听了那相士的话之后,长皇子神色不好,还着人盯着那相士。而等长皇子回府之后,便有侍卫带令牌进宫请太医。”
  姬辉白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放在桌上的手却略紧了一紧:“太医可去了?”
  “已经去过了。”青一点头。
  “开的方子打听到了没有?”姬辉白问。
  “已经打听到了,只是一些补气血的。”青一回答。
  稍稍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姬辉白道:“那相士呢?去打听过了没有?”
  “这倒不曾,”青一摇摇头,“小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那相士已经被长皇子府的人带走了。”
  姬辉白沉默一会,忽而道:“皇兄不适的消息可传开了?”
  “长皇子让人去请太医的时候没有避着旁人,眼下已经有各皇子府的过去嘘寒问暖了。”青一回答。
  “已经过去了?”姬辉白自语,然后笑了一笑,带着极轻微的自嘲之意,“那倒好,本王也可以跟着过去了。”
  青一惟有缄默。
  但说是如此说,等姬辉白真正到了姬容的皇子时,也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出来迎接姬辉白的是慕容非。
  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姬容身边这位和楚飞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了,姬辉白也只冷淡的扫了一眼慕容非的脸,便由对方带着往里走。
  一路无话,等到了内院的书房前,姬辉白正要进去,却不妨听见有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二殿下,殿下已经等您一日了。”
  即将抬起的脚步顿了一顿,姬辉白侧头看着慕容非,却只见袖手垂头,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样。
  只这么扫了一眼,姬辉白便不再停留,举步向书房走去,仿佛没有听见那句话。
  而姬辉白身后,慕容非依旧微垂着头,见不着任何情绪。
  当姬辉白踏进书房的时候,姬容正倚着榻边看书。
  见着了心心念念的人,姬辉白心头顿时柔软起来,连带着脚步也放轻放缓,只恐惊扰到对方。
  但姬容却还是立时发觉有人进来了。抬起头,见到了站在雕花隔断边的姬辉白,姬容神色微微松融,紧接着便露出了一抹淡笑:“皇弟来了。”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姬辉白走到姬容床边,刚准备握起姬容的手,却又忆起了什么,不由停了动作。
  倒是姬容,见人坐到了身边,便主动执起对方的手握住。
  姬辉白稍稍挣了挣:“臣弟的手冰。”
  “那倒更要握住了。”姬容笑笑,随即便更紧的握了对方的手。
  姬辉白不再挣动,顺从的坐在了姬容床边的圆凳上:“臣弟听说皇兄着人去宫里请了太医,是不是身子……”
  姬辉白的声音突然停下——他看见了姬容的眼珠,带着点紫黑色的眼珠。
  姬辉白的脸色慢慢变了,定定的看了那紫黑色一会,他突然反握住姬容的手,一下便掀起了对方的衣袖。
  姬容没有阻止。
  于是,那小麦色手臂上灰败的青紫色,也就全无遮掩的落入了姬辉白眼中。
  清楚的见到了这一切,姬辉白的手几乎忍不住要用力,但忆起面前的人是自个的皇兄,他还是克制着力道,只开口问:“是谁做的?羽国宫廷中才有的毒药……”
  姬辉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眼中慢慢浮现起了往常从不在姬容面前出现的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姬容轻轻抚了抚姬辉白的肩胛,这个动作总能让姬辉白最快的平静下来:“皇弟。”
  这是在规劝和安抚了,姬辉白沉默片刻,还是很快就放柔了身子:“皇兄是不是有想法了?”
  姬容没有立刻回答,而只是问:“上午的事情,皇弟都清楚 了?”
  “皇兄送姬振羽离开,中途碰到相士批命,是不是?”姬辉白道。
  姬容点点头:“大体是这样的。那相士被我拿回府了,皇弟也知道吧?”
  姬辉白应了一声,随后淡淡道:“妖言惑众,妄议龙庭,怎么治也不为过。”
  为姬辉白偶然流露出的小心眼哑然失笑,姬容道:“确实怎么治也不为过。只是他说的……”姬容微微晃了神,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只再握了握姬辉白的手,道:“那相士被拿回来后,我还没见过……我想和你一起听听他说的东西。”
  姬辉白顿时心下奇怪,还多了些模模糊糊的不好感觉。不过这要求既然是自己皇兄提的,姬辉白当然没有任何拒绝的想法,于是只点头:“臣弟听皇兄的。”
  姬容点了头,随即扬声让守在外头的慕容非把人带进来。
  早前在城门口的少年很快就被带了进来。依旧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和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还有眼神间那明晃晃招人的清高孤傲……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对方在这一日之间待的是如何痛快。
  姬辉白眼神又冷了几分。侧过头不再看那站在身前的少年,姬辉白仔细的替姬容掖了被角,方才道:“皇兄想让他说什么?”
  这话固然是在询问姬容,但另一层却是在威胁那少年了。
  明白听出了其间的意思,少年微微冷哼一声,眉间讥削更重。
  姬辉白只做未闻。
  而姬容,则开口道:“你把早前批过的命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少年冷冷回答,“须知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姬辉白骤然变色,刚要起身却被姬容拉住。
  稳稳抓住了姬辉白的手,姬容神色依旧冷淡:“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本王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好让上天如此待本王?”
  少年看了姬容一会。而后,他唇角挑起,似笑非笑:“你当真不知道?天心最慈,草木禽兽得以存活;天心最严,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你逆了这么大的天,改了这许多的命,莫非还想要善终?”
  “闭嘴!”一声厉喝,却是出自向来温和淡雅的姬辉白之口。而姬容……
  姬容倚着榻,却是怔怔出神。
  姬辉白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厉:“当着皇族的面妖言惑众,还妄议天意……你是真的打算斩首街口,顺带诛灭九族了罢?”
  “人自赤条条来,而后赤条条去——”少年曼声吟着,眉间只有嘲弄,“你莫不是以为这天下之大,只有你一家懂得测算之数,演推之法罢?”
  姬辉白还准备说什么,姬容却已经开了口:“好了。”
  姬辉白看向姬容。
  “好了,辉白。”重复一遍,姬容让外边的慕容非进来把人带下去后,便沉默起来。
  陪着安静坐了一会,姬辉白终于开口:“皇兄……”
  姬容笑了笑,他道:“皇弟,想不想听一个梦?”
  这么说着,姬容有些晃神,片刻,方才继续轻声说:“我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某些时候,回忆比什么都更能让人疲惫。
  当姬容对姬辉白说完那本以为再不会细想的故事后,姬容已经疲惫得不想再说一个字了。
  姬辉白握着姬容的手在微微颤动。
  晃神片刻,姬容反握住了姬辉白的手,这才觉得空荡荡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不由笑了笑,道:“尚幸……尚幸,只是一场梦。”
  “皇兄。”姬辉白低唤着,紧紧的握住姬容的手,却再说不出旁的东西了。
  房内一片寂静。
  终于,姬辉白再次开口,声音干涩:“我不知道……我什么都……”
  都……不知道。
  姬容倒是笑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知道的?又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也只是一个梦而已。”
  “只是梦?”姬辉白的声音有些暗哑。
  “只是梦。”姬容回道,“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所以,羽国只会越来越强盛,是不是?”
  姬辉白忍不住握紧了姬容的手,半天才点头:“是。”
  “所以,”姬容淡淡笑着,“你和振羽,都能活着好好的,是不是?”
  姬辉白喉咙动了动,说不出话,只能再一次紧紧的、仿佛用全身力气般将对方的手握住。
  手被栓得有些痛,姬容却没有制止对方的意思,只等姬辉白稍稍平静之后,方才再次开口:“辉白,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姬辉白的手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从没有哪一时,他像现在一样不想——不敢——回答姬容。
  姬容等了一会,然后,他再次开口,声音越发柔和:“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喉结上下动了一会,姬辉白终于开口,声音里再听不出半点平日的清越:“我不想……皇兄,我不想答应……就这一次,好不好?”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我不答应,好不好?
  姬容有些出神。然后,他笑了笑,道:“辉白,振羽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将军了。可惜到底行差走错……是我没有注意。过一段,我会向父皇提起这件事,到时候如果父皇震怒,你就多劝劝他,让他别气坏了身子。以后得了空,愿意的话,也替振羽随意说两句吧,日子久了,说不得父皇就愿意见见他了。”
  姬辉白的心不住的往下沉。片刻,他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皇兄,你莫非以为羽国的这许多祭司是做摆设的?何况就算祭司院不行,羽国民间也总有好些隐藏起来的奇人异士;哪怕就算再找不到,方才那个相士既知道你身体的问题,总也能解决的……”
  姬辉白再说不下去了。
  有些事情,他懂得,姬容也懂得——天心最严,寻常些奇人异士——一如羽国祭司院里的那些祭司——便是为一人改命也小心翼翼,又何况偌大江山的直接颠倒?而若要挽救,依着眼前的情况,也唯有将这天命重新导回正轨。
  只是……
  “辉白。”姬容突然开口。
  整个人都有了些恍惚,姬辉白看了姬容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皇兄?”
  “还记得那一夜你同我说的话么?”姬容说着,而后淡淡笑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姬辉白想了起来——那是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一夜,最美好的一夜。可惜此时的姬辉白实在笑不出来,所以,他只好扯了扯嘴角,算作一个笑容:“臣弟当然记得,那是……那是臣弟的肺腑之言。”
  “恩。”姬容轻轻应了一声,“还记得我的回答么?”
  “皇兄说‘我知道’。”姬辉白低声道。
  “是啊,我知道。”姬容微笑着,“现在想来,我倒有些后悔了。”
  没有精力再辨别姬容话中的意思,姬辉白只勉强笑着:“是么?臣弟倒是不后悔……不论怎样,都不后悔。”
  姬容静了一会。而后,他低叹了一声:“我有些后悔,竟然还漏了一句……漏了一句‘我也是’。”
  “我知道,我也是……”姬容微微闭了眼,“辉白,答应我一件事吧。活下去,当上羽国的下任帝王,然后……”
  姬容沉默,继而淡淡一笑:
  “然后,再找一个人喜欢罢。”
  某些时候,回忆比什么都更能让人疲惫。
  当姬容对姬辉白说完那本以为再不会细想的故事后,姬容已经疲惫得不想再说一个字了。
  姬辉白握着姬容的手在微微颤动。
  晃神片刻,姬容反握住了姬辉白的手,这才觉得空荡荡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不由笑了笑,道:“尚幸……尚幸,只是一场梦。”
  “皇兄。”姬辉白低唤着,紧紧的握住姬容的手,却再说不出旁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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