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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书籍名:《人间酒醒梦回时》    作者:我意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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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节
  琴停萧罢,竟已黄昏。
  一壶温酒,也已经空了。
  夏清源慢慢站起来,一个趔趄,四王爷吓了一跳,忙不迭伸手扶住。
  鼻尖酒香萦绕,四王爷不禁笑道:“你酒量怎么还是这般差。”
  怀里的人闷闷龇牙,在他胸前咬了两下,居然身子一沉,就这么睡了过去。
  四王爷低头望着他。
  夕阳晕黄的光线洒在他乌黑的发上,人美如玉,玉不及人。
  他伸手将夏清源打横抱起来,向着内室走去。
  一路上遇见官常,侍卫长惊得舌头打结:“这……这这……京兆尹这是……”
  “醉了。”
  “醉了?!”官常目瞪口呆,“可是……可是……年年宴会,从来没见他醉过……”
  四王爷抱紧了怀里的人,宠溺的笑化成沉沉一叹,一向温柔和善的眼眸中冷光一动:“他又怎会给你瞧见。”
  把人抱上塌去,四王爷顺势坐在床边,他指尖一勾,捏住夏清源腰带的一端。
  京兆尹一动不动,气息沉沉。
  四王爷苦笑,手指往回一收,原本宽松的腰带就落了下来。
  四王爷一直将那腰带全部收入手中,他的指腹摩挲着金丝绣纹,手心里慢慢热了起来。
  夏清源苍红的唇一张一合,他额上起了一层薄汗,长睫上仿佛沾了泪水一样。
  四王爷的心,跳得有些快。
  手,也有些不稳。
  他伸手一拂,将月白色外袍打开,小心地褪下袖子,然后弯腰抱起夏清源,将外袍脱了下来。
  还有中衣和内衫。
  四王爷咬了咬牙,翻身上塌,重新把人抱到怀里,让夏清源枕在他膝上。手指移动,中衣、内衫的领口逐一打开。
  纤细的颈露了出来,有一屡头发缠在领口的衣扣上,四王爷低下头,贴着夏清源的发鬓和侧脸,小心地解开来。
  怀中的青年依旧不动。呼吸声就在耳畔,一下一下都听得分明。
  敞开的领口露出两段锁骨,那一小片肌肤被酒气染了红晕。
  曾经粉雕玉琢、若水的孩童,是何时褪去了那层天真烂漫。
  曾经骄傲张狂、如火的少年,又是何时收敛了一身锋芒,化作了如今这个大殿上巧言令色、似讥还讽的京兆尹……
  怔忡间又见那人头一次穿上了大红官袍,坐在兆尹府前抚琴。漫天晚霞之下,那人抬眼冲他微微一笑:
  “王爷,你当真意在天下?”
  那些影像层层重叠,化作如今床上,失却了机锋,毫无防备的青年。
  刹那间内里仿佛升起了一场滔天大火,五脏六腑尽受煎熬。
  不想放,不愿放……
  不放,不能不放。
  “咚咚。”
  四王爷浑身一颤,却听到门外侍卫长禀报:“王爷,十七王爷来府里了。”
  四王爷费了一番功夫去理解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又看了一眼怀中的青年,扯了锦被,把人整个包住。终于松了手,往后退了开去,一直到整个身子抵在冰凉的墙上,仿佛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面色渐渐缓和,唇边又露出春风般柔和笑容,避开青年下了床,理了理衣服,打开门向大堂走去。
  还没到大堂,就听见一片喧嚣,四王爷紧走几步,一推开门,一只小花猪迎面扑过来。他往旁一退,眼明手快地揪住那猪一只蹄子,往厅里无奈道:“十七,这是什么?”
  十七王爷半靠在椅上喝茶,笑眯眯道:“那个是小清。”他用脚顺了顺面前趴着的另一只花猪的毛,“这个是小源。”
  四王爷揪着猪蹄子,不理会小清一路哀号,拖到厅里面,让它和小源趴在一处,叹口气道:“夏大人新养的?你又犯了什么事?”
  十七王爷委屈地望了他一眼,低头道:“我问了他一句话。”
  “只一句话?”四王爷笑道,“什么话惹他发这么大脾气?”他坐到十七王爷对面,官常眼明手快地替他也添了一杯茶。
  十七王爷抬起眸来:“我问他:何为制衡。”
  四王爷端起茶来吹了一吹,慢慢抿了一口:“他怎么说?”
  “他说,如刘邦除韩信,若太祖释兵权。”十七王爷眯起眼道,“又如我手下三人,孙若盼掌粮草而无兵,徐问秋供银钱而无权,陈停雁握兵权却不得回朝。”
  四王爷径自饮茶,竟不为所动。
  十七王爷望着他道:“你果然知道。”
  四王爷放下茶杯,微微一笑:“知道什么?当年太子远走大理国境,你也跟着杯弓蛇影,请个谋士也要偷偷摸摸的,以为我不顾兄弟之情要对你动手么?你养的人都是人间奇才,能为我朝所用,愚兄也很欣慰。”
  十七王爷按了按眉角,夸张地长叹一声:“王兄,难怪父皇说你是狐狸,方才我险些就要信以为真了。”
  四王爷轻轻笑道:“十七方才说的那番话,愚兄也险些信以为真了。”他顿了一顿,“那些话,恐怕不是夏大人说的吧?”
  十七王爷腆着脸嘿嘿一笑:“王兄明鉴。其实是我想着玩的。只不过小弟这么想着想着,忽然就想到了一件趣事。”
  四王爷如他所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什么事?”
  十七王爷眸光一动:“我在想,王兄手下,该当如何制衡。”
  四王爷脸色微微一沉。
  “以前文宰在世,辅佐王兄。“赵凤情立起身来,慢慢道,“苏紫虽有将才、屡建奇功,却天生带疾,朝不保夕。他性情恬静,超然物外,王兄用他统率群臣,做中流砥柱,本是极佳的一枚棋子。只可惜苏紫战死,你不得已将这位子换成了夏清源。”
  十七王爷啧啧道:“当年长天秋水剑的回鸾君,惊世之才,国士无双。他在江湖只为利剑,回到朝堂却能指点江山,翻云覆雨。”他扬起唇角:“夏清源不比苏紫……王兄,这一盘天下之棋,你如何下得下去……”
  四王爷不动声色地听完他一席话:“十七,你想太多了。”他淡然道,“我信他。”
  十七王爷哈哈大笑:“是么?”他一双眼望了过来,“王兄,你要信他,又何必拿我试探他?”
  四王爷顿了一顿:“你说什么?”
  十七王爷扬起眉,慢慢吐出四个字:“醉梦选秀。”
  他心里冷不丁念起那一晚,那青年站在月光下,挑着一双柳眉淡淡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爷设计长留夏府,是必须要弄清楚,操纵今年醉梦选秀的究竟是谁,对不对?
  那一双眼几分讥诮,几分嘲讽,几分凉薄,仿佛一口深潭,吸引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他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看向面前一向温柔平和的兄长,道:“我本来以为,是源源以自己为饵,诱我入局,后来却发现不是。”
  他语调轻快,竟含着激赏自豪,道:“那个人比谁都要骄傲,甚至比你我这皇家子弟还要骄傲。他纵然武功尽废,为官七载,骨子里却还是当年那个傲视江湖的回鸾君,又怎肯借醉梦选秀这般不入流的手段诱我?”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四王爷:“除了他,朝中能明了我借醉梦选秀招揽势力,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操纵了名单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一双眸子愈来愈亮,站起身来:“边疆情势一日三变,辽主病重,新主嗜战;太子联合大理国主,练兵西南,不日重返。这天下易主之日并不久远……王兄,你在此时把夏清源推到我身边来,不正是要看一看他对你,到底有几分忠心?!”
  四王爷忽然抬起眼来。他目光阴冷,不怒而威。
  十七王爷迎上他的眼,唇角一勾:“王兄,他原为游龙,困于浅水,原为丹凤,折翼深宫。他为了你在兆尹府一坐七年,你却仍是不信他。”他笑得愈发深,眼眸若狼一般灼灼发亮,“你一直都崇尚正统的帝王之道,君主为天。夏清源惊才绝艳,你就以自己制衡他……只可惜你这一步棋,下得大错特错……良禽择木而栖,你不信他,我却能信他!”
  “砰!”
  四王爷一手捏碎了棋盘,怒极反笑:“我和清源之间如何,还轮不到王弟费心。”
  他转身走回座位,每走一步,气息就平和一分,到坐下时居然已和平日一般带着淡淡微笑,柔声道:“十七,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要和我说这些闲话么?”
  十七王爷心下吃了一惊,随即笑了一笑:“不是。”
  他也重新坐下,慢条斯理地摸着小清小源的毛:“我来,是因为天色已晚,心上人未归。”
  这“心上人”三个着意说重的字刺得赵凤玉眉头一皱,他冷声道:“他今日不会回去了。”
  十七王爷迅速地抬起头看了赵凤玉一眼,嘻嘻笑道:“是么?”
  他正想说什么,身边两只小花猪像是嗅到什么,“嗖”地一下爬起来。十七王爷顺着望了一眼,立刻转了话头,两手一摊,起身道,“那就只好请王兄代为照顾,我明日再来。”
  四王爷送了他几步,折回屋子。
  他心里千头万绪,又仿佛空落落地什么也没有想,脚下却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要跑起来。一直到自己卧房,他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啪”的打开门……屋内竟然空无一人。只有一块碧色的玉佩躺在青年曾经睡过的床上。
  四王爷走过去拿起玉佩,是上好的蓝田玉,光洁无比,触手冰凉。
  他胸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焦躁的情绪。
  他即刻返身,向着侧门跑去,追了几条长廊,就在门口瞧见那月白长袍摇摇晃晃的青年。
  他胸口震荡,伸手一把抓住青年手腕,夏清源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
  四王爷将要出口的话通通打散,一时间愣在当地。他嘴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松开手,哑声道:“夏大人,你已经酒醒了么?”
  夏清源眸中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忽然一矮身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见了礼,道:“微臣府中尚有事物要处理,这就告辞了。”
  四王爷点了点头:“你的琴本王随后让人送去。”
  夏清源谢过,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回身说道:“王爷,微臣去潇湘楼试过周全忠,他……”
  四王爷挥手打断他,心里仿佛有些张皇:“你心中有数就行,不用一一与本王说。本王……”他犹豫了一下,“本王自然信得过你。”
  夏清源望着他,良久唇角一动,轻声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念了这句话,仿佛极开心的样子,轻轻笑道:“王爷要取天下,我便为王爷取天下。至于王爷信不信我,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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