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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澡,开了罐啤酒,凤凰资讯台还在持续著新闻播报。这世界上每天会发生无数的大事,然而这大事与自己的生活是如此遥远。再危机也危及不到陈清的生活。真正危及他的生活的是,这不明不白的生活现状。
门锁哢哒哢哒响起,陈清本能的起身,从客厅走向玄关。
“我回来了。抱歉,有些晚。”蔚蓝关上了门,脱下外套挂上。
陈清看著他,有些出神。他感觉自己像个主妇,殷勤的迎接“丈夫”回家。
蔚蓝蹲下来换鞋,起身看见陈清一脸迷茫的神情,不禁拥过他,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陈清猛然回神,脸烧了起来。他笨拙的推开蔚蓝,转身向客厅走,“吃饭了吧?”
“吃了。有些忙,就跟单位叫的外卖,和同事一起凑合了一下。”
“哦。”
“你餐会结束的还挺早。”
“嗯,本就无聊,可以撤退,我就回来了。”
“自己无聊了吧?早知道我就早些回来。”
“没有。”
蔚蓝去了卫生间洗手,语气平常的问:“你想旅行吗?”
“哈?”陈清刚刚点上烟,愣了一下。
“想不想去旅行。”
“旅行?去哪儿?”
“博鼇知道吗?海南那边。”
海南?
陈清不禁皱了皱眉头。最後一次和林璐颖约会,她就是在和他说旅行,说想要去三亚……
林璐颖。明明没过多久,却恍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了。
在蔚蓝与她之间,他竟然选择了前者。
蔚蓝洗完手出来,去冰箱里拿了一罐果汁,“想去吗?”
“你怎麽……想到要去那里?”
“呵。有个工作月底跟那边进行。我想风景很好,气候也宜人,不如喊你一起去,就当放松一下。”
陈清没有说话。
“你方便吗?年假能不能休?”
陈清当然有年假,也可以随时去用,只是……
“不太合日程,最近单位比较忙。”
他又说谎了。
“啊。哦。是啊,突然提出来,怪仓促的。”蔚蓝没再往下说了。
陈清看著无聊的电视节目,心里有点儿乱。
蔚蓝令他恐慌了。无论是他不自觉的去门口迎接,还是蔚蓝忽然提出工作可同行。他不是他太太。不是。这都不是他该参与的。
◇◆◇◆◇◆
一串葡萄是美丽、静止与纯洁的,但它只是水果而已;一但压榨後,它就变成了一种动物。因为它变成酒以後,就有了动物的生命。
威廉•杨格曾这样去形容葡萄酒的制作流程所赋予葡萄本身的升华含义。
那麽,感情呢?
静止到发酵,又是一个怎样的过程?期间,又是什麽样的变换形式?
陈清不知道。然而,毫无疑问,情欲在感情里一定是众多发酵因子其中之一。
浓情溢满了室内,暧昧的气息紧紧的包裹著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这是对的吗?
应该是这样的吗?
陈清有许多许多的问题,然而,就像每一次一样,它们都在情欲面前黯然失色。
就像许多事都取决於对手好坏,好的对手可让再普通不过的事与众不同。
性事中,蔚蓝之於陈清,就是这样的存在。
爱与不爱,在情欲的驱使下,早已变成了抽象并不可解的逻辑问题。必要,却不重要。
为什麽会演变成这样呢?
不是女人,却体味著女人才可能获得的性快感。
细密的吻温热的、柔软的、不间断的落在肌肤之上,埋在体内的手指渐渐被接纳,滋味便就开始美妙起来。
蔚蓝从不会忽略前戏,甚至可说异常的坚持。然而这却只会让陈清更觉得自己像个女人。
像,不等於是。
想要坦然接受、安心享受,这就成为了不变的信条。
有些可悲。
属於别人的器官埋入自己的体内,那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正好令陈清可以稍作适应。
他知道蔚蓝在看他,但他却不睁开眼回望。
眼不见,为净。
颇有些像把头埋入沙堆的鸵鸟。
每每蔚蓝闯入他的体内,那份入侵感就会提醒陈清他究竟在做著什麽样的不伦之事,然而,仅仅是瞬间。一旦贪欲蔓延至全身,他便又不是他了。
他会不能自已的喘息、呻吟;他会用腿环住蔚蓝结实的腰,迫使他压低身体更加深入的侵入他的体内;他会仔细的嗅著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会细细体味他宽大的手掌揉捏他肩膀的力道,就连他手指上金属戒指的质感都那麽清晰。
这副躯体下,到底藏著怎样的一个荡妇呢?
可耻、可悲。
情欲的气息充盈著整间卧室,蔚蓝出了薄薄一层汗,陈清亦然。
他们紧紧的贴著彼此,呼吸交融到对方的呼吸里,汗液渗透到对方的皮肤纹路里。
陈清的手缠绕在蔚蓝的腰上,贪恋著最後这一丝热度。
蔚蓝细密的啃咬著陈清的脖颈,掠夺著最後一丝胜利的果实。
而後,就像每一次的结束。陈清推了推蔚蓝,背过身去,看著光影之下扭曲的墙壁。
蔚蓝看著身边人,那丝不快又从心底蹿升起来。
难以压制了,於是……
他贴近了他,从身後环住了那具正冷下来的躯体。
“嗯?”陈清哼了一声,“怎麽了吗?怎麽突然……”
蔚蓝并不回答,只是一下下亲吻著陈清的背脊。
“蔚蓝?”
陈清想翻身,却被蔚蓝禁锢住了。
亲吻过後,是他的脸颊轻轻蹭著他的脖颈。
“这是……撒娇吗?”
陈清伸出手臂,以一个蹩脚的姿势,得以让手掌抚上蔚蓝结实丰满的臀部。
“我想知道……”蔚蓝仍旧摩挲著陈清,“为什麽你总要背对我。每次做完,都是如此。”
陈清愣住了,但这愣只持续了几秒锺,“有吗?没有吧。”
“每次都是,你一定会转身背对我。”
“嗯……嗯……”陈清努力的措辞,“对著呼吸……总不太好吧?健康杂志都说了……应该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
“是吗?”
“是啊。”
是个鬼!陈清自己都鄙视自己。好吧,你这个骗子,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而实际上,蔚蓝很想问:那你跟你妻子月月也这样吗?
所幸,克制住了。
他不想揭他的伤疤。
过了好一会儿,陈清才挣出了蔚蓝的怀抱,“我想去洗洗。”他说著,下了床。
地板上有七零八落的衣服,还有用过的纸巾,就连保险套的包装纸也那麽扎眼的扔著。
陈清头皮发麻。
他不敢去看蔚蓝,只得匆匆离开了卧室。
蔚蓝稍稍欠身起来,够过了床头柜上的烟盒、打火机,以及烟灰缸。
火焰升腾而起,蔚蓝注视著,透过火看到的一切都在摇曳、恍恍惚惚,没有真实感。
点燃香烟,深吸一口,蔚蓝想,他跟陈清大抵可以这般概括──阳乖序乱,明以待逆。暴戾恣雎,其势自毙。顺以动豫,豫顺以动。
隔岸观火。
哪里有半分情人的味道?分明是敌人。不折不扣的。
可那又能如何呢?
能如何。
实际上,蔚蓝更为不解的是:什麽时候开始,他的动机发生了转变。一开始,他不过只是想陪在他身旁;继而,他惦念得到他;再来,他渴望被他接纳;最後,竟然变成了──渴望,他爱他。
人啊,果然得到的越多,欲望越嚣张。没有尽头。
自己之於陈清,到底是什麽呢?
陈清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饿了的时候就伸出脖子吃点,吃饱了就又回去壳子里了。
是吃食吗?
想来还不是什麽太好吃的。
凑合吃一些,不饿死便罢了。
就是如此廉价,甚至让人有些厌烦。
陈清进了浴室後,先开了花洒,然後去拿干净的浴袍。
站到热水下,他感觉自己仍旧飘飘然。
温热的水令他忆起蔚蓝细腻的爱抚,按出来的洗发精更是酷似他涂抹在自己身後的湿滑液体。
下面微微有些抬头,陈清燥热著,燥热中充满了内心的狂躁。
他有些痛恨蔚蓝,但在此之上,他更加痛恨自己。
有欲望是正常的,那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东西。错误的是,激发他欲望的对象。且,这种欲望完全无法控制,无法疏导。你越是想控制越会重视就越难控制。
要疯了。
当然也许,早已疯了。
谁能救赎他呢?
能够使人飘浮於人生的泥沼中而不致陷入污秽的,是信心。可悲的是,他早已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失败透了,这样乌七八糟的人生。
洗干净回到卧室,陈清看到蔚蓝仍旧赤裸著,叼著烟慵懒的靠在床头。他刻意别开了视线:“不冷吗?”
在床的另一头坐下,陈清并没能听到回答。他只感觉到那宽厚的胸膛贴上了自己的背,继而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拉入了身後的胸怀里。
不等陈清反应过来,他就被蔚蓝勾住了腰,以一个低俗的姿势呈现在背後人的面前。
浴袍被略带粗鲁的手扯开,臀瓣被狠狠的揉搓,硬起来的阳具顶上了他的大腿。
“蔚蓝!”
这一声呵斥毫无效果,湿滑的液体淋到股缝间,继而,粗大的性器插入了体内。那里还很放松,轻而易举便接纳了。
该反抗的,可陈清却只会配合的呻吟。
深,很深,深及体内最为敏感的一处。
他想,他又失去了理智,此刻的他是多麽渴望那冲击的力道再强些、再快些。他深切的渴望,忘乎所以的渴求。
理智在冲撞与接纳中消失殆尽。
全身都烧灼了起来,下面那话儿肿胀的像要炸开。
没过多久,陈清便射了出来,而後,蔚蓝的手环了上来,帮他套弄著,上身也压低,唇顺著脊缝亲吻著他的後背。
安静只有这不到一分锺,接著,汹涌的冲击再次来临。
如果在这一刻死去,也许不失为一种圆满。快乐至死。
当然,那一定不会发生。
情事结束,蔚蓝压在陈清背上粗重的喘息,粘稠的精液全部堆积在了陈清的体内。
良久而来的一声“抱歉”令失神的陈清错愕。
为什麽抱歉呢?
“我周四去博鼇,大概最早也要三周左右的时间才能回来。”
蔚蓝终於放开了陈清,仰躺在了床上。
哦,是吗。所以你才要的如此热烈啊?
“你……真的不考虑去吗?”
“嗯,不,不去。”
“那我尽早回来。”
“不要紧的,还是工作重要。”
“呵。那五一你自己安排喽。”
之後,这所房间安静了。
第二章
第二章
昨天你在人潮拥挤的街上,忘了来去何方。明天等待下个疯狂的日子,希望寂寥都走开。看来人们彼此太过於自私,只渴望有人来爱。所以是否我们已忘了怎样付出,怎样去爱。
──陈升《流星小夜曲》
一天接多少个电话是极限?
蔚蓝搞不清楚,也没时间让他去搞清楚。
这一个挂断,那一个进来。频率之快令他连转换一下语言都做不到。
中文亦或英文,搞不清那就统统全部英文。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周之久。没时间吃饭、没时间睡觉,就连去厕所都神经紧张。
是闲适惯了吗?还是以前工作的太狠了?
反正,不能适应。
一盒烟下去的时间日益加快,喉咙总觉得干燥、沙哑,脑子里除了图纸就是标注,每一个东西看上去都像来者不善。
刚刚拧开一瓶水,电话又进来了。蔚蓝根本不会去看来电显示,只会机械的按下耳机的通话键:“Lenny,speaking。”
“啧啧,好官方哇~”
“蒋颜……”蔚蓝头大。
“我问候一下你耶,这什麽态度嘛!”
“我都快忙死了。”
“这不是还喘气儿呢嘛,不要随意夸张啦。”
“有事儿说事儿。”
“没事烧纸?”
“过几天你就可以著手准备了,记得,买黄纸剪的。”
“哈哈哈。”
“我叫你一声姐,没事儿挂了吧。”
“我就是慰问一下,忙去吧,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蔚蓝再拧开瓶子,刚喝了几口,就看见张雪梅小步跑著过来了。
“Lenny……”
蔚蓝伸手,示意她等他喝完水再说。
张雪梅点点头,直到蔚蓝拧上瓶盖才开口:“有传真过来,是图纸。”
蔚蓝接过来,一边看一边皱眉。又是临时修改。
“你让那边停一下。”蔚蓝伸手去指。
“已经停下了,收到图纸我有先过目。”
“嗯……然後,”蔚蓝拿出了笔,“这里,”他就著手边的板材就写了起来,“你照我写的重新采买材料。”
“明白。”
“还有,振华大概下午四点左右到,你安排一下车。”
“记住了。”
“灿灿呢?几分锺怎麽又看不见他了?”
“不知道,人太多,我没留意。”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
手机又响了。
蔚蓝这个崩溃,示意张雪梅先去忙,这才接起电话。
1992年,海南博鼇还是一个人口不足一万、没有柏油马路和路灯的渔村。唯一的名胜是万泉河的革命遗迹,只有身穿灰色短军裤的红军女战士的雕像吸引人瞻仰。十年後,博鼇成为亚洲经济论坛的永久会址,堪称“中国的达沃斯”。2002年4月,博鼇亚洲论坛首届年会开幕,全球政要与经济要人约二千人与会,他们盛赞中国的“经济神话”,而小城博鼇成为这个神话的佐证。自此之後,亚洲经济论坛会场开始投入使用。
可想而知,可以动用如此场地的会议将是多麽严肃的项目,又是多少媒体关注的焦点。蔚蓝不敢怠慢。此次展会为期四天,却耗费他大量的心力与时间。双方公司的协调、亲力亲为的监管,每一个环节都不允许出错。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