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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偷龙记》    作者:琰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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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修文来宫里的时候并不固定,有时候是一连好几天夜夜摸到龙床上,有时候又是好长一阵子连个尾巴也不见。
  不出现的时候,宁玥批阅奏章或是翻两本古籍,时辰一到便回寝殿休息,出现的时候,宁玥还是批阅奏章翻翻书,时辰到了回到寝殿让人折腾。
  那个去而复返又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比以前更加的温柔体贴,甜言蜜语、嘘寒问暖,向来只受人朝拜的人,每每在对方甜到腻人的话语、宠溺到捧在手心捂在心头的举动里产生晕眩的错觉。
  宁玥甚至有些喜欢他紧贴著自己握著自己的手在耳边低语的时候,砰咚砰咚的心跳从彼此的胸口传来,节奏的律动,似互相回应,又好像交汇在一起融成一个声音,化为了一个整体。
  宁玥觉得自己似乎比上一次更为沈溺。
  父皇在世时被弑兄的阴影所缠,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对他除了严厉至几乎苛刻的教导,他甚至感受不到一丝彼此生为父子的感觉。而宫里的人只当他是他们的主子,是他们的天,後宫的妃嫔则是为了延续帝业是为了联姻……黄金屋,颜如玉,常人求之不得,他随手信来,但是另一面,他除了皇位,什麽都没有。
  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对那个人究竟什麽态度,只是可以确信的,那个人越过了黄龙墙,越过了琉金壁,从高墙外一直走到了他的心门口……
  每日朝堂上的吵架终以主和派获胜,笔杆子底下做文章的,说起话来自然要比那拿枪拿刀打啊杀的要来的利索。
  下朝时,主战的骁勇将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抢得时候到是挺心狠手辣的,现在屁股坐热了反而孬了。
  偏偏这句话好巧不巧地飘进了宁玥的耳朵里,顿时如坐针毡。
  骁勇将军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当年火烧延心殿,他是先帝的亲信。故而他话里的意思,宁玥不会不明白。
  只是,并不是他不想开战。
  西凉连年进犯,他早就按捺不住。父皇在世时注重兵马和边防,天朝这几年也蓄了不少粮草和兵力,真要开战也不是打不对方的人高马大铁骑银枪。但若是战火四起,就算赢了,遭罪的还是百姓。所以他也是抱著能讲和就讲和的态度,就是失了天朝威仪又如何?後世总会有人理解这一决定的,但是眼前这一句话就将他击得粉碎。
  其实他还是在害怕,要当一个明君,要将这个江山千秋万载延续下去,就算後世真有人将事实公布於众,也要让他们明白,这个江山在他们手里要比在谭华太子手里更合适!
  郁郁寡欢,一个人在御书房生了一天的闷气,折子一本未看倒是地上案上碎纸凌乱。
  待到日暮西沈,晚膳也没吃就回了自己的寝殿。
  自从那人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他回寝殿也不需要刘瑞提前通报那个人来了没有,有几次那人留到清晨上朝时刻,他便就当著他的面让刘瑞伺候著换上朝服。
  虽然他还是疑惑於那个人接近自己的目地,但是他又担心什麽?
  他是一国之君,天下之物尽凭他取,那个人若不是为著他的性命而来,他还害怕失去什麽?
  只是龚修文这一次出现的时候不是晚上而是清晨时分。
  此际,宁玥正抱著被褥半睡半醒间,蓦得感受到一阵视线。猛然睁开眼,正对上龚修文眉目飞扬的脸。正欲开口,龚修文将食指点在自己唇上示意别出声,然後凑近他咬耳朵,「和你打个赌,今日早朝那什麽勇将军一定告假……」眉飞色舞、得意至极了的表情,说完便是转身,身形一闪,不知钻到哪里去了。同时,寝殿的门打开,刘瑞身後跟著手捧龙袍、紫金冠的太监,来服侍他起身更衣上朝。
  坐上龙椅,果然如那个人所说的,骁勇将军差人告假。讯问之下对方却是支吾其辞,便说如果是身体不适便让御医跟著去看看,结果对方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因为屁股开花了麽。」龚修文咬了一口手里甜脆的果子,发出哢嚓一声。
  宁玥歪著头看他,表情在问,你怎麽知道?
  龚修文丢掉果核,擦擦手,走过去扑在宁玥的书案上,手撑著脸,「因为啊……昨晚我趁他上茅房的时候往里面丢了一串炮仗……哈哈哈,你没见到那大将军被炸得鸡飞狗跳屎尿乱飞的样子,简直笑死我了。」
  宁玥听後一个忍俊不禁也是笑出了声,但又立刻严肃下来,「骁勇将军怎麽得罪你了,你要这麽作弄他?」
  龚修文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目光温柔的看著宁玥,伸手去揉他眉间的皱褶,「他欺负你麽,所以我也叫他尝尝屁股热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滋味……皇帝不是谁都能当的,他没坐过这个位子,又怎麽知道你不肯对西凉发兵的用意。」
  闻言,一时怔仲,只觉心里有好多说不明的情绪翻江倒海,这个人……然後又突然意识到,「你竟敢偷听朝堂议事?!」
  「唉!」龚修文连忙捂住他的嘴,「嘘──谁要听那玩意儿,天下如何不妨碍我过活就行,但是……」龚修文松开手,凑上去在宁玥唇上亲了亲,点水似的,然後张嘴将他的薄唇含进嘴里轻咬,「我只是很想看看,你坐在龙椅之上俾睨天下时是什麽样子的……我的皇帝……」
  
偷龙记 18
  事情正如龚修文想的那样……
  常居深宫,莅临天下的人,却像只被锁在鸟笼里的金丝雀,只有一身光华豔丽的羽色。稍微对他好一点,便会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惊讶过後便是暗暗地故意压抑下似乎不愿让人知道的欢喜。
  但是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这麽容易满足的人,几包花瓣,一块糕点,就可以让他高兴上很久,亦是第一次知道世上有如此不愿享人恩惠的人,会因为一点点的惊喜,作为回报似的在床上任他肆意摆布。他觉得他应该不讨厌和自己相处,甚至有时候觉得,只要自己和他多说两句,他的脸上也是一直隐隐含笑的。
  那个人可是一国之君啊,全天下都是他的,却因为那些不值钱的东西而舒眉展颜。可是每每这样,龚修文心里却也难受。
  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在他心里起了隔阂,其实他还是很喜欢宁玥的,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只觉得他寂寞而可怜,便不由自主地想去逗他开心,猜到了他的身份之後,原本那些情绪便顷刻烟消云散,满腔满谷的只有得知自己被欺骗被利用之後的愤慨。但是在经过这些时日的共处之後,那些消散的感情不知何时又悄悄地潜了回来,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原本滔天的怒气已然不知所踪,而原本的可怜却已成了怜惜。
  他没事便窝在大殿的梁上看他早朝,那个青年穿上龙袍,戴著紫金冠,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百官朝拜。他觉得自己都要不认识他了,那个看起来有点嬴弱的青年,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高台上,沈静地应对著各种各样的问题,威严之气自周身油然而起,仿佛真有金龙盘绕,啸吟苍穹。
  龚修文想,如果一开始他就见到的是这样的宁玥,他决计不会把他当作失了宠的男宠,世事难料……但是他心里却有一阵莫名的说不上来的优越,也许这世上只有他才见过当今圣上这样那样不为人知的面目,也许也只有他才做过世人根本是当作天方夜谭的事情──将这个江山的主宰者压在身下肆意欺凌,看著他因为情欲而红了眼角,听著他情难自抑声音腻人的呓语……可能也只有他,才见过这个人卸下帝王面具後那隐隐索索的脆弱……
  便想多见著他高兴一些的时候,便想多拥有一些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宠著的时间。脱下龙袍,他也是只是一个普通人呵。他知道他常常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一直到深夜,也知道他即使熟睡也是习惯性地紧紧蹙眉。那个人才刚二十出头,但是眉宇间却已经添上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
  而那时候使他生气令他不远千里再度回来的原因,在偷听了几次朝政之後也开始有些释怀。
  世人都羡慕那个高台金椅,稍有机会便不择手段地夺取,昔日的兄弟,今日血刃相向,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而帝王家尤甚。而底下的朝臣,又有多少心怀不轨、暗自作为?这也不得不防。
  所以那个人活得有多艰难,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个人有多痛苦,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坐在大殿的房梁上,下面是主和派和主战派为著是否对西凉出兵又一次喋喋不休的争辩,头顶之上,隔著一片琉金琉璃瓦,是浩渺无垠的苍天。他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是宁玥,他会怎麽做?
  也许会斩断所有的阻碍或威胁吧……
  只觉得脖子後头一阵发凉,他知道当时宁玥有很多机会杀了他以绝後患,包括现在也是,但是那个人却缄口不提这件事……
  是因为现在自己顶著孟雪初的身份?那麽那个时候呢?
  或许宁玥多少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不知为何,心里却不怎麽舒服。
  偷了他的人,再偷他的情,偷了他的情,再偷他的真心……当初宁玥辜负他一片好意,他不过想骗得他的真心也伤他一次,而今似乎眼见离目的越来越近,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那个人已经活得很辛苦了,看似天下都是他的,其实他什麽都没有……
  於是便成了只是很纯粹地想对他好一点,再宠他一点,看著他高兴了那麽一下下,自己心里像被塞满了一样的胀足。
  在听到那个什麽将军的轻声嘀咕後,他心里也极度不爽,一回头看到了宁玥的表情变化,不知是要坐还是站起来的模样让他心疼。只有他知道,宁玥为了西凉的事情多少个晚上没有睡好,发兵,还是不发兵,有时候睡到半夜也会突然醒过来怔怔地问他。
  只有他知道,只有他清楚,所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维护那个人。
  他的皇帝,他的宁玥……
  在这场游戏里,也许陷进去的不是宁玥,而是自己!


偷龙记19
  骁勇将军的事情,虽然宁玥口上说了一通,但是龚修文知道其实宁玥心里也乐了挺长一阵子。
  於是有时候便会想,若是宁玥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然又转念一想,不是皇帝又如何?
  那麽自己就能带他出宫……青山绿水,随性所至。
  以为宁玥是男宠的时候便有这样的想法,知道宁玥是当今天子之後仍然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越发见不得宁玥被国事政务所扰,即使明白这是他生来便已注定好了的。
  他不懂朝政,宁玥也不会让他插手朝政,但是他有一身好轻功,一手开锁的功夫,所以去哪个大臣那里偷一两封书信,或者蹲在哪个藩王的屋顶上偷听几句话,做得也是得心应手。很多时候,不用宁玥开口,他便已经了然。
  能帮得上宁玥他会觉得很满足,当初抱著怎样的目的再回到宁玥身边来的,他已不去多想。
  一颗心满满地系在那个人身上,即便是他在自己面前依然冷面多於笑脸,即便依然是这样偷偷摸摸不清不楚的关系。
  西凉谈和的使节就要入京,摊在宁玥面前的事务便也跟著多了不少。事情一多,龚修文晚上就不敢太闹腾他,不仅宁玥第二天会给他脸色看,耽误了政事也不太好。所以晚上只能按捺下自已的欲望,抱著宁玥说说话,天空海阔地乱扯。
  彼此间萦绕的气氛,宁静而恬然,宁玥脸上总会带著些慵懒的表情,半靠在他怀里,时不时地问些有趣而好笑的疑问,他会取笑他,逗弄他,然後去亲他气鼓鼓的脸,将轻如羽翼的吻落在他唇上。有时候玩笑过头了,宁玥恼起来便会动手,但是花拳绣腿够看不够用,拳头下来反倒添了几分情趣。
  龚修文常常会有这样错觉,此情此景就好似一对平凡的恋人,只是……
  不知道对方是怀著怎样的态度。
  * * *
  斜阳渐尽,暮霭西沈。
  集市上的人逐渐散去,龚修文将几文钱递给店家,接过一个荷叶包塞进怀里捂著。宁玥喜欢吃这里的糕点,虽然那个人从来不会开口说这些。
  和他相处就像是猜谜,从他的表情细微变化里去揣摩他的喜怒,而近来他应付那个人也越来越得心。
  去得多了,养心殿很多人多少都认识了他,而和刘瑞也已经很熟悉。刘瑞常跟在宁玥身边,对宁玥的事情了如指掌,刘老公公会叮嘱他,明儿皇上要见谁见谁商议要事,晚上不要闹得太晚,或著告诉他,上次送给皇上的那什麽,皇上可喜欢了,私下没人的时候拿在手里玩了好久。有时候又会感慨一般地长叹,孟公子啊,您一定是老天爷派来的。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救了我们皇上,现在……皇上和您在一起,比以前高兴多了,别看皇上整天都是冷著脸的,其实我老人家看得最清楚哩,皇上喜欢和您在一起,您有时间也多陪陪皇上。
  每次这麽说,他都「哎」「哎」地应声,他受不了老人家的唠叨,其实也受不了孟公子的称呼。宁玥只会「你」啊「你」的称呼,只有刘瑞和那几个小太监小宫女才「孟公子」「孟公子」地给他添堵。
  雪初是他的师弟,他从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所以师父收养雪初之後,他这个大师兄格外地照顾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师弟。当时不知道,只觉得雪初一定有什麽背景来头,言行举止都和其他孩子不同,後来相处的时间长了,脸皮更加厚了,
  什麽话都能说了之後,孟雪初也会在拗不过他的时候告诉他一些事情,久而久之,孟雪初的身世背景也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小时候偷溜出府买糖葫芦的事情都知道。
  他原本是想帮雪初一次,也算给自己解气,但是该做的事情没做,该提的要求也没提,自己先被自己给坑了。
  所以他便开始後悔当初,但是此际却又不好再说明,难道要告诉宁玥自己骗他是「孟雪初」实则是为了利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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