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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夺剑

书籍名:《入魔》    作者:白衣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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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红色的液体盛在青澄澄的杯子里,轻轻荡着几圈小小的涟漪,说不出的招人。
  男子已经恭敬的站回了秦楼月身后,而叶白,则在秦楼月对面坐下。
  秦楼月微笑着举了杯:“那日匆忙,未和少城主多叙,望少城主见谅。”
  叶白不出声也不举杯,但脸上却并无什么冷漠敌意的颜色——事实上,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少感觉。
  十年相处,一朝被杀。或许很多人会至此怨愤辗转,恨不得食肉寝皮;然而对叶白而言,这样的事情却只是让他略略的想了一回,禁不住的扶了扶剑,再继而……
  再继而,就什么也没有了。
  眼见着叶白的动作,站在秦楼月身后的男子面上顿时有了些冰冷之色。
  倒是秦楼月并不在意,微啜了一口杯中酒液便温和笑道:“少城主若不喜欢这妃血,那招呼一声,秦某就让下面的人把东西送上来。”
  叶白没有理会秦楼月的话,他直接开口:“有什么事?”
  秦楼月眼中掠过一丝奇异之色。沉吟片刻,他笑了笑,一反常态的单刀直入:“有没有人说过,少城主像一个人?”
  叶白没有回答。
  秦楼月用手指抚了抚酒杯上的青裂纹。
  叶白便看了那根手指一眼——习武的人手不一定漂亮,但擅长握剑的人,却总有一双漂亮而适合拿剑的手。
  观察力是再敏锐不过的,秦楼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叶白这个小动作。松松放在椅柄上的尾指轻轻的弹跳了一下,秦楼月似乎思索了一会,而后轻声问:“有没有人说过,少城主像叶白?”而后,他若有所指,“连一些小动作,都特别相似。”
  站在秦楼月身后的男子忍不住看了秦楼月一眼,脸上有藏得不是很漂亮的疑惑之色。
  而叶白,脸上却反而依旧没有什么神色,只是兀自沉默。
  秦楼月看了叶白一会,忽而淡淡笑了起来,开口致歉:“少城主见谅,叶白是秦某的至交,而今他新丧不久,秦某总难免时时忆起。”
  “有什么事情?”叶白第二次开口,把第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秦楼月一笑,侧身对身后男子说:“把前几月得到的那根参拿过来。”
  甫听见话,男子不由看了秦楼月一眼,愣是没立刻挪步。
  秦楼月唇角依旧噙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迟疑只有短短的一瞬,很快,男子便离开去把秦楼月口中的东西拿了过来。
  东西是被放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沉黑木匣子里的,匣子四四方方,上头没有一丝花纹。
  叶白略皱了皱眉。虽说他是素来不刻意去注意什么,但好歹一起生活也有十年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秦楼月的习惯的——秦楼月是一个从来不苛待自己的人,一般带在身上的东西都会选择精致的,就算不精致,至少也是素雅。而如果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的,那一定不是东西太寻常,而是东西太珍贵。
  叶白突然有了离开的打算。
  但此时,秦楼月已经接过了盒子打开来,平平推倒叶白面前。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条血参,须根粗长,周身暗红而隐见光芒,尤其主根上眉目清楚可见。只一眼,叶白便能确定这根血参至少长了五百年的时间。
  二楼早被秦楼月包下来了,此时更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丝声音。
  叶白站起了身,转头就要离去。
  跟着秦楼月的男子脸上早早就泛起了怒色,只待秦楼月开口,便要动手阻拦。
  而秦楼月却只微笑着,不疾不徐:“少城主的功力较之半个月前精进不少,想来这几日,闻人城主是日日用药为少城主固本培元了。”
  叶白的脚步顿了顿。
  固本培元……又何止,固本培元?
  秦楼月也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看了桌上的血参一会,而后才淡淡开口:“也不瞒少城主。这血参是秦某几月前为叶白找的……可惜终究没有用上。斯人虽已逝,但今日,”秦楼月的目光在叶白身上一掠而过,随后,他笑起来,神色中带着几分复杂难明的东西,“但今日得见少城主,也属缘分——这东西,便送给少城主补补身子了,只盼少城主能早日重现昔人风采。”
  叶白站了有一会。
  然后,他开口,很低的声音,只有三个字。
  ——“秦楼月。”
  秦楼月面上依旧带着微笑,只是那些许的复杂早已收敛得干干净净了。
  叶白拿起了桌上的匣子。
  秦楼月的眼神仿佛有了一瞬的柔和。
  也是这时,酒楼的小二在楼梯口上招呼了一声。
  秦楼月显然听见了,便说:“少城主再坐一会吧,听闻这里的菜做得不错。”
  叶白重新坐了下来。
  秦楼月身后的男子也已经招呼了小二过来。
  手脚麻利的小二蹬蹬几步上了楼,就赔着笑将手中满满当当的托盘放了一半到桌上,一样一样的往桌上摆东西。
  先是两个冷盘,再来两个热炒,最后是鲜得溢出了味儿的鱼汤——秦楼月虽不会苛待自己,但也从来没有奢华浪费的习惯。
  男子已经走到了秦楼月身后,那小二也把两冷两热在桌上分别摆开,又伸手去端剩下还在托盘里的鱼汤。但或者是一开头没摆好了,这回,小二的双手刚刚端起了鱼汤,那半边搁在桌上的托盘就倾斜着要往地上掉去!
  小二顿时就‘哎!’的叫了一声,一只手放了鱼汤就要去扶托盘。然而当他的手堪堪碰到托盘底时,那端在他手上盛得满满的鱼汤便不期然的向秦楼月倒去。
  秦楼月方才略皱了眉,放在椅柄上的手腕抬了抬,似乎要伸手。
  也是这时,那一直赔着笑眼下还有些惊惶的小二却忽然一反手就将整盆鱼汤狠狠泼向秦楼月,原本扶住托盘地步的手也蓦的抽了出来,手上赫然抓着一把闪烁蓝光的匕首。
  秦楼月眼神一下子森寒下来。也没有什么动作,他只轻轻的一拍椅柄,整个人就连同坐下椅子一起,平平向后挪去。
  而跟在秦楼月身后的男子此时更已经抢身上前,但甚至没打算抽出腰间长剑,而是五指成爪,扣向小二手腕!
  蓦的一声巨响!
  叶白抬头望去,只见酒楼屋顶瓦片木屑四溅,一个人影当中穿入,直直向连着椅子退后的秦楼月袭去!
  冷冷的怒哼透过巨大的声响,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甚至没有多抬头看上一眼,秦楼月寒着脸一拍椅柄,整个人已经飞掠而起,而那上好的红木椅子,却是啪的一声四裂开来,两块尖锐木块直直向自屋顶穿入的黑衣人射去,其中更阴毒的夹杂了无数木屑。
  叶白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混乱,并且依旧坐在原位,没有丝毫动手打算。
  秦楼月已经飞掠到了原来的位置,宽大的宝蓝衣袖一卷,桌上摆好的冷热餐盘便齐刷刷的飞到半空,向那堪堪打开了木块的后来者射去。
  兔起鹘落之际,叶白心有所觉,不由偏头看了秦楼月侧身旁的窗口一眼——一道几乎融入了黑夜的暗影,正如轻烟一般自掠向窗户,并和秦楼月只有一臂半的距离了!
  叶白的瞳孔轻轻一缩。稳稳垂放膝上的手指也动了一动,似乎想抓些什么。
  而此时,秦楼月也有所感觉,足下一点,身子便再斜斜飘离窗口。
  然而倏地一点寒光,一道精钢制的鞭锁已经自上了栏杆的暗影手中飞出,灵蛇似的向秦楼月缠去。
  同时,那自屋顶破入的黑衣人也已经解决秦楼月卷袖飞出的瓷器,抬手就回敬了秦楼月一把铁荆棘,自己更是不知从何抽出一对分水刺,几下蹿到了秦楼月另一侧,与自窗户而入的另一人形成夹击之势!
  秦楼月脸上的温和终于彻彻底底的退了干净,他的手已经摸向腰侧佩剑的地方。然而不知怎么的,当秦楼月的手指摸到腰侧之际,他却不期然顿了一顿。
  正是这一瞬的功夫。
  由屋顶而入的黑衣人射出的铁荆棘已经到了面前,那精钢而制的铁鞭也呼啸着卷向秦楼月的手臂!
  此时拔剑已经来不及了,只是虽来不及拔剑,秦楼月却半点不惧,一卷袖扫开面前的铁荆棘,同时撤手离剑,抓向疾刺而来的鞭锁。而也是这时,那窗口穿入的黑衣人忽的弃了鞭锁。
  秦楼月刚刚觉得惊讶不对,另一边的黑衣人便到了面前,挥刺便向秦楼月脖颈刺去!
  不急细想,秦楼月反手就是一掌。也是这时,他忽觉腰侧一轻,登时便明白了过来,当即大怒,本只有五成的掌力变作七成,更是扬声就阴冷冲已经解决了小二的男子喝道:“把人留下!”
  不消秦楼月吩咐,看清形势的男子早已上前,就要拦住掠向窗口的黑衣人。
  一直静静看着的叶白忽的动了,起身就重重一拍桌子。当即,桌上仅剩下的一个茶杯便呼啸着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已经到了窗口的黑衣人身上!
  跟着秦楼月的男子并没有因突然冲出来的茶杯停住,但那被茶杯砸重的黑衣人,却一下子加快了前掠的速度,飞出敞开的栏杆便一头扎进底下熙攘的人群,只三两息便不见了身影。
  见此情形,男子脸色都变了,转头便狠狠盯着叶白,拳头更是捏出了青筋,却到底没有动手。
  叶白只神色平静的重新坐下。
  另一边,生生受了秦楼月一掌的黑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临到墙边,蓦地一翻身,转倏忽掠出了窗户!
  秦楼月神色微冷,却慢慢的垂下了手,并无追击打算。
  再继而,他抬眼看了看周围。
  周围一片狼藉。油腻混着鲜血糊了一地,碎了的木块瓷器更是零零落落……只有一个人端坐着,神色一如之前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男子走到了秦楼月身边:“爷……”
  秦楼月摆了摆手。接着,当他再看向叶白时,他面上又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少城主,方才被夺走的那柄剑是叶白昔日的佩剑。叶白是个恋旧的人,所以到底只用过那一柄……”
  秦楼月停了一停,而后,他走上前,拿起一旁挂着的大氅,披到了身上,淡淡道:“少城主若是想要那柄剑,之前说一声,秦某定然不会吝惜的……”
  秦楼月深深的看了叶白一样,继而转身,只留下最后一句话:“——终究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随手给底下战战兢兢的酒楼掌柜付了赔偿损失的银子,秦楼月和男子一起走出了酒楼。
  秋日的夜晚本就有些凉,山上自然就更不消说了。
  秦楼月再拢了拢身上大氅。
  “大人,”跟着秦楼月的男子压低声音开口,“飞云城未免欺人太甚!”
  秦楼月却微笑起来,语气里也有着一股愉悦的味道:“什么欺人太甚?”
  “大人?”男子顿时有些疑惑。
  “你道闻人寻太不识抬举了,是罢?”秦楼月说,“可是五百年的血参,他拿了;那夺剑的黑衣人,他动手放了——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情,就算闻人寻不说,闻人君又怎么会不知道?而一旦闻人君知道,但凡他还有几分能力理智,就绝不会再拒绝我半个月前的提议……”
  秦楼月淡笑起来:“这是光明正大的交易,而闻人君,已经收下不能退的定金了。”
  黑衣人哑口无言,直到秦楼月回了包下的小院房间后,方道:“宫主,这样的交易,若是飞云城在我们危难之时不尽心……”
  “等飞云城真危难了,天下宫莫非会尽心尽力?”秦楼月拣了椅子坐下,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莫要把别人当成傻子了——这次的交易本身就不错,闻人君不答应,多半是因为有些旁的缘故的。而一旦旁的原因消弭了,闻人君自然没有理由再拒绝,至于什么危难扶持……”
  秦楼月面上有了微笑,是带着些嘲讽的笑容:“至于什么危难扶持,那都是假的。大家都是有家有业的,谁不要为自己的家业负责?——我做的这些,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而锦上添花还不能乱添,不然,”
  秦楼月望向了窗外:
  “不然,就成了烈火烹油了。”
  跟着秦楼月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男子看着秦楼月的动作,便明白他是要休息了,当即微一躬身,便悄然离去。
  门无声无息的合上了。
  秦楼月兀自看着黑沉沉的窗外,垂在一旁的手却轻轻朝腰侧抚了一下。
  然而腰侧,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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