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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身世

书籍名:《入魔》    作者:白衣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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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去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等雪完全停了,叶白跟着闻人君回到飞云城。彼时天已大亮,闻人君还有事情要处理,夏锦也已经等候在了主院。叶白就自己回了松涛苑。
  他对夏锦其实没什么感觉。尽管觉得杀了对方会更舒服些。
  松涛苑内,只有一个听差的小厮。因为叶白没有朋友,不会交际,也不需要交际——他向来只需要一把剑,和一个够大、够安静的环境。
  ……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无所适从。
  为了一个人。
  叶白不在意闻人君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叶白也不在意闻人君是不是把他当替身看。
  但叶白在乎武、在乎剑。
  而因为一个人,甚至没法定心练剑练武,是不是有些……过了?
  叶白握着剑,沉默不语。
  数日前,帝都,宰相府,密室。
  “都查清楚了?”出声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身材颇为瘦削,相貌平凡,但一双眼却十分深邃,只轻轻一瞥,便是威严凛然。
  “回相爷,都查清楚了。”回话的人隐没于阴影之中,声音低哑,明显是成年男子。若再要仔细分辨,还能听出这声音正是之前在傅长天那里出现过的。
  “答案?”叶谦点了头,问。
  密室有了一瞬的寂静,仿佛那隐没在黑暗的人正在做什么准备。
  叶谦倒也不急着催促。
  良久,那暗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是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次,那暗哑的声音似乎有了些异样:“闻人寻是叶白。”
  “唔。”简简单单的一声‘唔’之后,叶谦没有立刻开口,似乎在思量些什么。
  片刻,他问:“叶白的身世查清楚了没有?”
  “查清楚了。”低哑的声音又恢复了寻常的平缓,“叶白一出道就是和秦楼月在一起的,但两人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叶白之所以跟着秦楼月,是因为对方于十三年前,在飞云峰下一个小水潭中把他救起。我探查过了,那个水潭连通南淮河,时间和地点都算吻合。还有,九年前,徐川的当铺曾收到一块玉佩,由当时徐川的一个小混混拿去典当,那个小混混现在已经死了,不过死前,他已经加入天下宫,位置也并不算低。”
  叶谦静静的听着:“你的意思是,叶白确实是我的孩子?”
  按说这本是一件让人震动的事情,但有了借尸还魂这个‘珠玉’在前,眼下的事情就显得寻常了,不论是说还是听的人显然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低哑的声音也不直说是不是:“总总迹象确实是如此表明的。”
  “我知道了。”叶谦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低哑的声音也干脆,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
  密室仅仅安静了一会,很快,另一个面容普通,但显得尤为平静的蓝衫汉子便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行礼道:“相爷。”
  “起来吧。”叶谦道,“飞云城的闻人寻,一月之内,把他带过来。”
  刚刚站起的汉子顿了一顿:“那位方才弱冠就有了炼神巅峰实力的闻人少爷?”
  叶谦唔了一声:“有困难?”
  “如果重伤了对方……”蓝衫汉子询问。
  “他未来会是你们的少爷。”叶谦轻描淡写。
  这是说只能用请了?联想到闻人寻在江湖中弄出的几次事情,饶是再平静,蓝衫汉子也忍不住轻轻扯了一下唇角。
  “但那是来了之后,才算。”叶谦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这是说请不来绑来也行了,就是不能给对方留下无可挽救的伤害。蓝衫汉子心中雪亮。再暗自思量了一回,自觉无甚问题,恭敬垂头答应后,便离去准备。
  静静坐在原位,尽管周围已经再无响动,但叶谦还是再等了有一会,这才起身走到角落,轻抚了一下墙角的铜灯。
  铜灯左侧的石墙无声无息的裂了开来。
  叶谦迈步走入。
  只见五十来丈的地方空空落落的,只有一个石搭的台子,上置一块玉佩。玉佩是乳白色的,祥云状,通体不见一丝瑕疵。台子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池,大概房间一半的大,但池里的水却不是透明或者暗色,而是泛着点同玉佩一般的乳白,但很浅,乍一看去就像水上泛了点氤氲白烟,温泉一般。
  嵌于四角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曦,日复一日的忠实照亮周围。
  叶谦走到了台子旁。伸出手,他似乎有点儿想抚摸那块乳白到仿佛生出光亮的玉佩,然而几度伸出手,他到底还是缩了回来,只叹一口气,低声自语:“叶白,闻人寻,真是惊世骇俗;当年是不是就是这样子?如果是,那……”
  剩下的话,叶谦说得很低,低到了就是在毫无声音的密室里,也无法让第二个人听见。
  时间悄然流逝。本来低头自语的叶谦忽的就抬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玉佩,眼神复杂,种种情绪间,唯有渴望分外明显,如同突然就在那墨黑眼眸之中泛起的那一缕红芒:“……造化之功,这是在夺造化之功!”
  ……
  正是艳阳高照之时。
  从侧门离开了宰相府,沙哑声音男子压低了头上笠帽,状似随意的融入人流,几步转进巷角,再出来时,穿着打扮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了。如此反复了几次,沙哑声音男子这才几步转入一青色弄巷里头,直走最里,也不敲门,足尖一点地面,翻身便进了庭院。
  熟门熟路的往里直走,沙哑声音男子推开了朱红漆木门,不意外的看见了正自伏案的傅长天。
  沙哑声音男子脚步不觉顿了顿。每一次,他都能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画面,然而每一次看见意料之中的画面,他还是无法遏止的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傅长天抬起了头。扫一眼面前的男子,他皱眉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怎么来了?”
  这种厌烦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傅长天开口的时候,厉书已经平静下来了:“顺路。”
  “嗯。”傅长天不太热衷的应了一声。
  厉书则走上前,扫了一眼对方凌乱的书案:“昨天没怎么休息?你休息一些时候,天下宫也不会突然就没了。”
  傅长天笑了笑,较之从前更为阴郁:“天下宫当然不会没了,他会扩大再扩大……一天一个城池。”
  最后一句,傅长天是盯着面前情报嘲讽着的。
  只要是个江湖人,就不可能不知道飞云城和付家对决中,天下宫的所作所为。厉书便不再言语。
  傅长天的视线就再落到了面前的请报上,久久不肯挪开。
  不知过了多久。
  傅长天终于感觉到了疲惫。皱着眉抬起头,他本来想喝点水,却意外发觉厉书依旧直直的杵在自己面前。
  皱了眉,傅长天开口:“还有什么事?”
  “你打算怎么对付秦楼月?”厉书直接询问。
  傅长天略一沉默:“有三种办法,一种弄垮天下宫,秦楼月自然不足畏惧;一种挑拨其他势力与天下宫斗争,到时自然会有人想到要暗杀;还有一种,就是直接暗杀。”
  “弄垮天下宫谈何容易。”厉书冷冷道,“第二种和第一种也没什么差别,第三种……”他稍微沉默,“姑且不说成功的几率,就算最后侥幸成功了,你也要面对整个天下宫不死不休的追杀。”
  傅长天冷淡的应了一声。厉书说的当然是事实,但这样浅显的事实,他自己又如何预想不到?
  不用多看傅长天的神色便能明白对方的答案,厉书唇角抿了抿,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你家的那位大人,真的值得你如此?”
  傅长天皱眉,神色从冷淡到了冷然:“值不值也不是你说了算。”
  “如果——”厉书忽然顿住。
  “如果什么?”傅长天抬了眼。
  厉书的嘴唇动了动:“如果……如果我帮你刺杀秦楼月呢?”
  显然有些惊讶,傅长天神色虽然依旧是冷淡并阴郁的,但至少缓和了些:“不必了,送死的事情。你也不欠我什么,没必要滩这趟浑水。”
  但厉书却执拗起来:“如果我替你刺杀了秦楼月,事成之后,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回去?”
  傅长天紫黑色的眼眸瞬间就冷冽下来:“一起回去?去哪儿?”
  “师父年纪大了……”厉书道。
  “‘孽障心性阴柔狠毒,来日必定欺师灭祖’。”傅长天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站起身来,淡淡道,“师父他老人家素来是目光如炬的,你接我回去,不是打师父的脸么?到时候为了维护师父脸面,我还少不得要欺师灭祖一番,实在麻烦。所以这一趟,”
  傅长天冷下声音:“——还是免了罢!”
  从来不是个好性子,厉书此时也动了怒:“傅长天!当初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拣出来的!”
  “是师父,”傅长天也回答了,他绽出一个笑容,阴郁柔和,“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师父督促我十年如一日的练武习术,不论夏炎冬寒,不论风吹雨打。倒是你,记不记得我是怎么出来的?”
  厉书当即一顿。
  傅长天却接下去说了:“不记得了?你不记得我记得。是待我恩重如山的恩师,因为面由心生,所以在我办砸了一件事情之后就夺了我十年如一日练出来的功夫,将我再丢回死人堆里……”
  傅长天笑起来,他尾音轻轻翘起,缠绵而悠长:“我的恩师——”
  厉书无话可说,只得离开。
  而跟随着他离开的,是傅长天最后的一句话:
  “此间事了,有机会我会再回去了结当年的事……我记得你当初替我求的情,我不想对你拔剑,二师兄。”
  二师兄。
  他有多少年没再听到这个称呼了?
  厉书走着走着,忽然就再迈不动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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