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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噩耗

书籍名:《入魔》    作者:白衣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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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三月,江南的垂柳刚刚抽了芽,一丝丝一缕缕的嫩绿随风而动,刹是可爱。
  “你说叶白又从宰相府布置的陷进里逃了出来,甚至不止逃了出来,还顺道破坏了宰相府的几处基业?”江南一处小院的绣房里,何采衣坐在绣墩之上,神色平静,但那一双微皱着的拢烟眉却让她自然而然的就带上了一点哀愁——如果不看那三道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的爪痕的话。
  站在何采衣面前的人毕恭毕敬:“是,姑娘。”
  “都快小半年了吧?宰相府未免让人贻笑……”这么说着,何采衣心头一动,呆了片刻后忽然就站了起来!
  站在何采衣面前的人吃了一惊。
  没有理会面前的人,何采衣来回走了几步,心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面上也就跟着泛出了难得的喜色:“等等,你让人去——”
  倏然一声重响,绣房的门被重重推开了,拓跋凛沉着脸自外头大步走进。
  何采衣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
  片刻的安静,何采衣对面前的人微微点头:“好了,你先出去。”
  面前人答应了。
  又等了一会,待那人走远之后,何采衣才对着拓跋凛敛裾下拜:“见过师尊。”
  拓跋凛依旧沉着脸。
  何采衣自动自觉地直起身:“师尊有什么吩咐?”
  拓跋凛隐忍着怒气:“我交代你的绣活呢?”
  “师尊指的是那一副国色牡丹?”何采衣回答,继而就指了角落,“昨天已经绣完了,就在那里。”
  拓跋凛举目看去,果然见到一幅无论绣功配色都精湛到了极致的大幅刺绣。只可惜这么一幅精美的刺绣虽秀完了,却似乎并不为主人所喜,不要说装裱,就是放置都没有放置好,只随随便便地被团成一团,丢在了角落。
  拓跋凛沉默片刻:“那我今天让你去见的人呢?”
  “见了。”何采衣回答。
  “感觉?”拓跋凛问。
  “不错。”何采衣道。
  拓跋凛的神色终于缓了缓,但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何采衣就又平静地开了口:“其实师尊又何必费心?就算我真嫁了什么人,不过新婚之夜也是要被休弃的,连借口都不用找。”
  “他敢!”骤然震怒,拓跋凛重重地哼了一声,脚下一跺,一尺多厚的青石地板就被震出了道道裂纹。
  何采衣终于皱了眉。然而仅仅只是一瞬,她就舒展眉心,并微挑眼角,荡出一抹笑意,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惑便于不经意之间浮现出来:“师尊如此急切的把采衣嫁出去,莫非是开始嫌采衣碍了眼?”
  拓跋凛几乎是在咬牙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嫁人做什么!”
  似乎没有料到拓跋凛的回答,何采衣一怔,静默片刻之后倒是收起了方才的媚态:“采衣记得,先头入门的时候,师尊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改变主意了。”拓跋凛不耐烦道。
  “可是我没有。”何采衣回答。
  “你——”
  “我什么?”何采衣截断了拓跋凛的话,她微微笑着,脸上渐渐泛起了一层薄薄的讥嘲,“师尊,我曾经是飞云城的第一名姬,容貌技艺,说一句自夸的,就是整个乾元都少有。如果我愿意,不论是找人嫁了还是继续弹唱,总有条不太艰难的出路……可是我不想!”何采衣哑了声音,“唯一爱我,唯一不在乎我出声的人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现在的这一个鬼怪,我要他,我要他……”
  “你要他死?”拓跋凛冷冷地接了话。
  何采衣抬起头来,正准备说话,就听拓跋凛再道:“好,我替你杀了他,条件是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嫁了。”
  何采衣怔怔地看着拓跋凛。她的目光滑过那黑白掺杂的鬓角,滑过那青筋虬劲的手背,最后落到拓跋凛满是不耐烦的面上。
  何采衣微笑起来:
  “我只爱一个人。”
  “他死了。”
  ……
  “他死了。”飞云城最好酒楼里的雅间上,传来了一声低低地喟叹。
  “孤剑锋,二十八岁,最有望在三十五以前突破到炼神反虚的武者,结果三天前在里仁坡被闻人寻一剑斩下了头颅。”穿蓝色劲装的人肃然回答。
  斜靠在软榻上,曲峥云微微晃动酒杯,并不言语。苍白的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美则美矣,却显然不是健康之态。
  蓝色劲装的人再道:“大人,现在天下虽依旧时时在追杀闻人寻,但闻人寻表现出来的实力够惊人了,只怕会有人私下招揽,我们是不是?……”
  曲峥云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成不了事的。”
  蓝色劲装的人皱了眉。
  曲峥云没有理会面前的人。依旧静静的呆了片刻,他才咳嗽着微笑道:“那个人看着无情,其实是太多情了。对在意的人多情了,对旁的人当然就无情了……”这么说着,曲峥云停下来缓了缓,才继续道,“我不是他在意的人,指挥不动他的。何况依他那样的个性,就是真成了他在意的人,只怕也福祸难料。”
  蓝衫人本待反驳,但听见了曲峥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想了想,也就缄默下来。
  而曲峥云则转眼看下窗外街道。
  街道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
  曲峥云眯着眼看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那个人都这样了,他只怕也要回来了……”
  曲峥云的声音不算太低,所以蓝衫人听见了。
  ‘他’?是指闻人寻?……刚刚这么想了,蓝衫人就见倚着软榻的曲峥云露出了一个淡笑。
  是一个带着深深地期待的淡笑。
  ……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叶白,叶白此时都并不知晓。
  他正在南淮以北的一处密林休息。
  三天前一剑斩下孤剑锋的头固然是简单,但却不是没有麻烦——至少孤剑锋所在的门派勃然大怒,派出了超过四成的弟子在各地搜索,誓言要用叶白的血来祭奠亡者。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地响声。
  叶白正半蹲在溪水旁边喝水。他的情形不算好,也不算不好。
  不算好是因为之前的追捕,虽然都顺利逃过并且回击了,但到底也还是受了些伤。至于不算不好,则是因为到现在足足几个月的功夫了,在士气最旺的情况下,宰相府还没能真正拦下他——那么可以推断,日后只要不踏入宰相府预先设好的伏击地点,那么他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
  天上刚刚下了一场新雨,树叶被洗得油绿油绿的,湿润而清新的空气笼罩整个森林,间或有虫鸟的鸣叫响起,给广袤的森林添上了勃勃生机。
  “吱。”极细微的一声,就仿佛是树洞中的松鼠不小心踩到了一片树叶一样的声音,在风声和虫鸟声之下几乎不可耳闻。然而这样的一个几乎被掩盖了的声音,却让本来静静喝水休息的叶白一下子抓紧了腰间的长剑。
  “吱。”再一声轻响,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些,声音的种类也就随之暴露了出来:是江湖人特有的厚底快靴摩擦地面树叶的声音。
  叶白站起了身,他看向树木繁盛的林间。
  林间,一个人影隐隐绰绰,由远而近。
  “秦楼月?”叶白开了口,声音里难得的有些诧异。
  独自行来的秦楼月倒是微笑:“没料到是我?”
  叶白没有出声,像是默认。
  “猜一猜我为何而来吧。”秦楼月走到叶白旁边,也不顾一身的轻裘缓带,就这么随意地坐到了地上。
  叶白并没有坐下。他想了想,回答:“我的尸体?”
  秦楼月看着小溪里优哉游哉的小鱼,面上有些苦恼,双手也跟着握在了一起,似乎想钓鱼又苦于没有工具。他抽空回答叶白:“既然知道我会为这件事来找你,为什么还那么做?”
  秦楼月还有一句话没有出口。那一句是:
  为什么这么做?——那好歹也是你的身体。
  “有东西要给一个人看。”叶白平静地回答。
  “闻人君?”秦楼月想了想。
  “嗯。”这次,叶白应了。
  秦楼月就笑了笑,略带感慨着说:“你一直都这样……”
  这句感慨太泛,叶白不知道如何回答也并不想回答。但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刻,秦楼月就忽然开口:“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我杀了你,你有没有恨过我?”
  “恨?”叶白问。
  “就是时时刻刻的记得,时时刻刻的在意,日日夜夜的回想,日日夜夜的无法挣脱。”秦楼月微笑着,慢慢说道。
  叶白扯了扯唇角,算是一个笑容:“原来恨比爱更难。”
  这么说罢,叶白再出了声。他道:
  “我不恨你。”
  秦楼月静静地听着,然后他慢慢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叶白,我认识你十多年了……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就是捂一块玄冰,也捂得化了吧?而你,到底不过记得了‘秦楼月’这三个字,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伤心,没有愤怒……”
  他的声音渐渐歇了,片刻之后,秦楼月再微笑起来:
  “罢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认识你。既然你不在意这些事情……那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叶白看着秦楼月。
  秦楼月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是一如秦楼月所说的,也一如他自己从前所说过的:他不恨、不爱、不伤心、不愤怒,不过是因为不觉得恨、不觉得爱、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愤怒。
  “飞云城……”秦楼月说了三个字。
  叶白的目光就凝在了秦楼月的脸上。
  秦楼月感觉到了,他轻轻的顿了一下,继而就接着往下说:“飞云城城主缠绵病榻已经月余,药石罔顾,只怕——”
  叶白骤然变色,转身便走!
  而秦楼月,则只继续看着溪水里始终无忧无虑的游鱼,慢吞吞地将那含在舌尖的字眼一个一个的念了出来:“……不久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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