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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解局

书籍名:《入魔》    作者:白衣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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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长天再一次见到叶白,是在他进入宰相府的第三天。
  天色已经暗了。室内却并没有点灯,装作小厮的傅长天端着饭菜走进内室,待看到那于蒲团之上静静打坐的叶白后,他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此时叶白也睁开了眼。看见了傅长天,叶白并没有显得意外,只是站起来坐到桌边的椅子上,然后淡淡开口:“下次不必进来了。”
  并没有被叶白的冷淡伤害到,傅长天恭恭敬敬地应了是,继而就将手中的饭菜放到了桌子上,唇角含笑,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事实上傅长天的心情也确实颇为愉悦的,因为不管如何,至少叶白目前还好端端的坐在他的面前……嗯,如果没有那一条粗长的铁链就更好了。
  傅长天暗自想着,面上却不肯露出半点,只带着微笑看着叶白。
  然后,他就看到叶白用左手拿出了饭,拿出了菜,然后再拿起了筷子。
  傅长天的面上是止不住的惊讶错愣,他忍不住看向叶白的右手:“大人?……”
  “废了。”叶白平静的回答,继而略显生涩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自己嘴里。
  天上凭空就掉下了一块石头砸在傅长天的脑袋上。
  愣愣地站了好久,傅长天才不肯置信地一晃身欺到了叶白身旁,伸手就去抓叶白直直垂于身侧的右手。
  叶白并没有阻止。
  于是一只整个腕骨被捏碎了的软软垂着的右手,就暴露在了刚刚燃起的灯火之中。
  傅长天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直直看着叶白的手,目光中透着越来越明显的不可置信。
  叶白没有多理会傅长天。
  他静静的吃了几口东西,见傅长天还是没有打算放下自己的右手后,方才开口道:“一只手而已。”
  傅长天惊醒了过来。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先是咬紧了牙根,继而才从喉咙中挤出声音来:“……大人!”
  叶白冷静到冷酷:“它已经废了。”
  言下之意是不需白费力气了。
  傅长天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低头再看着叶白肿大了一圈的手腕,视线忽然就模糊起来。
  叶白极难得的怔了一怔。
  想了想,他站起身,抽回手道,语气寻常,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在里头:“叶谦给我七天的时间,这只手四天之内还废不了。”
  “他让您做什么?”傅长天微哑了声音。
  “把闻人君带过来。”叶白道。
  “您会答应么?”傅长天低声问。
  叶白就扯了唇角,算作笑容。他回答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傅长天垂目片刻,再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泛起了浓浓的阴狠之色:“那叶谦那里——”
  “我来处理。”叶白平静接了口,“他既然非要给我七天时间,那我索性如了他的愿。”
  傅长天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
  叶白却已经道:“好了,你走吧。”
  “大人——”傅长天不由低唤一声。
  叶白的目光落在傅长天脸上。
  傅长天便看到了叶白的眼睛。沉黑色的,透着平静,也只有平静——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眼睛。
  傅长天停了有一会,然后他低下头,答应了:
  “是,小人告退。”
  傅长天并没有在叶白的房里停留太长的时间,所以自傅长天进去之后就侯在外边的厉书并没有等太久,大概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看见了去而复还的傅长天。
  厉书站直了身,一张口,语气里就透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你家的大人怎么样了?”
  傅长天用紫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厉书一会。
  就在厉书莫名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对方的时候,傅长天忽然微微一笑,道:“我家的大人当然没事,他很好,他……”
  傅长天眯了眼,然后慢吞吞地道:“……好得很。”
  厉书后心顿时一凉。狐疑地看了看傅长天,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把到了喉咙的嘲讽重新咽了回去,只道:“你呢,现在是再留下来,还是离开?”
  虽是询问,但厉书心中其实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把人留下来了。
  但傅长天的回答却出乎了厉书的意料:“离开。”
  “什么?”厉书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傅长天再重复一遍:“离开。”
  “你不管你的大人了?”厉书皱起眉。
  傅长天看了厉书一会。
  后心再一次开始泛凉,就在厉书气恼着准备询问傅长天的时候,傅长天扯动了唇角。
  他笑了一笑,开口说到,不是誓言,只是陈述:
  “我会再回来的。”
  夜更深了,在傅长天离开的两天后,宰相府的书房内,叶谦终于开口,和房先生说起了叶白。
  “现在他怎么样了?”叶谦开口。
  “和前几天一样。”房先生回答道。
  叶谦皱了眉。
  房先生动动嘴唇,迟疑片刻后,还是开口道:“相爷,依小人之见,用眼下的方法只怕不太适合改善您和公子的关系……”
  叶谦沉默了一会:“那你觉得如何才合适?”
  “总要徐徐图之。”房先生道。
  “我若怀柔,你觉得他就会感动了?”叶谦问。
  “小人觉得不会。”这么说完,房先生又老实地回答,“但就算怀柔不行,暴力也只能比怀柔更不行。”
  叶谦一下子阴沉了脸。
  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再看叶谦的脸色,房先生虽然实在不赞成叶谦的手法,此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沉默下去了。
  过了片刻,叶谦站起身来:“去看看他。”
  房先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答应了,跟着叶谦走出房门。
  关着叶白的院子距离叶谦的书房并不太远,没走多少时间,叶谦和房先生就来到了叶白所在院子的院门之外。
  叶谦仿佛随口地问了守在外头的侍卫:“今天如何了?”
  侍卫忙挺直身子:“回相爷,一切如旧!”
  叶谦点了头,继而就迈步走进庭院。
  只关了一个人的庭院十分安静。
  茂盛的树木掩映着,给本就没什么人气的院子更带来了三分的阴森。
  叶谦走到了叶白的房前,却并没有进去,而只站在床边,从半敞着的窗户向里头看。
  叶白正靠在软榻上闭目休息。
  房内还有灯,但似乎只留了一盏,光线十分地昏暗。软榻上的叶白是平躺着的,脸色似乎被灯火染着了,有些绯红,左手横过腰腹按着原本佩剑、此时却空空落落的腰侧上,而右手,却跟自叶白腰间连着的铁链一道,软软地垂到了地上。
  一样是习武之人,所以叶谦的视力也不赖,至少他看清楚了叶白那只软软垂到地面的右手手腕,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了。
  叶谦在外边站了一会。
  房先生陪着站了一会,然后他低声开口:“相爷,公子的情况并不太好。”
  这是肯定句,但叶谦什么也没说。
  房先生便也不再多话。
  虽是日子已经翻到五月了,但帝都属北,夜晚吹起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陪着站了好一会,房先生暗暗地打了不止一两个寒噤之后,叶谦终于开了口:“是不太好。”
  这么说罢,叶谦又开口,像是在问房先生,也像是只对自己说着:“如果他铁了心不肯答应,那?……”
  只听前半句,房先生便知道这个问题是根本不需要自己回答的。
  如果他铁了心不肯答应,那怎么样,不还是看你自己么?房先生暗自想着,老老实实的杵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当上了木桩。
  叶谦也没多在意房先生。
  自言自语之后,叶谦又自个想了一会,继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就变得阴沉了:“好了,走……”最后的一个‘吧’字还没出口,一个不高的含混音节,就从屋里头自窗户穿了出来。
  叶谦愣了一愣,继而低声对房先生道:“方才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个单音?”房先生也不太确定。
  叶谦转头,再从窗户往里看:“他的内力封死了?”
  “封死了。”房先生肯定地回答。
  叶谦就往前再走了几步,希望能再听见些什么声音。
  叶谦的这个愿望没有落空。差不多就在他往前走了第三步的时候,声音又响起来了,低哑而含混,但较之之前的那一声,倒还是清楚过不少。
  叶谦的脚步停住了。这次响起的声音并不难辨认,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却转头问房先生:“刚才那一声是什么?”
  房先生一愣。
  叶谦又再开口:“是不是‘君’?或者‘燕’?”
  叶谦口中的君,自然是闻人君;至于燕,却是闻人君的前世了——那时候,他叫燕长迟。
  房先生看了叶谦一会。然后,他敛下了眼,躬身道:“可能是小人听错了,只是方才,小人仿佛听见一个……”他顿了一顿,“——一个‘爹’字。”
  有好一会的时间,叶谦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然后,叶谦忽然笑了起来,有些冰冷,有些愤怒,独独听不见高兴欢喜之意:“这戏唱得不错,可惜假了点。”
  言罢,叶谦拂袖离去。
  房先生没有说话,他默默地跟在叶谦身后,一边走一边计算着:整个腕骨的骨头被捏断了,整整四天都没有处理,再加上内力也被封得死死的,会开始发热不奇怪,或者说很正常。
  而既然发热是正常的,那发热的时候漏了嘴叫了一声单音,有什么奇怪?就是再退一步来说,这真是里面那人的计算,也不该看也不看想也不想的就拂袖离去……那里头呆着的,尚且还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
  ——唯一的亲生儿子都是这样的下场,那像自己这样跟着的人……
  房先生没有再想下去。
  叶谦早已走远得看不见影子了,房先生方才叹出了一口气,拢紧身上的衣服,向自己的院子快步走去——眼下的风,实在有够冷的。
  但还没等房先生走了几步,一个匆匆赶来的护卫就拦下了他前进的脚步。
  “什么事?”房先生皱眉问。
  “先生,瞎子神算走了!”护卫急切道。
  “那个吃人脑子的疯子?”房先生下意识地回过一句后,方才醒悟,略带尴尬地咳了一声,他道,“等等,你是说陈先生走了?为什么,可是嫌我们招待的不好?”
  “这倒不是,就是……”护卫有些犹豫。
  “直说吧。”房先生道。
  “就是听说了宰相对那里头人的处置,然后……”护卫又迟疑了。
  对叶白的处置?房先生有些不耐烦:“全部说完。”
  护卫尴尬一笑,就低声着讪讪道:“那里头的人手腕一直没有处理过,外头的人嚼了几下舌根,正吃东西的陈先生听见了,就叫他们去问话,问了没两句,等听到相爷着人捏碎了那人的手,又不让处理之后,陈先生就大笑起来,先是摇头说什么‘错了错了,看走眼了’,后来口中又念着什么‘失道寡助’,又什么‘竖子不足与谋也’,转眼就走出了大门。”
  竖子不足与谋也?房先生先是好笑,紧接着却想到对方说的失道寡助,不由得沉默下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或者少了一个人而有什么差别。瞎子神算陈言之的离开,只如一粒石子落入深潭,不兴半点水花。
  叶白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差。
  自那夜叶谦离开之后,第二天送早饭的下人在进到叶白房间里的时候,就看见叶白发着高热,脸颊绯红,走路都有些摇晃。
  下人把事情禀告给了房先生,房先生又告诉了叶谦。
  叶谦却只问叶白是不是改了的态度。
  叶白当然不会改了态度。
  发着高热的两三天时间里,叶白还能吃东西就吃,吃不了东西就吞;还能练功聚气就练功聚气,实在聚不了气,就盘着腿静静地坐在蒲团之上。
  直到第七天,他再起不来身子为止。
  大夫终于踏进了叶白的院子。
  足足在里头呆了半天的功夫之后,那位在御医里也是顶尖的大夫摇着头走出来,洋洋洒洒地写了好一通笔墨,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房先生要让里头的人好好养着。
  房先生捏着墨迹未干的好几张纸,去书房找了叶谦。
  叶谦独自在书房里呆了半个晚上。
  然后,他终于捏着纸张,踏入了叶白的房间。
  仅仅只是七天的时间,躺在床上的叶白已经瘦得脱了形。
  闭着眼睛平躺着,叶白胸膛还微微起伏着,可口鼻间的呼吸却已经几不可闻了。而他露出来的右手手腕……
  ……则已经不成形状了。
  叶谦拉了椅子坐在叶白床榻旁边。
  “睁开眼,我知道你还醒着。”叶谦淡淡开口。
  叶白没有刻意装睡,在叶谦开了口之后,他也就睁开了眼,好像先前闭着,不过是因为懒于睁开而已。
  叶谦看着那双依旧平静,依旧坚冷,同记忆之中不曾有变化半分的眼睛:“最后一天时间,再过了,你的手就永远废了。”
  叶白没有说话。
  “我下午着人来看了你。”叶谦也不在意,就继续往下说道,“那个大夫告诉我,你的身体在这几天里亏损很大,如果再不好好调养,以后只怕就不是拿不拿得了剑的问题了。”
  叶白还是没有说话。
  叶谦就在往下说:“你如果和闻人君两情相悦,也就罢了。但眼下,闻人君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你是在飞云城的地头被押走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真愿意,也不会救不回你。可是结果呢?你被抓走的几天里,他照样养他的病,弹他的琴,看他的书,玩他的棋子还画他的人!”
  叶谦缓了一缓,声音变得轻柔了,轻柔而残酷:“——他画的人,他要的人,从头到尾不是你,也永远都不会是你。”
  叶白干裂的嘴唇轻轻扯了一下,暗色的鲜血便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再怎么为他,他又如何知道?”叶谦的语气恢复了平淡,“我也不要闻人君的命,我还可以答应你,不给他太过严重的伤害。”
  叶白稍稍闭了眼。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叶谦平静道,“你把他带来,我问过他所有细节后,就还你一个只爱着你的闻人君,怎么样?”
  叶白闭着的眼睑稍稍颤动了,是主人心情不稳的象征。
  叶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后,他再次开口,重复一遍:“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说着,“你祖父祖母早年就过世了,我是唯一的孩子,后来和慧娘成亲,有了你,可是十年前,慧娘也撒手人寰……”
  叶谦略略沉默一会:“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你放心,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就是看在慧娘死前的恳求之上,我也必不会薄待于你。”
  叶白终于开了口。他低哑着声音,慢慢地,说得生涩而艰难:“我是你唯一的孩子,你……”
  叶白的话没有说完,他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叶谦却露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
  ——只要开了口,事情,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傅长天坐在自己小院里的石椅上。
  他正在擦剑,擦一把横放在石桌上面,寒光凛冽的长剑。
  忽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夜晚特有的安静顿时就被敲碎打裂,碎散一地。
  面上的神色并不太好,厉书快步走到了坐在石凳上的傅长天面前:“长天!”
  “什么事?”傅长天抬了头。
  “叶白的情况不太好。”厉书言简意亥,“你如果想进去看他,我替你想办法。”
  傅长天沉默了一下。
  厉书顿时就有些奇怪:“还是你不准备去看他?”
  这么说着,厉书就又想起了叶白的个性。
  其实那样的人,除了有一身天赋武艺之外,还有什么?现在武功也废了至少一半,如果长天想清楚了不准备去看他,倒是不错……
  想到这里,厉书顿时有些懊恼自己没多考虑就跑过来通知对方的行为了。
  傅长天笑了一笑:“不,我当然要去……”
  这么说着,他拾起剑,慢慢地站了起来,仿佛不经意似地问道:“对了,师兄在叶相手下,呆了几年?”
  “十来年了吧。”思绪还在叶白和傅长天的关系上打着转,厉书随口回答。
  “十来年了。”傅长天轻声重复,“倒是许久了。这样看来,师兄和叶相的关系不错了?”
  “叶相倒没有薄待我。”厉书依旧随口回答,他开始皱眉思索着要怎么打消傅长天去看叶白的念头——他虽然能把傅长天带进去,但并不容易。况且叶白那样的人,能离得远一点当然是离得远一点的好了。
  傅长天轻轻的唔了一声:“师兄既然和相爷交好,那只有对不住了。”
  厉书这才把注意力拉回了一点,他抬起头,有些不经意地问:“对不住什……”
  ‘么’字还没有出口,厉书就觉心口一凉。他顿时怔住,看了面前平静从容的人一会后,方才微微低下了头。
  半截明晃晃剑身,正稳稳地没入了他的胸口。
  今夜的天气不错。
  月色如水,落在烂银的剑上,也渲染得剑光若水。
  厉书看了有一会了。他慢慢的感觉到了心痛。先只是一点,然后忽然就炸裂开来,呼啸着汹涌着翻腾着,一下子就占领了厉书的所有感觉。
  厉书踉跄了一下,胸口跟着痛得被生生撕裂开来一样,他喘息着,几乎呼吸不到空气:“为……为什么?”
  傅长天的神色依旧平静而从容:“我要杀了叶贼,可惜师兄同叶贼交好,那自然只有对不住了。”
  言罢,傅长天握剑的手微一用力,剑身就再往里没着,直至剑柄。然后,他再用力一抽,刺目的鲜红便一下子喷涌出来,染红夜幕。
  厉书张着嘴。他还想出声,他还想说话,可惜他所有的话语声音,都被傅长天紧接着的这一剑给搅了个扭曲粉碎。
  于是他再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了。
  当然也包括那一句:
  我可以为你杀了他。
  我是你唯一的孩子。
  叶白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再次沉默下去,半天没有言语。
  叶谦并不着急,因为此时要急的,不是他,是叶白。
  头有些晕,右手也越来越没有知觉了,再这么下去,大抵真的要废了。叶白沉默地想着。还有身上的限制,如果不早点解除,这一身功力也就散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好在……
  叶白终于开了口:“我……”
  足足等了小半夜的时间,叶谦精神一振,忍不住前倾身子,靠向叶白,语气同平时相比,也柔和了不止一点:“你什么?”
  叶白用左手撑着,试图抬起身子。他起得很慢,虽然没有喘气,但呼吸也急促了许多,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小心……”叶谦伸手扶向叶白。
  然而也是这个时候,本来缓慢起身的叶白刹那伸出了一双手,飞快的搭开叶谦的双臂之后,就倏然插入叶谦胸口,继而猛地左右一分——
  “刺啦——”
  并不太想的一声,在叶谦耳朵里,却显得分外清晰。
  眼睛一下子瞪大,甚至睁裂了眼角,叶谦怔怔地看着叶白,身子还保持着前倾去扶叶白起身的姿势。
  叶白慢慢地将手自叶谦胸膛中抽了出来。
  淋漓的鲜血和细碎的肉块随着他双手,一起流了出来。
  叶白看着叶谦。他的脸色依旧绯红,他的额头依旧滚烫,甚至他的右手,也依旧肿得不成形状。但他看着对方,神色冷漠,眼神锐利,一如从前:“我知道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我的性命。”
  叶谦的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响动。
  “我不是唯一能完成你计划的人。我知道的,你基本都知道了。要诱捕闻人君,有我会方便一些,没有我,也不是不行。对你而言,我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我次次违背反抗你,你却依旧次次留我性命,未必是多喜欢我这个儿子,不过是想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揽入怀中。”
  叶白顿了一下,继而轻声自语:
  “可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言罢,他伸手,捏爆了面前咚咚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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