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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阴差阳错

书籍名:《醉清秋》    作者:犹大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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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府,书房。
书房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八宝格上不过几个青花五彩的胆瓶和笔洗,御赐的一柄玉如意被搁置在最上头。屋内并无名家书法字画,只在书桌正对的墙上挂着个大大的忍字。
右侧书柜上摆满了书籍卷宗,八宝格后是个小隔间,备着躺椅床榻,胤禛看书晚了或者累了小憩的地方。
胤禛闻着屋内淡淡的佛香,想起胤禟手上戴着的佛珠手串。那还是去年千佛寺礼佛时,听了方丈说胤禟福薄寿短后,专门去向方丈求来的。只是随口吩咐了他务必戴着,没想到胤禟倒是个听话的。思及此,胤禛脸上表情舒缓了不少。扫了眼八宝格后面,又转眼示意面前的人说话。
“爷,据属下所查,名唤红梅的丫鬟是三年前进的索府,对外的说辞是管家的侄女,家里人遭了难来投奔的。但是索府管家林瑞是府上的老人了,他和媳妇都是索府的家生子儿,哪里来的外面的亲戚。”一个瘦高的人正站在书桌前,见胤禛看过来,忙躬身回了。
“而且,红梅自进府后就被安排到内院,林瑞夫妇待红梅并不亲近。红梅自身也有诸多可疑的地方,行为模样并不像平常人家的下人。还经常跟一些陌生人联络,待我们去追查这些人的时候,却都不是京城人氏,不几天便出城去了。”
胤禛一怔,“哦,什么人?和这些人联络可是索额图的意思?”胤禛只觉得有些东西若隐若现,明珠倒了,索额图这几年坐大。但是皇阿玛并不再重用他,难道他想勾结地方势力?
“索大人好像知道,但是看着却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红梅和那些人每次见面都要说什么一句对子一样的说辞。离得远,听不大清楚,只隐约听得青山流水这样的字。”青衣人说道。
“继续盯着,能无声无息的抓住一个最好,但是先不要打草惊蛇。”胤禛吩咐道,想到索额图上次的算计,脸色沉了下来。这红梅的身份看来还有些猫腻,若真惹上,放到府里,福晋那拉氏心里要扎根刺不说,自己日后怕是也摘不干净了。
胤禛起身来回踱步,吩咐高无庸去请戴绎先生过来。
待戴绎进了书房,胤禛简单的讲了讲索府的事。
“这是太子的意思还是索额图自作主张?”胤禛睁开眼,问着。
戴绎微微一笑,这话却并不需要回答,他只用手抚了下胡须,说道:“四爷,太子的意思如何,索相的意思又如何?”
胤禛本来在纠结着,若是太子的意思,自己这些年对太子的拥护又算什么?心里怎么想不说,这面上可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
戴绎的一席话点醒了胤禛,是啊,难道还指望着太子登上那个位子后办了索额图,重用这些他一直提防的兄弟?
即便只是索额图的意思,自己明明已经“站在”太子这一边,却还想着揪着个小辫子在手里么……胤禛冷笑,随即想到去年水患赈灾时,他要求文武百官表态,除了胤禟意外,却只有少数几个较廉洁的官员出来捐些银钱。
而索额图门前,却是因为他过寿,宴宾客,请台柱,花费数千两银子。有不少官员笑意盈盈的登门,一车车的重礼送进索府。
胤禛越想越气,别人不知,掌管户部的胤禛岂会不知,前两年征讨噶尔丹,内库国库已经空乏。富得流油的,是这些国之蛀虫!胤禛的手拍在桌面。
愤怒的不只胤禛,还有完颜王达及其嫡妻巴尔达氏。
“老爷,这董鄂府再显贵,也没有这么做的道理。不看僧面看佛面,静儿虽然位分低些,好歹是太后亲口指的;老爷身上也有三等男的爵位,哪点是拿不出手的?!这九福晋竟然哄劝着九阿哥不去静儿房里,真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巴尔达氏怒气冲冲的说着。
完颜王达坐在她左边的位子上,完颜丹静和完颜丹萍下首相陪。完颜王达的大儿子完颜卓是庶出,年前外放了个知县;二儿子完颜庆和完颜丹静一样为嫡妻巴尔达氏所出,巴尔达氏求着自己哥哥,花了好些银钱,补了个侍卫的缺。一个外放,一个当差,两人却都不在眼跟前。
“哼,要不是静儿回来,咱们还被蒙在骨子里,外面人都夸着董鄂家的姑娘温柔贤惠,识大体,却不成想是惯会装的,私下里做的这等事,实是个妒妇。”巴尔达氏见完颜王达不出声,便不住嘴的唠叨。
完颜王达想起年前去给索额图拜寿时,见过的董鄂噶礼,索额图待他明显比别人都亲近,亲自迎了进府,挽着手进了花厅。不由又一阵烦躁,两家虽都是满洲大姓,但是自己的爵位不如董鄂七十不说,在索相那边也越发不如董鄂家的亲近。
完颜王达抬眼看看自己妻女,这些话却是不方便当着女儿们说的,不耐烦的开口打断妻子:“行了,你且少说两句吧。董鄂氏即是九福晋,她再如何做派静儿也只能忍着,我们再有法子,还能管到九爷的内宅不成?”
巴尔达氏被完颜王达堵了两句,眼睛一瞪,嘎巴嘎巴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正这会功夫,外面有小厮传话,“老爷,太太,富察大人家的管家递了帖子来。”
完颜王达一听,忙迎了出去。半晌方回来,脸上带着笑意。
“这下有大喜事了。”完颜王达笑的开怀,边笑边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富察马思哈是为二儿子提亲来的。”
巴尔达氏一听,愣在那边,后来恍悟,是为三女儿完颜丹萍提亲的,遂说道:“老爷可应了没,上次我进宫,一个老福晋还拉着我的手,说把萍儿指给赖士为继夫人呢,好歹赖士也袭着辅国公的爵。我想着,萍儿一过去,可就是国公夫人。自己当家作主,身份又尊贵,便应了。”
完颜丹萍这时候才悟出来是说自己的亲事,脸一下子红了。听了巴尔达氏的话,又变的苍白,手里用力绞了帕子,强装着镇定。
完颜王达一听,眉头一皱:“赖士虽是辅国公,近两年不过是个闲散宗室罢了,哪里有实权。再说,他年纪也大了些,前妻去了两年,儿子都比萍儿大了,萍儿过去怎么能抹得开脸管东管西的。”
嘴里这么说着,完颜王达心里却一阵难受,巴尔达氏不喜欢庶出的大儿子和三女儿,他是知道的,素日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她居然要把完颜丹萍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当继室,这可不能再由着她闹下去了。
看巴尔达氏还要再说,完颜王达便说道:“我刚刚已经应了,不日富察府就会送彩礼过来,这边也给萍儿准备准备嫁妆吧。富察家的二儿子人品相貌都是没得挑的,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他一锤定音,巴尔达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完颜万达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其实富察家二公子本来倾心于四女儿完颜丹静。但是既然人已经进了九爷府,没有法子,就退而求其次,向丹萍来提亲了,这里面不无睹人思人的意思。若是巴尔达氏知道了,还不又闹腾起来。
她千算万算,却给亲女儿选了门这样的亲事。好在丹萍的脾气秉性完颜王达是知道的,绝不会给自己丢面子。
待完颜王达和完颜丹萍都出去后,完颜丹静才看向自己的额娘。
“三姐姐倒是好姻缘,她还是因着我带她出去,才认得富察家的二公子的。”
巴尔达氏黑着脸,嘴里恨恨念着:“都随着她那狐媚子的姨娘,惯会勾搭人。要不是她送你那块刺绣的观音像,你也不会嫁到九爷府去。”这里的姨娘是指丹萍的亲娘了,因是妾,只能唤姨娘。
完颜丹静没有接话,送太后的观音像确实是完颜丹萍绣的,不过却不失她送的,而是完颜丹静自己讨来的。见太后喜欢,便说是自己绣的。可这事哪里能说出去,这可是欺君之罪……
她好不容易回了趟门,自是添油加醋的说佳惠的错处。想到已经有了身孕的佳惠,完颜丹静的眼里有了狠厉之色。
转头对着巴尔达氏说道:“额娘,您得帮帮女儿。”
出京后,胤禟换了身装束,浅蓝的袍子,样式简单,棉绫衣料,胜在柔软舒服;腰间是五彩珊瑚腰带,轻轻一系,更衬得胤禟身段清奇俊逸。
现在,骑在马上的胤禟俨然一个风姿翩然的富家小公子,引得路人纷纷羡慕的瞧过来。
胤禟的马车就在一旁,他却不想上去,长途跋涉,道路颠簸,车上未必好受。高文高武护在他左右,那些御前侍卫虽然也很有两下子,但是到底都是满贵子弟,真遇到什么事远不如高家两兄弟。
自从撞见胤禩和良妃说话之后,胤禟和胤禩关系无形而迅速的冷淡下来。胤禟便将高文高武叫到书房,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只打发两人回去复命。
高文高武对视一眼,高文上前一步说道:“九爷,上次来的时候八爷说,以后我和我兄弟就是您的人了。我们的主子就您一个,您要我们去哪里复命?”
一向大大咧咧的高武低着头,也没有走的意思。胤禟对于两人的说辞有些出乎意料,他不确定高文高武留下是不是又是胤禩的安排。
犹豫了一下,胤禟淡淡说道:“你们俩也知道我的脾气,以前你们是八哥的人,什么事以他为先也是应该的。既然是我府上的人了,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就该细分分了。别的我不多说,事不过三,望你们以后不要让我失望。”
从江南之行到现在,高文高武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他这里。武艺高强不说,笑面虎一样的高文,大大咧咧粗中有细的高武,也帮了胤禟不少忙。现在被胤禩送了过来,虽仍有眼线的嫌疑,但是胤禟觉得这两个人在总是利大于弊的。
自己身边的事又有什么是那人不知道的……
况且,胤禟隐隐约约的清楚,自己周围的人可不只是八哥一家的。
高文高武见胤禟答应,脸上一松,对着胤禟单膝一跪,两人最终都留了下来。一来这是胤禩的吩咐,二来,胤禟看着性子淡薄,对身边的人却是好的。
以前因着两人是胤禩身边的,胤禟一直是以礼相待,两人心里暗暗感激,这样脾气的主子也不是好寻的。高文高武自此正式成了九阿哥府的人。
内务府的事,胤禟交给了会计司的李希敬和广储司的达哈苏。他信得过李希敬,而达哈苏,既然他身后的主子懂得明哲保身,自然不会让广储司出大的纰漏。
京城到张家口,有四百多里路,快马四天就可以到了。
口内还好,或在城里或在驿站投宿。城里自然有官员迎送,吃住无不精挑细选。驿站就不一样了,都粗糙的很。但是胤禟这个娇贵的阿哥都没说什么,那些御前侍卫也不敢装大爷,挑三拣四。
三月初,已经是早春的天气,杨柳枝头染着忽隐忽现的绿意。这天,启程不久后,下起来了小雨,空气里尽是凉意。
高文高武看了看胤禟,劝着他上了马车。雨虽然不大,时间久了,路上便有些泥泥。众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前面忽然有个侍卫嚷嚷了几句,高武往前面去了。一会回来说道:“爷,前面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眷的马车,似乎是撞了人,苦主正和那些人理论呢。侍卫着急,让他们让让,那苦主干脆来这边哭求了。”
胤禟不愿多管闲事,可是那汉子的声音居然越来越大,边哭边往车边来了,看来是晓得这里面才是主子。
胤禟掀了帘子,高文高武不着声色的站在了马车前面。胤禟见到那中年汉子满面尘土,还搀扶着个老人,制止了何玉柱的喝问。
“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巴巴的赶过来,说道:“爷,这父子两个不小心撞了前面的马车,可巧那马车上的是位官家小姐,听说是不小心跌了出来。那小姐便哭着说被此二人毁了清誉,没完没了的。”
“哦。”胤禟心里直翻白眼,新鲜,这中年汉子看着老实巴交,那老者只顾低着头,怎么就毁了你的清誉。看那老人手一直抚着小腿上,胤禟皱了皱眉。
胤禟低声对何玉柱说道:“给他们十两银子,打发了吧。我们着急赶路,怕是他们也得先寻个地方看病的。”
何玉柱应了,掏了两块碎银子出来,用荷包盛了,递到老者手里,嘴里笑着说着:“快去给这位老爷子看看腿吧,我们爷急着赶路呢,可没空跟你们撕扒。”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和老者战战兢兢的谢过,往路旁走去。
前面的车队还要不依不饶,看到这边大队的人马和气势,不敢吱声了。胤禟掀着帘子看了看那位被毁了清誉的姑娘,穿的是汉服,身材还好,中上等的姿容,在胤禟看来还不如丁兰和初云。
嘴角瞥了瞥,有那精神头哭闹不若想法子堵了下人的嘴,谁知道你清誉毁了。
……
看着前面两拨人走远,中年汉子有些驼的背挺了起来。那萎靡的老者也站直了身板,眼里已经一片精光,小腿处赫然拎出一半短剑,看着那辆最大的马车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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