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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囚禁

书籍名:《醉清秋》    作者:犹大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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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索性闭了眼,任由小宝折腾。
摩挲了一会,见胤禟动也不动。小宝抬起头瞧了他半晌,哼了一声,用力将胤禟往炕里边一推,抬手去解胤禟身上的马褂。
胤禟这时却睁开了眼,漆黑的丹凤眼盯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小宝见了,饶有兴味的抿嘴一笑,手下动作不停,转眼已经将他剥的干干净净。
因外面天气炎热,这屋里四处都放着冰块,胤禟身下又是湘竹凉席,这样晾在空气里,他微微瑟缩了下。瘦长的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几乎连肌肉都是纤薄的,胤禟的身体苍白单薄,却很诱人。
小宝见胤禟微微发抖之后,抬起眼恶狠狠的看着他,不由讥讽道:“怎么,九爷自个儿当了太子爷的阶下囚,怨的着别人?还是说,这么点子委屈就受不了了?”说完了,却放了他,自顾自的下炕出门去了。
胤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小宝是出去了,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若是有别人进来,才是麻烦。看着被扔在炕边椅子上的衣服,胤禟努力凝聚起一丝力气,伸手想够。
还没等他拿到袍子,门边脚步声响,帘子一挑,小宝端着个盆子又回了屋里。瞄见胤禟的动作,脸上一黑,随手将胤禟的衣服抱离了炕边。
然后胤禟觉得身上猛的一烫,是小宝拿着个湿帕子正给他擦拭身体。
盆里的水大约是刚烧滚的,帕子太烫,胤禟倒吸口气,挣扎了起来,嘴里道:“别碰我,小宝。”
小宝听了这句,眼睛里又带上寒冷和恨意,手下的力道重了不少。片刻,胤禟白皙的胸膛上就红恹恹的一片。胤禟难受的皱起眉,发觉自己的话只起到反作用,便闭了眼,不再开口。
小宝见了胤禟这幅样子,将帕子扔回盆子里,抱着膝盖在炕边坐了,歪头看着胤禟说道:“九爷,太子爷是不会让您出了毓庆宫的,您就死了那条心吧。再者一说,就算您真走了,弘嘉阿哥您也不管了?”
胤禟一下瞪大了眼,脸上的淡然消失了,直接用力抓住小宝的衣服,眼里已经带上了阴狠:“弘嘉在哪里?他若是有事,我绝对饶不了你们,就算是二哥也一样。”
胤禟的手再用力其实力道也很小,小宝盯着自己袖子上的上手看了一会,抬头嗤笑道:“这会知道心疼了?弘嘉阿哥被太子爷关起来了。不只是他,几乎宫里所有的阿哥,现在都不是自由之身。现在京城和皇宫,已经是太子爷的天下。”
胤禟勉强压制住浮躁和恨意,慢慢理顺思绪:胤礽的目的是取康熙而代之。那么这些人是要威胁康熙的,只要他还没登上那个位子,所有阿哥都该不会有事。
屋里的蜡烛蹦了个灯花,小宝又拧了帕子给他擦洗,这会已经不烫了。胤禟也顾不得这些了,集中精神算计如何救这许多人,无奈的是,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想救人更加难上加难。
小宝手里的帕子擦到胤禟腰上的时候略停了停,那里有道浅浅的白痕,几乎看不出来。小宝的手颤抖了下,抬头瞄了胤禟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给胤禟擦洗了。
擦洗完了,小宝又拿过新的里衣给胤禟穿了,在凉席上铺了软薄的褥子,展开一条红缎锦被,给胤禟盖上。小宝临出去前对胤禟说道:“我在外面屋里,你若有事,喊我就是。太子爷既让我照顾你,我绝对让你完好无损的见到他。”
。……
第二日,小宝早早的过来,给胤禟穿戴了,又帮着他打了辫子。若不是小宝生气的时候故意折腾他,胤禟发现小宝的灵巧一点不比何玉柱差。
想到何玉柱,胤禟又担心起来,弘嘉自然没事,何玉柱一个下人,太子会不会杀了灭口?
胤禟转眼看着小宝,小宝秀气的眉毛扬了扬,没好气的道:“又怎么了?”
“何玉柱,就是跟我来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小宝沉默了会,嘴里又尖利刻薄起来:“难得九爷也理会下人死活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无关的人,太子爷还留着做什么。”
胤禟心里一颤,瞪了小宝一眼,转头不再搭理他。
这会功夫,外面有人推门而入,正是胤礽。见小宝正给胤禟梳洗,胤禟靠在引枕上无力的模样,笑道:“看来九弟在二哥这里住的很习惯。”
胤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现在跟太子闹翻了,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一会功夫,有宫女鱼贯而入,捧了吃食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药性过了些,虽然还是全身无力,却比昨日完全不能动弹强上许多。胤禟用了一碗红豆粥,两个金丝火烧,几块饽饽。
胤礽的心情比昨日还要好,他甚至很有心情的同胤禟讲起京城周围都已经布置好了人马,现在就等一纸诏书,他就能登基。
胤禟震惊的看着胤礽,康熙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立传位诏书?
胤禟咽了口口水,干涩的说道,“二哥,为什么,你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你还要做这种事?”
胤礽的笑意不见了,脸上的皮肤几乎有些扭曲,将手里的茶盏一摔,厉声说道:“你问我为什么?!难道你们不比我这个太子更清楚?”
胤礽抬起头冲屋里其他伺候的人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小宝眼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胤禟,带着众人出去了。
胤礽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心情平静了些,才抬头恢复平常待别人的和颜悦色:“你自幼清闲,只看到我这个太子风光的一面,哪里知道我承受的压力有多大。皇阿玛的期待太高,从文到武,我都不能比任何人差;兄弟们从仰慕到嫉妒,甚至到想取而代之,我还不能说什么,我得做表率,我得有气量,我得要兄友弟恭;大臣们理所应当的觉得我该处理好所有的政务。”
“你们一门心思想抓我的小辫子,把我扳倒的时候,我一个人顾着多少面?难道我想亲近贪官?可官场上的事,人情关系错综复杂,只要我还是这个太子,我就不能像别人那般做个贤人或者孤臣!”胤礽说道这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胤礽转过身看着胤禟,慢慢坐在胤禟对面,胤禟忽然发现这位二哥英俊的脸上,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胤礽抬起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每日战战兢兢,想面面俱全,已经很不容易。我这个太子当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就算是这样,还不是外人念叨几句,皇阿玛便责问我?”
胤禟张了张嘴,也是无语,九龙夺嫡,本就是是非最多的地儿,而太子,处在这个是非圈最中间。
胤礽的声音里带了些萧瑟,甚至还有一丝悲伤:“皇阿玛自幼将我带在身边教养,我知道他对我要求严格是为了我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所以我没有话说。可是接着呢?几个兄弟跟我不是一条心,那么明显的陷害把戏,皇阿玛都能将我废了,我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可以一笔抹消。”
“那么,以后呢?九弟,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再次把我废了?”胤礽凑了过来,一抬胤禟的脸,问道。
胤禟语塞,太子会不会被废,他知道的最清楚。原来太子也早就意识到了,胤禟心里叹息。
胤礽放了手,冷冷一笑,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现在兄弟们都大了,都觉得比我这个太子厉害的多了。我也实在是怕了,若是他们再折腾出四十七年的事怎么办?胤禟,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在这个位置的感受。不是我不安分,是我实在是不安。我被形势逼的,无路可走。”
胤禟既吃惊又有些理解胤礽,太子的确不容易,比所有的阿哥都不容易。不安,确实是一个好理由,人不安的时候,就容易做错事。而太子做的这件事,已经是不可挽回的错事。
想到这里,胤禟还是真心劝道:“二哥,以后怎么样,谁说的清除,可是你现在还年轻,难道就要绝了自己的后路?”
胤礽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外面忽然有人进来回禀,说是四爷请见。
胤礽皱了皱眉,放了手中的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毓庆宫,书房。
胤禛给太子请了安,胤礽才微笑着冲胤禛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不比多礼。来,四弟坐下说话,好些日子没见着了。你跟老十三也是,这个节骨眼,也不知道多来二哥这尽点力。”
胤礽让上了茶,挥手让屋里人都下去,问道:“四弟今日过来,有什么事?”
胤禛欠身坐在椅子上,见胤礽问,便先挑了个话说道:“听说二哥昨个让马奇和揆叙跪了一个时辰?”
胤礽见是说这个,颇觉扫兴,懒懒的往后面一靠,道:“是,他以下犯上,一点不知道规矩。四弟啊,这事你也别再多说了,昨日太傅已经说了我半日,什么要宽以待人?我看他是让我以德报怨!那阵子他们见我失了势,拼命打压。这会子我若不把他们压下去,早晚有一天,都是祸根。”
胤禛无言,若是保举过胤禩的都要整,文武百官那么多人,怎么整的过来?当年太子对康熙所保证的不为难大臣的话,看来已经被‘忘’的一干二净。马奇和揆叙都位极人臣,都受这么大的侮辱,别人还敢对太子抱什么希望?
胤禛暗中摇了摇头,继而说出来的目的:“听说二哥将九弟留在宫里了?”
胤礽这才抬眼,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是,二哥想同九弟叙叙旧,便留他说说话。”
胤禛见胤礽这般干脆的认了,倒楞在那里一会,才斟酌着说道:“二哥,这不和体制。除了太子,成年阿哥不许留宿宫内。还请您放胤禟回府。”
胤礽看着胤禛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越看越别扭,放了手中的茶,“就为了这点小事?四弟还有别的事没?”
胤禛皱了皱眉,接着说道:“臣弟今儿进宫,见四处都守着侍卫,这似乎也说不过去;还有国库的银子,您派人提了三百万两出来,也没留个理由。现在西北那边闹灾,国库本就艰难——”
胤礽现在正是谋划的紧要关头,银子自然少不了,见胤禛说起这个,脸色更加难看,出声打断了他:“四弟,你这是在管二哥的事?前几天我刚整治完那群人,我看你们这些个弟弟们也被我惯坏了,二哥待你们好些,倒要蹬鼻子上脸。四弟,你同老十三素来跟我一条心的,别去学那些个不忠不孝之举,弄的我们兄弟不和。”
胤禛被噎的脸色发青,想到胤禟,仍是耐着性子说道:“臣弟不是来跟太子爷争吵的,别的先不说,您将九弟扣押在宫里算怎么回事?他若真犯了错,交宗人府罢了。”
胤礽见胤禛一点都不体恤自己的苦心,终于直白的说道:“老四,现在的形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胤禟不能放。二哥知道你和胤禟这几年走的近了,但是我只能跟你保证,九弟在我这里,少不了根头发。还有,从今后,二哥的事,你不许再管了。”说完胤礽站起身,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胤禛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这两年什么都不争的胤禟受委屈,手指直发抖,最后握成了拳,脸色阴沉的出了毓庆宫。
站在门口候着的高无庸忙迎了上来,胤禛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吩咐道:“快去请十三弟和隆科多到我府上。”
胤禛那些话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第二日,胤禟被从宫里悄无声息的送到畅春园,胤礽也到畅春园处理政务。
胤礽待那些胤禩一派的官员越发苛刻,不时有官员大热的天被除了顶戴,罚跪到花园里。而从小宝的话里,胤禟还知道不少阿哥们也像他一样被关在畅春园或者宫里。
胤禟十分担心弘嘉,但是他却从不在胤礽面前提起,甚至不为弘嘉求情。至于佳惠,胤禟垂下眼,好在府里这些年也有不少会武功的门人,希望高文高武能保着她平安。
接下来的几天,胤禟过的度日如年,让他惊喜的是他的力气慢慢恢复,已经可以走路,不过时间一长还是腿脚不利落。这日,胤禟躺在炕上假装睡熟,小宝心神不定的看了几眼,走近帮他盖了薄毯子,便开门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瞬间,胤禟睁开了眼,他轻轻起身穿了鞋,将一旁的柜子拉开,取出用汗巾包裹着的东西,正是胤礽屋里搜出来的匕首。
正屋门外守着不少侍卫,胤禟用匕首将后窗的碧纱划开,他几日观察,知道这个时辰正好巡逻守卫刚过,外面几乎可以说是无人把守。胤禟将锦被扔出窗外,翻了出去。
声音不大,胤禟喘了两口气,等力气恢复些便起身往外走。他不敢寻正路,直接往花草多的地方走去。
胤禟轻手轻脚的穿过一个院子,他这个样子肯定出不了畅春园,只能先找个地方换了衣服混出去或者寻可信的人帮忙。他的时间并不多,至少在小宝回屋之前,他必须出去。
胤禟从花木后面摸到园子门口的时候,院子里传来说话声,胤禟细听了一下,不禁暗叹失算,里面说话的居然是胤礽。
只听胤礽说道:“那个女人不能留,没有一点脑子,留着总是祸患。”
另有人接话道:“太子爷放心,这事您就交给侄儿吧。我舅舅也在密云那边布置稳妥了,就是只鸟也飞不过来。”
胤礽笑着说道:“好,辛苦你们,若是此次大事得成,跟着我的这些人都是大gong臣。”
刚才的人道:“太子爷客气了,到时候您就是天下之主,侄儿和舅舅也算是得了拥戴之gong,还盼着跟着您做一番大事。”
胤礽笑着又同这人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胤禟屏住呼吸,半晌见院子里再没有其它动静,才准备往侧门走。前面的树叶中忽然伸出只手一把卡住了胤禟的脖子。
胤禟大惊,挣扎中已经被拉了出去。
“咦,九叔?”这声音正是刚才同胤礽说话的人,说着话,手里劲道小了,却没有松开。
胤禟缓过气来,一打量,抓着他的是个石青袍服的青年,只觉得十分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不过,既然叫他九叔,那就是宗室之人。
胤禟不动声色的看着青年说道:“既然知道是我,你还不放手?”
青年身高虽高,看起来年纪却不大,听了胤禟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九叔,您怕是不知道,宫里不少的阿哥们可都是我帮太子爷押过来的。您即是八爷的人,侄儿还真不信太子爷能放过您。”
胤禟心里忧虑起来,面上不显,丹凤眼一挑,冷冷的说道:“你是哪一支的,做这种事,难道不怕抄家灭族吗!现在送我出去,我还能保你不死。你也知道,皇阿玛英明睿智,杀伐决断,天下无双,跟他老人家斗,太子爷还太嫩了。你跟错了人,现在正是一个将gong补过的机会。”
青年四下看了看,抓了抓头发,干脆将胤禟又压回树丛后面,这时胤禟身体一软往下滑去。青年楞了楞,一把又提起来,喃喃说道:“怪不得太子爷问我寻药,原来是给九叔用了,当真巧了。”
将胤禟压到墙上,青年笑嘻嘻的说道:“我是和硕贝勒阿敏的后辈,哈奇,可惜我们这一支祖上因得罪了太祖爷,并不得势。九叔说什么抄家灭族,若是败了也许会有的;但是反过来说,我们若是助太子爷上位,也绝对会是一门显贵。做大事,总要担着些风险。”
哈奇是娃娃脸,笑起来眉宇间略带着些稚气,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胤禟不由继续劝道:“你们何苦冒这个险,皇阿玛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鳌拜,三藩哪个不厉害,还不是都输给了他,难道太子爷就有十足的把握赢了?”
哈奇又咧嘴笑了,嘴角边甚至有一个酒窝,更显的毫无心机,他眯起眼看着胤禟说道:“九叔,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太子爷心软,等着万岁爷的诏书,当然没有把握赢。但是我跟舅舅会在一旁帮助他,我们早就暗中商量好了,过密云的人,一个活口都不留,到时候太子爷自然就上位了。”
胤禟惊的瞪大了眼,既惊讶于眼前人的残忍狠毒,也震惊于太子的叛变中居然还有阴谋。
“哎呀,这机密连太子爷都不知晓,居然不小心告诉九叔了。”哈奇语气为难的说道,不过脸上笑意依旧,挤眉弄眼,一点都没有为难的意思。
哈奇瞄着胤禟,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忽然抬手捏胤禟的脸,感叹道:“我府上那么多美少年,居然没有一个及得上的九叔万一。不知道,若太子爷登基后,我向他讨您过去,他会不会舍得?”
胤禟回过神,冷冷的盯着哈奇,咬牙说道:“爱新觉罗居然有你这样恶毒无耻的后人!”
哈奇并不生气,他笑着放开支撑胤禟身体的手,颇带着些顽皮的模样说道:“太子爷万一舍不得,我可就没辙了。好在我和九叔总是有缘,在这里遇到,走,九叔去侄儿屋里坐坐,侄儿也略尽些孝心,陪九叔说说话儿。”
胤禟生平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脸上气的惨白,望着哈奇的眼里满是厌恶和恶毒。
哈奇却最喜欢别人这么看他,尤其是美人,当下心痒难耐,制住胤禟,两三下扯了胤禟褂子,摸了两把触手滑腻的肌肤,低头用力往肩膀咬去。
胤禟浑身僵着,眼睛垂了下来,嘴唇微微张了,喘着气,偶尔被咬的太疼了,会哼一声,听起来娇娇腻腻的,让哈奇情绪更高涨。等哈奇啃完肩膀锁骨,又往下扯了把胤禟的衣服,往他胸前移动的时候。胤禟背在身后的右手无声而迅速的抬起来,随着是一声惨叫。
胤禟一脚踹开瞪大眼的哈奇,哈奇已经说不出话,只用手指指着胤禟,张了张嘴,重重的摔倒在地。他的脖颈上,正扎着胤禟带出来的匕首。
哈奇已经大罗金仙都救不会来,胤禟却也走不了了。
胤禟一抬眼,胤礽正阴沉着脸站在他面前,后面是小宝。
胤礽看着地上的人,脸色极端难看,咬着牙压低声音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耿额的外甥!现在京城四周的兵马都在耿额手里!”
胤禟扬了扬眉,将手里的刀鞘扔到哈奇身上。
胤礽气的身上发抖,对小宝和另一个心腹吩咐,“带他下去,绝对不许他再跑了。还有,这里收拾了,此事绝对不能声张出去。”
胤禟又被关了回去,不过这回就没那么走运了,被铁链子锁了起来。
小宝告诉他,现在胤礽需要耿额手里的兵马,若这事真被耿额知道了,胤禟未必还能活着。
等待和等死是两回事,胤禟被关在畅春园心里也开始胡思乱想。
留在京里的胤禛和胤祥原先是太子一党,应该不会有危险。佳惠身边有高文高武他们,也不应该有危险。他担心的是弘嘉。
胤禟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去救弘嘉。可是,会不会有人来救他?
胤禛前几日来过,胤礽不放人。胤禩,若是以前,胤禟一定会肯定胤禩会来的。但是现在,他根本不确定。
自从去年良妃过世,胤禩的心思越发难琢磨了,对那个位置也更执着。
胤禟又想到去年良妃重病,去宫里给宜妃请安的他被良妃身边的小宫女拦住,说良妃娘娘请九阿哥过去一趟。胤禟给胤禩冷战以来,已经再没有往那边去过。胤禟犹豫了一会,还是跟去了。
四羊开泰的熏炉里点着香,淡淡的,隐隐有些熟悉,胤禟恍惚的想起去年良妃住的殿中就有这样的味道。良妃重病,花圃中的花香都驱不散无处不在的苦涩,她就让宫女燃了这最淡的菖蒲香,一是为了驱晦气,二则是为了掩盖。
病重的母妃总怕儿子担忧太重,药味淡了,心也就安稳些。
胤禟被宫女带进宫殿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那哪里是活着的人,倒像是归天多时的冤魂硬憋着一口气吊着,看到他来,这才温婉地笑了笑。胤禟眼中有些湿意,抿紧了唇靠了过去,并不行大礼,只挨在美人靠的鞋榻上,低头不语。
在他的记忆中,良妃永远都是临花而立巧笑倩兮的模样,她是胤禩的主心骨,是这宫中遗世而独立的存在。也是这名女子,彻底的尝尽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苦楚,也造就了现在的胤禩。
“我常常对胤禩说,胤禟是众多皇子中最心软的。看看,这才过来,就未语先哀了。可别被人瞧见,少不得说我欺负你,那可就罪过了。”
胤禟那股伤感倏地就被冲淡了,重新站起来行了礼。良妃垫高了垫子,坐起来了些,就这么动两下就满头大汗,拍拍榻边:“别站着了,靠近些陪我说说话。”
胤禟只好坐在最近的矮墩上,一副恭顺的样子。
良妃忍不住又打趣他:“胤禩欺负了你不成,连带着将他母妃都当成了老虎?”
“哪有!”回答得太快,胤禟有点讪讪地,缓过口气,这才慢慢说:“八哥对我很好。”
良妃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胤禩是个别扭性子,有什么都不愿直白的说,让人猜来猜去不得要领。明明是兄友弟恭处处维护的,他还偏要不露出一点端倪;有什么误会他也不说,见都不愿意见,任着这误会长久下去,滴水成冰寒了心,再好的兄弟也隔阂了。”
想来这些年,胤禩对胤禟的态度朝中上下都瞧了明白,就连这不管世事的良妃也有耳闻,这才找了胤禟来,想要开导一番。可良妃不知道,这问题并不是出在兄弟误会上,而是……
胤禟不想让良妃担心,惹得她病情加深。在他心目中,对待良妃如自己母妃一般敬重。见对方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只安静的听,一句话也不反驳,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
皇家兄弟难得真情,更何况皇子们一个个都是而立之年,心思多了,亲情就淡了,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够牵扯出一大串的恩恩怨怨。
胤禟因为知晓历史的缘故,明里因着感情对胤禩割舍不了,暗里也一直受着胤禛的照顾,在外人眼中,算得上是两面三刀,墙头草两边倒的典型。前前后后坏了胤禩多少事,又帮了胤禛多少,他心里都明白。
就因为明白他才会默认了如今胤禩对他的态度,既然已经劝不了,阻止不了,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之后,只能旁观,静静地等待历史的狂潮将他们给吞没。他焦虑、担忧、惶惶不安,却谁都不能说,日积月累的压抑和对决定胤禩生死那一天到来的惧怕让他根本不敢去想以后。
“胤禟,我求你一个事。”
胤禟回过神,有点呆呆地问:“什么?”
良妃轻轻地道:“在我死后,替我照顾好胤禩。”
胤禟正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分心,突然听到这话,那茶水差点钻入鼻子里去,逼出一点泪花,猛然说道:“您胡说什么!”
良妃笑了起来,想要起身叫他擦擦,身子一动全身骨头都在抗议,只好躺着。正巧随身伺候的大宫女端了东西进来,说道:“娘娘该吃药了。”
胤禟一怔,似乎这才瞧见良妃的脸色苍白如纸。这才说了多久的话,居然已经疲累至此,而他丝毫没有体会到对方的苦心在神游天外,心里歉然几分,让出位置来让宫女服侍着良妃喝药。先是一碗乌黑不见底的浓药,再是三颗褐色的大药丸子,随后又将一包药末洒在另半碗稀药中搅拌均匀喝了,这一趟下来良妃已经没了任何力气,躺在榻上半晌无语。
宫女开着较远处到镂空窗棂透气,又往香炉里面抛了一把香粉,胤禟这才顺过一口气来。
再开口的时候,良妃的声音已经同那绕梁的烟一般,飘飘渺渺的不实在:“我活不长了。”
她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艰难的转头盯在胤禟身上:“这辈子,我就只有胤禩,而胤禩只有我,和……你。先别忙着否定,别人的儿子我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我却是明白的。胤禩,并不将你当作一般的兄弟。我是他骨头里的那根脊梁,而你就是脊梁上的那根筋。脊梁断了接起来就是,只要筋还连着,他就能够动,能够好好活着。这孩子心苦,没一个人开导得了,我本想着日子还长,慢慢地劝,总有想通的一日。可天不假年,我这一去,我担心胤禩……”她眸中泛着水光,绣帕掩着嘴,咳得有一声没一声,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这会子宫女居然一个也不见,胤禟只好端着水送到她面前,手臂一沉,良妃那骷髅一般的手指就死死扣住了他,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胤禟,答应我,你会帮着他,陪着他,不要离开他……”
胤禟低头苦笑,很想说,不是他不想帮,而是胤禩已经不要他帮了。也不是他不想陪,可用什么身份陪?离开,也是胤禩默认的,是未来的朝局逼着的,是康熙迫着的,他胤禟就算想去解释了也没人愿意听。
良妃见胤禟低头苦笑,一双手如钳子般的卡着他,发自咽喉伸出的哀求:“胤禟,胤禟,求,咳……”地一声,一口血就从那苍白的口中里面喷了出来,溅飞到胤禟的前襟上,她半个身子被惊吓的胤禟拖到了空中,随时都会坠落,还在声嘶力竭的苦求着:“守着胤禩,一定要……陪着他……”
那一天的情景,胤禟毕生难忘。
三日后,良妃重病而亡。众人传是母凭子贵,康熙下令厚葬,八贝勒胤禩守灵七日。
胤禟因着对良妃的承诺,不顾旁人的眼光,去了良妃宫里。
从中庭望去,遥遥的一路乌黑,只有灵堂上一对白烛摇摆着昏黄的光,凤头香燃烧了大半,沉烟袅袅。胤禩跪在那里,平日玉树临风般的身形像是折了腰的竹,看着顽强挺立,只要强风一刮,说不得连根都离了土。
胤禟每走一步,就卷起死灰无数,还没燃尽的冥钱打了一个圈,重新烧了起来。他的目光逐渐移到跪着那人的背脊上。良妃说自己是他的筋,因为骨头可以重接,所以筋就继续指挥着他的一静一动。
只是这么远远的望着,都可以感到胤禩浑身上下笼罩的悲哀。胤禟不知道如何劝,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没用,他只能沉默的站在其身后。
满堂萧瑟中,一声极力隐忍的呜咽忽然冲入耳膜,如道金雷轰得胤禟震惊,眼皮底下正是那人那微乎其微的颤抖和越来越低的头颈。胤禟心里就冒出细而不堪忍受的疼来,随着针头一路穿行在自己的百骸,整个脑门都是空的。
胤禩居然在哭,那位温雅如玉、永远笑如春风的人现在悲伤到不可自抑的地步,这个认知让胤禟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轻唤:“八哥……”
胤禩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胤禟只得再上前一步,手指动了动,还是覆上那看着宽阔实则寂寞的肩膀,慢慢沉下身去。胤禩麻木地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笼罩在头顶,冰冷的身躯被温暖给怀抱,脸颊碰着脸颊,凝在睫毛上的泪瞬间涌落,将两人给湿个透。
“八哥……”
胤禩瞪大了眼眸,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可对方拥得太紧,自己的眼泪糊在两人肌肤上,开始是凉,慢慢地暖,一个眨眼,更多的泪滚落,热烫着顺着紧贴的轮廓滑到下颌喉骨。  他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胤禟跪在他的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地扣住对方:“想来,就来了。”
胤禩撑在地面的双手一动,他最终旋身回抱对方。很久之后,才嘶哑着说道:“我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人了。”他又紧了紧,力道大到几乎将身边这人镶到体内:“我要得到那个位置。”
胤禟抱着胤禩的手松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几乎想问一句:八哥,我还是不是你重要的人?
可是,他问不出口。经历了那么多,背负了那么多,他们的身后不单有家人,好友还有那一帮子辅佐的臣子和下属,是对方重要的人如何,不是又如何?
康熙大帝的第八个儿子胤禩,最终想要的只有那个位置!
这么想着的时候,胤禟又觉得两人的一辈子太短。而这一个拥抱,得到一次,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黑沉沉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撕扯开一点光亮,皎洁的月色落在摇曳的花圃中,将相拥的两个身影拉得好长,叠成一团。
。……
胤禟用手捂住脸,他一动,栓在手里的铁链就响起来。被太子关在这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忽然很后悔没有问胤禩那句话,也许他以后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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