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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四四番外

书籍名:《醉清秋》    作者:犹大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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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皇额娘待我一直很好,她说话总是细腻平淡,有条有理,对我的关怀也是平淡的。但是没有人敢违逆她的意思,就算是反驳也没有过,她是宫里身份高贵的皇贵妃。几年后,皇阿玛不再立皇后,她已经算是后宫之首。子凭母贵,我这个皇阿哥也身份尊贵起来。
那时候我心里有着隐约的骄傲和不安,我是被送到这景仁宫抚养的。我的生母是德嫔,因为位分不高,且宫里惯例,皇子出生后交由其他妃嫔抚养。
五岁那年,我听到景仁宫里的几个宫女议论着,贵妃娘娘肯定更希望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罢,今天又去了佛堂,这四皇子再好,也比不过亲生的,毕竟血浓于水。
站在角落里的我心里只觉得一片阴暗,是这样吗?我不敢去问皇额娘。
我偷偷去了生母的长春宫,现在她已经被封为德妃。除了请安,我不敢多过来。因为额娘说过,“胤禛,你不用经常过来,万一皇贵妃同你生分了,同我们母子两个都不好。”她的神情很淡然,似乎我在不在其实是一样的。
这次过来,我悄声制止了想要通报的宫女。额娘去年又有了六弟胤祚,因为经常生病,现在仍然养在长春宫里。
走进里屋,额娘正抱着六弟,轻声哄着。六弟一直在哭,手脚不断的踢腾,额娘却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哄着。她看着六弟的眼神是我从没见过的慈爱,六弟哭的时候她脸上满是担心,不断的问旁边的奶娘是不是饿到了,冷到了。
从长春宫回来,我心里忽然翻腾起来,那样温柔的额娘是我没有见过的,六弟也是很少接触的。母亲和弟弟这两个词,忽然变得陌生而遥远。
养母期待着血浓于水的亲生孩子,生母则认为养育之恩大于生。我这时才发觉我的存在原来这样的矛盾,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变的爱发脾气,也许,这是皇阿玛说我喜怒不定的原因。
皇额娘并无所觉,仍然同以往一样教我识文断字,每每用过晚膳,母子二人再说几句话,冷了热了会嘱咐我添减衣物等等。我也寻了高兴的事逗皇额娘开心,扮演着同以往一样的母慈子孝。
六岁的时候,我搬到了东四所,开始到无逸斋念书。
因着皇额娘的关系,皇阿玛对我尤其看重,特别指示,我和二哥,他要亲自教养。于是,除了去无逸斋,每晚我们还要过去皇阿玛的乾清宫念书。
皇阿玛是这宫里,或者说这天下站在最顶端的人,我心里有着深深地儒慕和尊敬。他对我要求极为严格,犯了错会得到颇为严厉的训斥。但是能到这里来,我觉得很满足。
后来我发现,皇阿玛从来不训斥二哥,胤礽确实很出色,每次都不让皇阿玛失望。但是他即便是偶尔出错,皇阿玛也会一笑置之。胤礽是太子,而且待在皇阿玛身边的时间更长。胤礽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儿子。
于是我更努力的读书,皇阿玛偶尔也会夸奖我。对皇额娘也更加孝顺,按照规矩去生母德妃那边请安。我知道我性格里面有争强好胜那一面,只是从来不表现出来。就像现在,明明三个人都不将我当成最亲近的人,我仍然要去努力争取,让他们正视我。
我九岁的时候,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皇额娘怀孕了。
我仍然会每日去请安,关心她的饮食,并殷勤嘱咐太监宫女好好照顾皇额娘。回到东四所后,却整晚整晚的睡不好。我甚至做噩梦,所有的人都站的远远的望着我,眼神冷漠。
这天,从皇额娘那边请安回来,想到她抚着显怀的肚子,一脸幸福的微笑,心里堵的难受,往御花园那边转悠着绕路走。寒风吹在脸上,我却无所觉。
低着头走路的时候,前面传来了惊叫声。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全身穿着雪白裘衣的娃娃,被奶娘抱在怀里哄着,那小娃娃却一直在踢打,闹着要下来。听那娃娃身边的太监唤着九阿哥,这便是宜妃宫里的胤禟罢。
对于宜妃,我多少还是知道的。因为不论是养母还是生母,都经常提到她,她是宫里非常得宠且又性子泼辣的人,手腕高杆圆融,两人提起时语气有羡有妒。她的小儿子,听说是惯的没形的。
看着对面的手忙脚乱,我暗暗的笑了。小小的胤禟终于从奶娘怀里挣扎出来,圆圆的雪团一样,在地上乱跑。裘帽下巴掌大的小脸,细小的胳膊腿都显着可爱的很。
“啊!”他惊叫一声,撞到一个素衣女子身上。那女子身后也跟着个清秀的小孩,正是这几天才来书房的八阿哥胤禩。我知道,这女子便是良贵人了,原先是辛者库罪籍,身份低微的很,连带着八阿哥胤禩在书房里也不被重视,甚至还经常被人欺负。
胤禟揉着撞得发红的鼻子,眼睛里带着眼泪,却张牙舞爪的大吼:“大胆奴才!拉下去,五十大板!”
当下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胤禟还小,不懂事,许是看多了惩戒奴才的例子,现在倒是有学有样。
可惜现在的人不对,良贵人是主子,而且是个身份敏感的主子,这样一袭话说者无心,听者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良贵人面上露出悲伤之色的时候。胤禩忽然从后面冲出来,一把揪住胤禟的衣服,将他拎的脚都离开了地。
胤禟身后跟着的太监们可吓坏了,虽然看不起这母子,到底也是主子不是。就算宜妃事后可以讨回来,但是若是九阿哥出一点差错,他们这些人也担待不起。
小小的胤禟也吓坏了,挣扎着从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手里拽了根小鞭子过来,一鞭子甩在胤禩身上。
良贵人顾不得伤心,心疼儿子,忙将胤禩拉了回去。胤禩眼睛冒火的瞪着胤禟,恨不得吃了他似的,最后被他额娘带走了。
我这才发现这样一幕居然让我暂时忘记了心里的黑暗,我从树后走出来,来到刚刚因为紧张,努力喘气的胤禟面前。他仰头看着我,漆黑的凤眼里有着疑惑,小嘴微微张开。
真是可爱的孩子,要是我有这样的弟弟——想到弟弟,我心里又开始难受,想要发脾气。
低头看着胤禟,我努力压下升腾起来怒气。我并不讨厌这个霸道而张扬的漂亮孩子,因为看着他,我心里的那些发堵的怨怒似乎都少了。
在这宫里自在的活着,其实是很不容易的,需要付出过多的代价。
胤禟在太监们的提示下,唤我四哥,软软糯糯的声音,规规矩矩的行礼。这小娃娃脾气虽然大,倒是还算乖巧。我将他抱了起来,靠近那个一直钝钝的疼着的地方。
胤禟或者是不习惯,一直扭动,我又想笑了。弟弟,也许抱在怀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二)
那天心里的难受慢慢的淡了,皇额娘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毕竟还在她名下抚养,就算只是表面,也没有人会怠慢我罢。
然而,这个心结并没有困扰我多久。
皇额娘生的是个女儿,我暗暗松了口气。过去请安时,经常看皇额娘抱着那个小格格幸福的笑,轻声哼着婉转的调子,哄她睡觉。皇阿玛来景仁宫的次数也增加了,我甚是数次看到被小格格咬着手指头的皇阿玛大笑。有一天,当我的悄悄用手捏她的脸的时候,她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咧开没牙的嘴笑了,还流口水,虽然很丑,我还是觉得很窝心。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这个被宫里最高贵的两个人宠到心尖子上的小格格却被上天带走了。皇额娘脸色苍白,第一次不顾及那些规矩礼法,抱着皇阿玛失声痛哭。
我也很难受,当我心里又多了一个亲近的人的时候,她却吝啬地不肯多给我们些时间。我又成了皇额娘唯一的儿子,她很重视我,很用心的养育我,这就够了。
又一次看到胤禟的时候,是他被五弟胤祺带着来书房的那天,无逸斋门前,瘦瘦小小的胤禟规规矩矩地向我行礼。我看到他见到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但是脚却往后退了小半步,像是对所有人都带着防备。
我知道这孩子似乎跟太子闹了矛盾,因着我和太子同是在皇阿玛那里读书,再加上我面上故意为之,别人眼里我已经算是半个太子党,对于太子的事自然清楚。听说是为了一个小哈哈珠子,这位九弟当着所有人的面抢白太子,闹的不成样子。
太过娇养的孩子,不会分析形势,不识时务,得到些教训是必然的。后来胤禟病了一场,不闹了,却也失了原先的张扬霸道。这个孩子,也要变成我一样了吗。
毫无疑问,胤禟在书房里并不出彩,他甚至只比老十稍微强上一点。不论学问还是习武,都没有得到老师或者皇阿玛的关注。
但是,让我感到讶异的是,这样的小九,居然让那个八弟放下成见,费尽心思去接近他。明明八弟设计过这个傻乎乎的九弟好几次了。
对于胤禩,我是不喜欢的。他虽然年纪小,心思却深沉。短短两年,这无逸斋已经再没有人寻他麻烦。温贵妃所出的十阿哥胤誐更是同他形影不离,不论是皇子阿哥还是陪读的大臣的儿子,都同胤禩相处的不错。他聪颖出众,又总是微笑着,显得温和可亲。可是我知道,他眼里的黑暗,其实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想拉拢罢了,这小九真是傻乎乎的,明明一开始是躲着胤禩的,最后还是被蛊惑了。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孩子,真是那个精明的宜妃教出来的?
我忽然又感觉到,小九似乎也总在躲着我,且比那个伤害过他的胤禩更加明显,为什么?
那天看到小九在练习射箭,我刻意走上去教他。胤禟似乎想躲,却又笑了笑,站在了原地,淡然有礼的向我道谢。
我心里偷偷的笑了,最近两年,我索性一直冷着脸,戴起了面具。宫里的太监宫女平时最为势力,却不敢惹我。也再没有人能看出我的心思,就连我的生母德妃也一样。
我十一岁的时候,皇额娘终于登上了皇后的位置,随即病重去世。这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我的翅膀还不够硬,还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心也不够坚定,就算没有真正母子间的温情,她其实已经是这宫里最关心我的人了。皇阿玛当然也关心他的儿子,但是他是皇帝,这天下等着他管的事太多了,到我这里已经微乎其微。
看着宫里各色人的嘴脸,悲痛的未必就真是悲痛。我用力的抓着景仁宫的门框,心里涌起巨大的悲伤。
六弟胤祚去世之后,额娘德妃沉痛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刚出生一年的十四弟得到了全心全意的宠爱,除了忙着皇后的丧礼她根本未想起我,便是我去了长春宫也只会看到她和十四弟的母子天伦。长年的冷淡以对,让我们母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贴心。我和额娘永远也不会像她和十四弟那样了。
坐在树丛里,我看着景仁宫的方向,默默地回想起皇额娘和那个才陪了我们几个月的皇妹,我不想去景仁宫,怕勾起更多的回忆。以后,这宫里,就真的只是我一个人了。
一块白色的帕子递到我面前,我抬起头,面前瘦小的胤禟俯视着我,黑色的丹凤眼里有着担忧和明了。他说:“四哥,皇额娘最疼你,她定然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见我接了帕子,却不说话,他犹豫了一会,又笨拙的安慰着:“四哥这样厉害的人,过一两年就能为皇阿玛分忧,皇额娘在天上看到,也该是欣慰地。”
我将他拉了过来,不顾胤禟小脸上有疑惑惊讶的表情,将他搂在怀里,这宫里还是有人在关心我的。
心口那疼着的地方慢慢有些暖意,原来我一直想要的不过就是最简单的亲情。
收敛了锋芒的小九,知道关心安慰别人的小九,无论容貌还是性格都深深地吸引着别人。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八弟这样处心积虑的接近他,这样明白的维护拉拢他。
利用皇额娘留给我的佟佳家的势力,我开始慢慢成长。可是小九已经被胤禩和胤誐拉了过去,我只能无奈的惋惜。最开始注意到你的是我,动手却慢了一步。
一年一年,看着胤禟和他们感情越来越深,看着经商的胤禟所表现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天赋,看着他的狡猾,他的善良,心里的遗憾也随着不断加深,心里似乎有只兽孤单疯狂的独自吼叫着。
我依然每日去德妃处请安,母子间客气有礼,十四弟同我并不亲近,他甚至还不如胤禟,会偶尔拉着我唠叨几句。
三十八年,十三弟胤祥的母后敏妃去了。看着这孩子如同当日的我一样,孤单单的一个人被留下的样子,就心疼起来。于是我特意对他关照有加,如同小九那时候给我的安慰一样。
这一年,九弟同陈廷敬去了江南,皇阿玛派我过去宣旨。便是路途遥远,我也愿意去的,这样还能见见九弟。
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一种情况。小九被一个少年压在床上,那少年还低头在他身上啃咬着。我将其他人关在门外,只觉得那少年罪该万死。在我眼里高贵纯洁的小九,怎么能被这种人所污。我强压制住怒气,才没有当着小九的面将人掐死。
全身被剥的一丝不剩的小九,浑身泛着粉色,薄红的唇微微张着,眼睛里带着水汽,抓着我的衣服袖子说:“四哥,帮帮我。”这样的小九,无意识地在勾引着我。
我站在床边犹豫,身体却开始疯狂的叫嚣,叫个女人来帮他?找个男人?不,不!那些人怎么能碰小九。鬼使神差的,我抱住了他,低头去吻这个一直放在心里的人。
前两年我已经大婚了,这事自然熟悉。那种美妙的滋味让我几乎舍不得放开他,就算是药劲渐渐过了,我依然抱着他一直到天色泛白。
这算是趁人之危吧,可是我并不后悔。这样,小九和我的羁绊才会深一些。
(三)
对于我抱了胤禟,是不后悔的,除了略微担心这样高傲的九弟会不会接受不了。抚摸着他精致而苍白的脸,虽然舍不得他难受,我心里还是有着难以言说的喜悦。最接近九弟的人是我了,谁也夺不走他。
胤禟外貌阴柔秀美,睚眦必报,又极爱财;却面冷心热,待人宽厚良善,是我幼时宫里感受过的唯一的温暖。又因为得不到显得更加珍贵,越来越在乎给予我这温暖的人,这种在乎甚至超过了我身边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德妃和十四弟。可是,我们的身份和肩负的责任让我任性不得。那么就为了百姓和江山,为了护着这份温暖,努力站到顶点。
登上那个皇位的人,才有资格决定别人的命运。
千佛寺里,菩提树下,蓝衣的胤禟拈花一笑,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纯净的画面。神也好,魔也罢,有什么劫难,自然有四哥护着你。
胤禩跟九弟冷战了几次,小九却依然心甘情愿的站在他那边,这糊涂而心软的小九,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站在他身后的人,为什么从来不看看我眼里有谁。
九弟并不是个合格的八爷党,当索额图故意陷害的时候,小九大概想都没想,就将我带了出来,我只能暗示我的人先不要出来。
到了我府上,这个救人的先醉倒了,我苦笑着服侍他喝醒酒汤。在九弟扑过来抱住我边叫他福晋的名字边亲吻的时候,我略微迟疑,当然没有拒绝,顺着他加深了这个吻,宽宏大量的任他为所欲为。
漂亮的凤眼湿润迷离,脸上红红的,若是不顺着他还会有小小的脾气,白皙的身体上触手滑腻。
“快点,脱衣服。”他大概对自己不着寸缕颇为不满,拉扯着我的衣服,我如他所愿帮着他解开我袍子上的盘扣。
在小九压倒我的时候,我轻轻笑了起来,手已经从他细瘦的腰抚摸到臀部。
“啊!”
我起身堵住他的嘴,左手用力抱住他,右手去扩张。等我抱着他翻身的时候,床铺上的小九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细细的亲吻着他的眼睛和眉毛,我已经忍不住了。
醉酒的小九,是这样的可爱和诱人。
第二天,小九一惯的装糊涂,我没有为难他。
朝堂上,站到胤禩那边的人越来越多,太子的心越来越不安了,人不安的时候,就容易做错事。许多事,我再补救都没有法子。对于胤礽的被废,我心里其实是有预感的。我并不担心胤禩因此上位,胤禩摸清了也迎合了文物百官的心思,唯独漏了皇阿玛。就这一点,他就不会赢了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然,明白这道理是一回事,看到朝堂上百官共同保举胤禩的场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十四弟胤祯,也一力保举胤禩,他同我,越来越远,同老八倒是更像亲兄弟。我的心紧紧的提了起来。难道,这些年的隐忍,就要失败了?
皇阿玛否决了百官的推荐,胤禩受到了申饬。我的心放了下来,我又看到小九担忧的看着胤禩。为了胤禩,他甚至站在了我这边。
二废太子的时候,得知胤禟被胤礽所困。我心急如焚,顾不得以往对皇阿玛惟命是从,与世无争的表象,赶去了畅春园,却看到雨中小九抱着胤禩,脸上的喜悦和幸福那样明显。
我默默地站了片刻,就离开了。小九安全就好。
佛前,手里拿着念珠,我却静不下心来。胤禩,你有关心你的额娘,有老十,老十四这样真心为你着想的兄弟,连百官都是站在你那边。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从我身边带走九弟?
我对胤禩的不满越来越深,暗中壮大着自己的势力。皇阿玛终究看到了我的努力。他将我的四子弘历接到畅春园,许多政务也开始交给我。到了六十一年,畅春园里的大部分的人已经都是我的人。
那个皇位,其实真的可以扭曲人的性格。我开始理解二哥当时说的话,是这个太子之位害了他。
我开始控制皇阿玛能见到的人,手中也暗暗掌握着绝大部分兵权。就算皇阿玛的传位诏书上不是我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日,胤禟来见皇阿玛,我终究是没有拦他。站在门外,听着胤禟赞我的话,他没有趁机说我现在的一手遮天。或许,小九心里也是有我的吧。
我终于登上了那个位子,也顺理成章的将小九藏到了我宫里。胤禟不快乐,我知道,我却不敢放他出去。也许,等能影响到他的人都不在了,小九就真的可以留下来陪我了。这江山一个人来坐,终究是太寂寞了。
(四)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对我来说最盼望的生活,对小九而言更像一场灾难。
我一直看着他,专注于他的喜怒哀乐,当我在小九面前微笑的时候,我甚至看到宫人们眼里的讶异和恐惧。
而小九,只是一直关注着老八。
嫉妒和某些其他的情绪让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胤禩也越发不顺眼,伴随着挑刺和斥责。然后看小九心疼的眼神,让自己心口更疼。
只有抱着他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小九在我身边,在我怀里。那种濡湿火热的结合让我痴迷,小九细长的丹凤眼里没有了平日的精明和算计,看向我的眼里荡漾着迷离的欲望,他的眼里只有我。
这个时候,我会想:小九其实是喜欢我这个四哥的吧。罢了,一切都随他们去吧,胤禩已经翻腾不起什么来,老十四和老十也再没有了动作。
然而,胤禩在这个时候去了。我完全没有以前预想的喜悦,心急地回头去看呆坐在床上的胤禟。他要离开我了!我不允许!
我让人看牢了小九,却百密一疏,在我去皇后宫里的时候,小九走了。
一封书信静静在桌上等我,他的生意都上缴内务府,也将儿子和妻子都留在了京里。我知道,如果不是弘历留了弘嘉在宫里,他一定舍不得这个最宝贝的儿子的。
于是我吩咐弘历,看牢弘嘉,绝对不能让他离开京城。弘历虽然莫名其妙,却对这个差事意外的热衷。
接着,八福晋进宫,将一切托了出来,胤禩并没有死,是他带着小九走了。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那一刻我心里的恨意连自己都要控制不了。
但是听到八福晋笑着说,那两个人受伤的时候,我又冷静了下来。玉华的恨不比我少,她甚至希望两个人都死去,我下旨让她自尽了。再怎么恨,我也不愿意小九受伤。
……
今年,终于有人带回了他的消息,我连续忙几个日夜,将奏折和国事处理了大半,剩下的交托给张廷玉,偷偷地去了江南。
五月的秦淮,烟花随着流水,枝头杏花间跳着婉转娇啼的雀子。
然而,这里最有名的并不是如诗如画的江南春景,而是入夜秦淮河上灯火辉煌的精致画舫,和吴侬软语,有着勾人身段的名伶。丝竹之声中,风流倜傥、一掷千金的少年公子最爱在画舫上呼朋唤友,饮酒赋诗。
说起画舫,没有人不知道秦淮河上最大的彩霞坊。艳冠群芳,才情出众的如意姑娘便在彩霞坊上,慕名而来的客人不知道有多少,双手捧着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号,能上的彩霞坊自然都不是一般人。
今晚,彩霞坊却放话说这两天不接客,让一众自诩风流墨客的男人失望不已。
结果,眼尖的人们又发现,说不接客的彩霞坊上好像有人。立时有人不满起来,嚷嚷着:“这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爷过寿的时候触爷的霉头,不行,今儿爷非逛逛这彩霞坊不可!”
“就是,我们不能去,凭什么他能上去?”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
“爷,看来咱们的船一时半会过不去,前面似乎闹起来了。”黑衣人神色恭敬地问着站在船首的人,那人身着藏青色袍子,月白马甲,腰上挂着玉佩和荷包,脸上冷冷的,全身上下透着难以言说的威严。过了半晌,那人嗯了一声,仍然抬头看着彩霞坊的方向。
彩霞坊上,一个蓝衣青年正懒懒的背靠着栏杆,手里端着青瓷杯,仰头喝了杯中酒。当白皙如玉的手落到桌案上时,一旁秀美的少女便重新为他斟满。
瞄了眼外面聚过来的画舫,又小心翼翼地看看眯着眼看月亮的蓝衣青年,少女低垂着颈子,细声说道:“吴爷,外面起风了,不如去里面?”
青年收回目光,挑着嘴角笑道:“恩,我家大哥不在,正无聊的紧,没想到来逛这乐坊,还能遇到麻烦。我们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这样可不好。”
少女娇笑道:“瞧您说的,没有点靠山,哪里就能称得上秦淮河上第一画舫,您放心吧,没有人上的来,都会被嬷嬷拦住的。”
然而,还是有人上了画舫,一个褐色衣衫的青年气势满满的上来,用手指了靠着栏杆的蓝衣青年,“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小子,也不打听打听彩霞坊是随便什么人能包下来的?爷是江宁太守的侄子,今儿爷过寿,定要如意陪着,小子你要是懂事的——”
这位江宁太守的侄子,话未说完,已经到了跟前,呆愣愣的看着蓝衣青年说不出话来。
边上的少女悠悠一叹,这少女便是如意,她是知道他的感受的,想来第一眼看到这位吴家小爷的时候,她也是看呆了。
太少的侄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变了脸色,笑微微的上前,用词文雅,口气客气的说道:“这位公子,再下江宁卓彦,这位,这位公子一看便是远道而来,不如在下做东,请一杯水酒。”
边说边往蓝衣青年这边凑过来,蓝衣青年眉头一皱,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高高的画舫上两团巨大的影子冲天而起,带着清亮的鸣叫。
其中一团直扑凑向蓝衣青年的卓彦,卓彦还没看清那巨大的影子是什么,已经被一翅膀扇了下去,掉进水里。
卓家的家丁立时开了锅,旁边画舫的人也寻找着落水的太守侄子的身影。
而那座不起眼的小船上,藏青袍子的人身体微微颤抖,一指那画舫:“绝对是他!快,围了那船。”
蓝衣青年可能觉得无趣,身旁有人低声说道:“吴小爷,大爷让人带话说今晚赶不过来,让您直接去苏州。”
吴姓青年伸伸懒腰,说道:“也罢,我们先走一步吧,民不与官斗。万一太守恼羞成怒,咱们可惹不起喽。”
这样说着,已经有人平淡地接话道:“哦?这天底下还有人是你惹不起的?”
蓝衣青年似乎与来人极熟,只听声音,身体已经一僵,猛然回身往门口看着,一位冷着脸,双眼带着严厉和隐约怒气的人正往里走。
如意是秦淮画舫花魁之首,自然知道进退,见藏青袍子的进来,起身施礼,又亲自奉了茶,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蓝衣青年脸上少见的惊慌之色已经消退,带着微笑看着面前人,唤道:“四哥。”
这藏青袍子的人便是当今万岁胤禛,而这蓝衣青年则是化名吴忧的胤禟。
胤禛听了这句四哥,眼睛深深地盯着胤禟,终于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四哥!”边说边不眨眼地观察着胤禟,斜挑着的明亮有神的眼,带着熟悉的暖意,细嫩洁白的皮肤,略微弯着的嘴角。这些年过去,他同刚离开皇宫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加温润美丽。想来,他生活的很顺心。
胤禛心里隐隐疼着,一种深刻的思念从骨子里泛滥开来。他紧走几步,到了胤禟面前,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
胤禟略微挣了挣,察觉到胤禛身体的颤抖,抿了抿嘴角,叹息一声,不动了。
嘴里说道:“四哥,我总跟你说,身体为重,你看看你,整日只是操心国事,就没有听到你为自己着想,放松过。便是皇阿玛,每年还要出去游玩几次。”
胤禛抱住胤禟,听他唠唠叨叨的说话,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快活。他不时简短地回答一两句,大多时间是盯着胤禟看着,似乎要将他刻进心里。
“小九,要是四哥带你回去——”胤禛坚定地看向胤禟,这个唯一跟他如此亲近的人说道。
胤禟闻言苦笑一下,说道:“四哥,我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回去,我受不了的。”
胤禛愣了愣,想到关在皇宫里胤禟何曾有过今日的神采。他抱着胤禟的手又收紧了,用力到手指发白。
良久,这位帝王忽然低声说道:“我很后悔,也一直想问,小九,要是先跟你亲近的人是我,你心里的人,会不会是四哥?”
胤禟看着胤禛,以前见到这位帝王时的眼里戒备和些微的恐惧已经不见了,他温和的说道:“四哥,没有如果。我不愿意过权利争斗中心的生活,我早晚都会离开京城。而且,我很早的时候,早的你们无法想象,就知道四哥会登上皇位。而且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你肩上的责任不允许过多的私情。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早晚是要分开的。”他终究没有说不可能。
“至于八哥,小时候日积月累的感情,不是几句话能抹消的。虽然我对八哥也有不满和埋怨,但是他……且当年我腿受了重伤,几乎不能再走路,是八哥一直照顾着我。”说起胤禩,胤禟语气里带着不能觉察的和暖。
胤禛一怔,说道:“怎么会,当年我早就把玉华——”
胤禟楞住了,他忽然明白了胤禛为他做的那些事,扯了胤禛的手,让他别再说下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过那么几次之后,就再没有过,好在我福大命大。”
胤禛愣愣的看着胤禟脸上的笑,伸手摩挲着他的脸,良久,说道:“这次,我不带你回去。若是你有一天想回来了,四哥等你。”说不定,下次再见到你,我还是忍不住将你带回去吧。
胤禟笑了,“等我变成老头子,四哥哪里还认得我。”
“多晚我都等你,不管是三十,四十,还是六十,记住我的话,小九,四哥一直等你。”
第二天,胤禟离开了,天上飞着一黑一白两只海东青。
胤禛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抓着掌心,才能不冲上去将他带回来。
江湖路远,九弟保重。
自此,雍正帝时不时便私下去趟江南,至于见了什么人,办了什么事,只有这位万岁爷自己知道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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