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姐？小姐？”
“啊？”曹月妍一愣，直勾勾的眼神从虚无的前方收回来看向小琼，“怎么了？”
小琼抖了抖手里曹月妍脱了一半的衣服，“小姐，您得站起来一下，我好把背子给您脱下来。”
“哦。”曹月妍呆呆地应了一声，站起身让小琼把自己坐在身下的衣服都拿到了一边。
“小姐。”小琼一边把衣服叠好一边说：“您是不是在想夏公子的事？”
“你胡说什么？！”曹月妍突然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不是以往半开玩笑似的责怪，“我如今已经嫁进梁家，生死都是梁家的人，与夏大人再无半点瓜葛，你说话怎么还这么没遮没拦的？！”
小琼吓得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儿给曹月妍跪下了，“小姐，是小琼该死，不懂事随口胡说的。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您怎么骂我都行，就是别动怒啊……”
“唉──”曹月妍微微皱着眉心看她一会儿叹了一声，然后抓住小琼搭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想把她拉起来，“我没生气。不是跟你说过：让你跟着我一起千里迢迢地嫁到这天寒地冻的北方边城已经够难为你的了，我心里早就把你当亲妹妹看了。在这里，能跟我说些知心话的人除了你还有谁呢？别再动不动就跪了。刚才我……算了，以后别再提那个人就是了。”
小琼不动，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曹月妍，“可是……他现在人就在府中，就在不远的那个屋子里啊。”
“很快就会走的，你快起来。”
“不，我不起来。小琼知道，有些话小姐一直想当面问他的。您希望他能过来看看您，可这是梁家，以夏公子的个性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要不我……”
“小琼！我累了，要休息。你去给我打水来吧。”
看曹月妍的态度很坚决，小琼没法再说什么只好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可等她端着水回来，曹月妍却不在房里，之前叠好被放在一边的背子和比甲也不见了。小琼想想，猜她是去找“夏文敬”了。
小姐也真是的，怎么不等我回来呢？到门口给把个风也好啊。嗯……是怕被发现？可是这样，我也不能真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是去看看吧。
想到这儿，小琼把盆放到桌上，转身又出了门。快到地方的时候，她发现房门口站了一个人，于是赶紧躲到树下细看，原来是“梁峥”。
不好！小琼心里惊呼，刚想叫一声“大人”引开他的注意，可为时已晚，“夏文敬”的房门打开，“梁峥”闪身钻了进去。
“未平。”夏天关上门转过头来对梁泊雨使了个眼色。
梁泊雨看见了，不过见唐小三正好不在，会错了意，以为他在主动暗示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做点儿什么，于是嬉皮笑脸地靠近了夏天拉住他的胳膊，“我好想你啊。”
夏天脸色一变，走了两步错过梁泊雨很自然地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我知道，你也想橦华和你的三军将士嘛。”
这话说的怪怪的，可梁泊雨没有多想，跟过去又揽住夏天的腰，“就这么几天，他们有什么可想的？我只想你一个，一时一刻见不着都想得慌。”
夏天很慌张地推开梁泊雨，动作不大，但力度不小，“你别再说笑了。天也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被他这一推，梁泊雨反倒来劲儿了，他再次抓住夏天的胳膊，并且牢牢扣住手指把人拽到自己眼前，嘴巴也凑了过去，“你怎么了？又闹什么别扭？这好不容易没有旁人就咱们俩了，你还不赶紧让我好好……”
“谁跟你闹别扭了？是你玩笑开过了，一点儿也不好笑，你快走吧！”夏天红着脸使劲扽自己的胳膊，可没有用，只好瞪了梁泊雨一眼之后便用力向里间看过去。
“你看什么呢？哦──你是想到里面……”梁泊雨看见了屏风后的人影。
紧接着那人影晃了两晃，“啊”地一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间的屏风后面传了出来。
屋里曹月妍在生孩子，屋外听说了跑过来看望的人来了好几拨。梁泊雨看这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来，天儿又冷得要命就让他们都回去等消息。梁庸等到小琼出来换水的时候简单问了问，没有多说什么就让盈儿把他推走了。梁夫人和梁嵘、梁寥的夫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梁泊雨就让余信带她们去自己住的书房里等。
等终于没什么外人了，寅时已经过半，夏天又把唐小三也支到了后厨水房去帮忙。
梁泊雨累得够呛，满脸沮丧地蹲下来，“要是能有根烟就好了。”
夏天在他腿上踢一脚，“都怪你！”
梁泊雨扬起脸，“我还没说你，你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你……”夏天怕说话太大声被别人听见，蹲到梁泊雨身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怎么不怪你？我都说了不要来这里住，可你……现在好了，曹小姐早产了，你满意了？”
“谁让你把曹月妍藏起来的啊？”
“谁要藏她了？是她自己躲起来的。”
“她来找你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说有话跟我说，我刚把小三儿支走，你就敲门了。”
“那你就由着她躲？再说『我』应该知道你们本来就认识的吧？”
“哪个知道是你啊？万一是别人呢？”
“可是……”梁泊雨想了想觉得有点儿理亏，“那你看见我了就应该直接把她拉出来嘛。”
夏天很恼火，“你这人讲不讲道理？人家有心躲着不想被人看见，我还硬把她拉出来当着她的面告诉你她藏起来了？再说我冲你使了那么半天的眼色，你看不见吗？”
“你那也叫使眼色？谁知道你是在勾引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你……要不要脸？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你？眼色看不出来，我的话你也听不懂吗？”
“你不是常常那样，嘴上说不要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我哪知道哪次是真哪次是假？”
“你还有理了？！”
“我……”梁泊雨还想再争几句，可见夏天真的很生气，而曹月妍的惨叫声又不绝于耳，想想自己确实不该这么冒失地跑过来找他，也就不想再说什么对错，已然是这样了，还不如看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嗯……不过咱们也没说几句，那话听不出什么来吧？”
“听不出来？你傻还是人家傻啊？那话谁听不出来啊？就算听没听出来，她还不会看吗？否则也不会早产了！”
“这不能算早产吧，本来也就这十几天的事。”
“还狡辩？！”夏天气呼呼地站起身瞪着梁泊雨。
他终于不吱声了。
半晌，梁泊雨挠挠头也站了起来，“其实曹月妍怎么想倒还是其次，我比较担心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
“嗯，过来的人都看见这孩子是在哪屋儿生的了。不是曹月妍自己那儿，也不是我房里，而是天都已经黑了、深更大半夜地在你『夏大人』的房里。唉──该怎么解释呢？”
“是不太好说。”夏天皱起眉头，“嗯……我看还是我还是带小三儿去住客栈吧。”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去什么客栈？”
“我……”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从房里传出来，梁泊雨和夏天一起转身朝门口跑了过去。
一个小丫鬟出来了，梁泊雨一把拉住她，“夫人怎么样？”
“恭喜五少爷，母子平安。”小丫鬟乐呵呵地说完跑到院子里，“老夫人呢？我得赶紧去告诉她。”
“哦，她在我书房里呢。”梁泊雨扬手指了一下。
小丫鬟跑了，梁泊雨松了口气连连对夏天说：“都没事就好，都没事就好……”
夏天指指屋门，“你不进去看看吗？”
“看什么？”
夏天无奈，一端肩膀，“你说看什么？装样子也得装得像点儿吧。”
“不是不让进嘛。”
“这不是完了么。”
梁泊雨想了一下，回过身去探头探脑地想要推门，可没等他推，门一开又一个丫鬟跑出来，“少爷先别进，还没收拾完呢。我这就去告诉其他的人。”
这时刚才跑出去的小丫鬟扶着梁夫人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身后梁峥的两个嫂子远远地就喊着“恭喜五弟”了。
梁泊雨迎过去，招呼一声扶住梁夫人的另一边，“娘，你慢点儿。”
“你爹知道了吗？”梁夫人依然走得很急。
“呃，还没吧。”
“那你快去告诉他。”
“哦。”梁泊雨跟着走到门口，又被拦住。
“你先去，等回来就能进了，啊。”梁夫人说一句，她身边的丫鬟把门打开，她就急不可待地迈了进去，然后她身后的两位夫人又对梁泊雨说“五弟先去告诉父亲吧，别着急”之后也跟着进了门。
梁泊雨只好转身往外走，一抬头看见一直没动地方的夏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去了。”
“那你先去我屋。”
“不好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就行。”
“那多傻啊，一会儿人就都过来了，看你一个人站这儿也不好啊。”
夏天想想也是，抬脚跟上了梁泊雨。
等他们到了梁庸的院门口，盈儿正从里面走出来。
“唉？小少爷，刚好爹让我去你那儿问问怎么样了呢？”
“哦，生了。”
“那您自己进去说吧。爹房里有客人，我进进出出地不方便。我先去你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客人？”梁泊雨看看天已经快亮了，想这客人是刚到啊还是没走呢？刚到的话是不是来得也太早了，没走的话就是昨晚曹月妍开始生孩子之后的事，那又似乎晚了点儿。
“嗯，昨天爹从你那院回来后来的客人。”
“啊？那么晚？什么客人？”
“我不认得，爹也没让我在跟前，刚才叫我我才进去了一趟。”
“哦。”梁泊雨点点头，“那行，你先过去吧，我自己去说。”
昨晚吃饭的时候盈儿已经见过夏天了，两人擦身走过的时候互相点了点头算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是什么人呢？梁泊雨心里嘀咕着往院子里面走进去。夏天小心地跟在后面，想到见梁庸有点打怵，决定一会儿等在门口就好。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开了，梁庸被推了出来，正试探着往前走的两个人同时站住了。梁庸的轮椅又被往前推了一点儿，他身后的人也走出房门站在了凌晨时分灰蒙蒙的光线里。
梁泊雨抬头看着那人觉得是自己没见过的。夏天却眯了眼睛一步步走到梁泊雨的身前，紧接着他停住脚步傻在了原地，“父……父亲？！”
梁泊雨顿觉脑中一阵眩晕：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