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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书籍名:《繁枝》    作者:吴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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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起来,徐文耀煮的豆浆又煮沸掉一多半。溢出来的豆浆又浇灭了炉火,幸亏王铮闻到味道跑进去关了煤气,不然不定会出什么事故来。
  他拿抹布擦干净煤气炉,又将蒸着的包子馒头端出来,再一倒,原本够两个人喝的豆浆现如今只余下一小杯,王铮叹了口气,只好开冰箱倒了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
  等他把东西摆好了,喊了声徐文耀吃早饭,半天不见他答应,一抬头,却看到阳台上徐文耀站着抽烟的背影,仿佛在沉思,也许还有种与他这个人不协调的落寞,高大的男人就这么背对他站立,手肘撑住阳台上,左腿交叉在右脚背上,眯着眼,看着远处的虚空那般,心事重重地弹弹烟灰,然后又吸了一口。
  他给王铮此刻的感觉很遥远,遥远到他瞬间会疑惑,这个男人是谁,他跟那个每天温柔体贴围着自己转的霸道同居人是不是同一个。
  徐文耀在亲近的人面前常常会莫名其妙地陷入恍惚,这点王铮早已知道。只是在他确定要跟自己在一起之后,这种恍惚的次数便逐步减少,几乎到了绝迹的地步。但最近几天以来,他又开始出现恍惚的症状,有时候正做着什么事,他会突然停下,眼神幽深,意识完全游移开去。仿佛在王铮看不见的地方,徐文耀其实在经历一个个泥沼,必须奋力将人拽过来,不然这些泥沼就会以强大的吸力将徐文耀吞咽下去。
  王铮心里发闷,他说不好这种感觉,就像你熟知的某物忽然间转了个身,让你瞥见全然陌生的一面。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徐文耀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除了一些纲领式的信息外,他不知道这个叫徐文耀的男人经历过些什么样的事情,哪部分的生活在他身上凿下痕迹。他不像李天阳,李天阳好面子,为人喜好行为仗义豪爽,无论做什么事,李天阳都不骗自己,他坦荡,那些坦荡可能就来源于自私,但他不会分裂,他是一个从来都对得住自己的人。
  可徐文耀不一样,徐文耀就像一处九曲十八弯的水泽,除非你能搭乘直升飞机在其上空巡视,否则你看到的永远是绕晕了头的水道。这里面哪一片水光山色单独挑出来都怡人优美,可若是撑船深入,却肯定要月迷津渡,桃源无返。
  这样一个人,王铮知道单凭自己在校园里进出的心是不可能弄明白的,而且他也不想弄明白,这辈子他倒是理解了李天阳,可谁来理解他?因为理解了,所以宽容了,可那些苦楚孤寂却也是夯实如土墙层层叠叠将他围了起来。王铮承认,他早早歇了理解徐文耀的心思,他们在一块住,像情侣那样相亲相爱,像伙伴那样互相交流和扶持,这些都不作伪,但人的相处就到此为止吧,再深一步,所谓灵魂上的交汇,抬眼低眉的默契,这些念想就如怪物一样,没盼到手,可能先葬送已有的温馨,人生就是要不追求它们才能过安稳日子,这是王铮从以往的伤害中得出的经验。
  好吧,他觉得,自己是怕了,承认这点没什么难堪的,他也想坐享其成,徐文耀既然连“非你不可”这种话都说了,那么他没什么好拒绝。徐文耀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照着他心目中可以接受的蓝本一笔一划描出来的对象,他强势浪漫却又温柔缠绵,王铮有时候看着他替自己做决定,就会自嘲地想,原来自己在本质上还是怯弱,还是不能抵挡比他霸气的人的主宰。先是他的母亲,然后是李天阳,现在轮到徐文耀,也许还包括部分的于萱。
  王铮既然打定主意不介入徐文耀的个人隐私,便不会在这种时候冒然上去打扰他,自己乖乖拿了本书坐下看,多了一会,徐文耀才算抽完烟,回来看餐桌上摆了一桌子早餐,不觉讪笑说:“那什么,早餐已经好了啊。”
  “嗯,”王铮继续看书,心里觉得闷得慌,可口气很淡,说,“豆浆沸出锅,浪费了大半,只剩一杯了,你喝吧。”
  徐文耀内疚起来,坐他旁边说:“对不起啊,我下回会注意的。”
  “没事,快吃吧。”
  徐文耀沉默地啃着包子就豆浆,吃了两个,发现王铮还在看书,他面前的东西一动不动,便放下杯子,说:“小铮你也吃,不要空腹看书。”
  “我呆会就吃。”
  “别这样,不就一杯豆浆吗,我下回注意还不成?别生闷气了好不好?乖,来吃东西。”
  王铮啪的一声合上书,定定看他:“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干嘛一定要解释成我在生闷气?”
  “你要不是何必不理我?”
  “我不理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似乎需要点时间从你的思绪里走出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最近走神的次数有点多了,”王铮无奈地说,“我本来不想说,但我觉得,在煮东西的同时离开厨房去阳台上抽烟发呆,这有点危险,因为炉火被浇灭而不及时关煤气,我们整个屋子的安全就成问题。徐哥,你遇到什么不好跟我说的事我不多嘴问,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倒打一耙,一定要把我塑造成爱生气无理取闹的人?”
  徐文耀脸上绷紧了,他嘴唇紧抿,想也不想道:“怪不得你能当老师,你真是很喜欢给人上课。”
  王铮脸色一下变了,站起来也不理会他,径直回房间关了房门。
  徐文耀懊悔不已,端着牛奶敲了房门又是道歉又是哄骗,王铮开了门接了牛奶喝,脸上再无表情,徐文耀本想喝完了帮他拿走杯子,王铮却不理会他,自己拿了送去厨房清洗。
  这一天是王铮复诊的日子,徐文耀今天公司有个重要的会没法陪他,早已安排了助理来送他去医院。现在这个情况他不想走,但没法推了工作,只得忐忑地离开家去公司。开会期间他也心神不宁,越想越觉得早上那句话实在欠抽,怎么就不加考虑直接扔到小铮身上?好容易结束了会议,打电话给王铮,居然是关机,徐文耀心里咯噔一下着急了,忙给助理打了电话,问清楚他确实跟王铮在一起,俩人还在医院,徐文耀这才松了口气,试探着说:“你让王老师接下电话。”
  不一会,传来王铮温和的声音:“什么事?”
  “没,就是那什么,你为什么不开机?”
  “哦,忘了充电,你知道怎么找我的。”王铮淡淡地说。
  徐文耀深吸一口气,柔声说:“小铮,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王铮轻松地说,“我忘了。”
  徐文耀笑了,飞快地说:“我去接你。”
  “公司没事了?”
  “会开完了,跟客户洽谈什么的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要什么都得我亲力亲为,那我不累死了?”徐文耀亲热地说,“一起吃中饭吧,好吗?”
  “如果你保证不走神,我会考虑看看。”
  “不会了,”徐文耀想了想,低声解释道,“最近确实情绪有点低落,具体原因我没法说,说不清,但我真的想说对不起,怎么着,我不该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你。”
  王铮沉默了一会,温言说:“没事,谁都有不高兴的时候。”
  徐文耀有他这句话,心里顿时有了底一样,高兴地挂了电话,飞速处理了手头上的事情,抓了车钥匙开车往医院方向出发。开到临近医院的时候,徐文耀瞥见路边有家店卖古香古色的木雕,他想着家还有面墙是空的,这种东西王铮大概会喜欢,停了车下去买了两块,他本人并不欣赏这种工艺品兴致的东西,但王铮爱在家里的角落里堆放些中国古典元素,他也乐意让王铮维持这种细致的爱好。徐文耀付完钱后走出来正要上车,却听见有人在身后怯生生地喊:“文耀,你,请问,那个,你是徐文耀吗?”
  徐文耀转过身,这时候太阳很大,颇有初夏的劲道,马路上车流穿梭,路边的树荫罩下来,人站在下面,脸色显得有点暗。徐文耀眯了眯眼睛,他在这瞬间听见一种奇怪的噗通声,就像打鼓一样分明,然后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心跳声,有种奇异的慌乱夹杂着松懈,这些天绷紧的神经骤然间像要松垮下来。他自从接了季云鹏的电话后,想过很多次如果真是那个人,重逢后该说什么,那句“对不起”应该在什么时候恰到好处地说出来,但事到临头,他忽然就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想说了,说出来都像矫情,隔了十来年,时间安静地冲刷掉青春上面那层残忍和执拗,三十出头的人生,忽然让他开始觉得不堪回首,尤其是,对着的那个人,明显一头与年龄不相称的花白头发,微驼的背,遍布生活压迫痕迹的脸。
  还有那双眼睛,曾经因为与少年时代爱上的人相似而备受他的喜爱,现在也不复清澈,蒙上一层灰黄,里面有唯唯诺诺的畏惧、想靠近又不敢的试探、自惭形秽的痛苦。
  这个人的名字,徐文耀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发现自己记得这个男人的很多事,曾经他纤长的手指如何像杂耍一样抛起调酒瓶,他漂亮的丹凤眼如何微眯着往鸡尾酒上加一颗点缀的樱桃,还有他在床上被折腾不过求饶时闪着泪光的媚态,徐文耀发现自己记得的远比想象中的要多,可是他却忘记了这个人的名字。
  他叫什么来着?姓什么?仿佛有个英文名,那时候圈里的人都叫他的英文名,很少有人叫过他的中文名,但是徐文耀记得,在某次疯狂的性爱后,他有温柔地笑着,告诉自己他叫什么。
  可是这些,他现在却想不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那个人仿佛遭受重创一样退了一步,嘴唇抖了抖,憋出一个可怜的微笑,“呵呵,也难怪,我们都有十年以上没见过,我,我又老了这么多,你忘记我这个人也是应该的。”
  “不。”徐文耀摇摇头,他一手拎着刚买的木雕,上前了一步,冷静地说:“我记得你,可我忘了你的名字。”
  那男人脸上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隔了好一会,才说:“我,我是Jacket,以前大家都叫我J。”
  “中文名。”
  “中文名,中文名很土的……”
  徐文耀微微仰起头,太阳射进他的眼睛,他觉得这一刻,有种久违的枷锁加身的窒息,然后他叹了口气,说:“请告诉我。”
  男人似乎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眼中似乎蒙上一层水光,然后,他轻声地,一字一句地说:“张贵生,我,我叫张贵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遇到盗文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遇到这种留言是第一次,此君认为吴沉水写文都是“渣攻贱受”套路,没什么好看,不配他买v,要看也只会看我的盗文,就连看盗文,都是给我面子。
  我不知道这位留言者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牛逼,居然觉得有权利来原创作者文下这么说话。
  我不想谴责他,因为所有读者几乎都看过盗文,但人必须有基本的行为准则,不是说你有权利留言,晋江让你能打负分,你就可以无视别人的劳动到这个程度。
我觉得很悲哀,我原以为不用重复的合法权益,在这个地方,却逼着我一直要重复,像个傻瓜一样,被盗文挤得险些无法生存,想发出自己微弱的反对盗文的声音却被无数人嘲笑,甚至抓上闲情讽刺,我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选择沉默,并抽出写文的时间,一次次给盗文网站管理员发信,请求他们尊重我的劳动,请求他们删帖。
但很少有人理会,甚至,有管理员回信笑话我,有本事你让其他盗文网都撤文,不然我们不会撤。
  到了今天,说到盗文,我已经不想谈钱,虽然我们每个写文的,都有权利说钱,但是我不想谈。
  我想说的,是层出不穷的抄袭,bl被篡改成bg参赛,被改换名称换成棒子明星的名字贴在某贴吧里yy,被公然大段大段改换猪脚名字当成自己的作品发表。
  这种事,层出不穷,已经到了司空见惯,令人麻木的地步。
  但司空见惯了,这种现象就是对的吗?
  ok,我也不讨论对错,我只想说,作为一个写手的无力感,对自己的作品无法保护的无力感,我不能阻止别人把我辛苦写出来的东西贴到别的网站去,要求那里的读者付费看文;我不能阻止别人把我的文弄到百度书库那个无耻的地方,让人不需要任何验证就可随便阅读下载;我不能阻止别人看了盗文反过来跑我文下辱骂我写得不如她的意;我不能阻止,只要她们高兴,我的文随时可以被整个copy进word文档,要抄袭要改动要意淫要出版。
  我什么都不能阻止。
  最近抄袭案多到令人咂舌的地步,焉知道跟盗文没关系?如果不是盗文成为一种无所谓的行为,大家又怎会对一个作者的著作权漠视到这样一个地步?
  两年前,我还是个热血小作者,我写公子晋阳的时候,为了盗文跟读者在文下大吵一架,所有关于我的人身攻击,论坛黑帖,均从那时候开始。
  渐渐的,我不再发言,因为太认真太较劲的行为,在这个娱乐时代,别人以为你是白痴。
  甚至连《子璋》被刷上千个负分都有幸灾乐祸的人在论坛上开贴公然叫好;很多读者,一个情节处理得不如他们的意,就会倒戈相向,恶言以对,全然忘记这个文曾经给过他什么样的感动和感慨,这个圈薄凉至此,我已经没有了开口解释的欲望。
  我也不想呼吁什么,但是当维权已经成为笑谈,当写作者丧失发言权,这个圈子的问题,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什么得以扭转的了。
  我有时候甚至连单纯写文,都很难做到。
  那么我该怎么办?
  我只能跟个祥林嫂似的求你们各位,不要同步盗文,不要看了盗文来我文下骂原作,不要为省了一根冰棍钱而沾沾自喜,觉得高人一等,像吆喝要饭的一样吆喝我们,给我们写耽美的一个生存空间,就这么简单的事,我过分了吗?
  不说太多了,说下去真是悲伤,切实存在的悲伤,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写耽美了,那么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我不想写,而是不敢写。
  我的悲哀和牢骚都是指向那位如上留言的人,不是针对其他人,我不是嫉恶如仇,相反,我很感谢你们能在可以看盗文的情况下还选择看正版,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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