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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百一十三、陆由的自白 …

书籍名:《逆差》    作者:陆离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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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寄贤抽出来的是自己的皮带,牛皮,纯手工工艺,南寄贤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他将皮带在手中折了两折,“你一切所为,说一句欺师灭祖,恐怕有失公允,但是,目无尊长是逃不掉了吧。”
“那又怎么样!徒千墨都没有说什么!”陆由的情绪真的被顶爆了,他压抑着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对徒千墨笑脸相迎,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为什么,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人嫌他谄媚得不够真诚。
“刷!”皮带狠狠在空中划下来,陆由吓得一缩脖子,只是,南寄贤并没有抽下来,而是重新伸手握住了,“你最好自己脱,否则——”
陆由炸了,“否则怎样!否则,你就告诉徒千墨,我的一切乖巧听话任人宰割都是装的!你就可以禁播《舞者》收回《犀角》夺走《晚照》,南大师兄,现在这时候,你以为,这些东西,我还会怕吗?”
“我会怕!”门被推开了。
隔着一道门站着的是脸色发青的徒千墨和看不出表情的慕禅。
徒千墨大步走进来,他走路一向是很轻的,但不知为什么,每一下步子都像是踏在了陆由心上,这一刻的陆由,刹那间涌上脑海的一个画面,是,半躺在桌上的半袋话梅。
是不是有些可笑,他没有想一切揭穿之后会被徒千墨一怒之下打死,也没有想最终依然会被赶回那个能折腾掉他半条命的地下室,而是,想,半袋话梅。
那时候的关系好像还没有这么糟糕,那时候的那个人,还会随着有没有太阳转变心情,那时候,自己还会笑,还会期盼,那时候,那个人说,话梅可以给自己吃,因为自己有维护他,所以,可以有这样的小奖励。
陆由笑了。
他再也想不到,在一切暴露在阳光下即将摊牌的这一刻,徒千墨所有所有的好,最后,就是那半袋话梅。
陆由长长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有报应这种东西的。或者,一切就像是徒老师曾经说的一样,蝇营狗苟阴谋算计的人,肯定不长久。
他抬眼望着徒千墨,眼睛很大,很亮,笑容也很释然,真的好像卸下了全部的负担。
这时候,第一个说话的,反而是——南寄贤。
“老师。”南寄贤屈下了膝盖。
只是,徒千墨并没有等他跪下来,他的声音懒懒的,“不必跪,你跪了,他们也要跪,病房不大,挤不起。
刚刚赶到的刘颉和赵濮阳面面相觑,南寄贤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尴尬,师弟面前,徒千墨还从来没有这么对他说过话。
慕禅很顺手地关上了门,这时候的徒千墨,已经坐在了陆由对面的床上。
南寄贤神色讪讪的,刘颉和赵濮阳也不敢贸贸然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慕禅则是一个人站在房间的一角。
过了一阵,徒千墨脸上的肌肉绷得不那么紧了,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素的讥诮味道,他看着南寄贤藏起也不是系好也不是的皮带,甚至还带上点笑容,“这是怎么呢?”
南寄贤只能说,“南和陆师弟说说话。”
徒千墨微笑着,“是吗。”那个吗字的尾音是向下走的,而不是平素的扬上去。
“南——”南寄贤低下了头,他不是没在徒千墨面前低头过,只是如今这气氛,无论怎么做,都显得太怪异。
徒千墨却是不再和他说话了,他站起来,走到陆由床前,将那个淡黄色的抱枕拉过来塞进陆由手里,而后,扶着陆由趴下。
陆由本来想说话,可是,他无意中瞥到,徒千墨拽着那个抱枕的时候,手居然在颤抖,他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张病床中间隔着的空地本就不大,徒千墨起先坐在对面的床上,南寄贤面对着他,可是,他就问了那一句话便起身,南寄贤不好再动,如此一来,实在是难受得很。
徒千墨回转身,顺了南寄贤手中的皮带,转过身,对着阳光,拿在手里抻了抻,而后,徒千墨将皮带重新递还给他。南寄贤自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系,只能握在手里,徒千墨又坐回了那张床上。
那一刻,连陆由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向来喜怒无常又刚愎自用,任性情绪化还带着小孩子脾气,可是,他沉静下来的气度,却端的令人心折。
徒千墨的目光并不严厉,语气也不再是那种玩味的态度了,他望着南寄贤的神情非常认真,“这些小的,你要打要教要罚,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又是什么样的大事,要支开了我,对一个已经受伤重病被逼到医院的孩子动私刑呢?”
南寄贤没有说话,徒千墨的问题,他真的没办法回答。这个中究竟,其实,他确定,老师是听到的,可是,当着这些人,还有慕禅在,他只能又重新叫了一句,“老师。”虽然,口气中带着几分隐忍,但是他气度太过沉着,哪怕如今低了头,那种渊渟岳峙般的存在感依然特别强烈,他山一般的定在那里,徒千墨的诘责可以说只是件小事,但他身上那种气息,却让人瞬间觉得,特别悲情。
赵濮阳从来没见过大师兄这个样子,他入门算是晚,南寄贤又一向是那么端重自持的人,在他们这些小的面前,真可以算得是长兄如父。如今见他受责,赵濮阳心中第一个就过不去,他走上两步,望着老师,“老师,濮阳不知道有什么事,可是,大师兄不会不讲道理的——”他说到这里,还推了推陆由,“小由,你是有什么事没告诉大师兄吧,肯定是有误会的,没关系,你向大师兄解释啊,大师兄最疼我们了,他一定不会怪你的。”
陆由没有说话,徒千墨的脸青了。
与此同时,南寄贤轻声呵斥赵濮阳,“小四,一边站着去,不许没规矩。”
赵濮阳摇头,眼巴巴地望着刘颉,“三师兄,大师兄和陆师弟肯定有误会的——”
赵濮阳话没有说完,慕禅先走过来拢住他,“小濮阳,护士长的小儿子可是你的忠实粉丝,那小家伙粉雕玉琢的,还会唱你的《月光微微光》呢,陪大慕哥去看看?”
“我……”赵濮阳像是还要说什么,慕禅却看似温柔实则强硬地将他拉过来。
徒千墨一下站了起来,将赵濮阳一把从慕禅那里拽到自己身边,他剑眉微扬,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对上慕禅的语气很重,“抱歉,这是我的家事,请禅少回避。”
慕禅重新看了赵濮阳一眼,甚至还顽皮地将食指搭在唇边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笑道,“不好意思”,于是,这房间里最后只剩下了他们师徒五个人。
慕禅一关上门,南寄贤就跪下了。刘颉和赵濮阳也跪下了。
陆由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反应。
徒千墨没有看他们三人,而是再一次望着陆由,“你给我句准话吧,也就是说,你不想再认我了。”
“老师!”赵濮阳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开口,可是,他忍不住了,老师的声音,居然在发抖。
陆由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我还有选择吗?”
徒千墨握紧了拳,“有。”
陆由深吸一口气,“我想恬不知耻地问一句,我现在,还算不算卡狄的全约艺人。”
徒千墨心颤了,原来,这种时候,你最关心的,还是自己。他稳住了声音,“我可以帮你解约。”
“那就是说——我可以走了。”陆由问。他的声音也抖了。
“如果你愿意继续走娱乐圈这条路,我可以替你请一个好一点的经纪人。《犀角》我不会收回去,《晚照》,对不起,《晚照》恐怕,我个人情感上,不太能接受,别的人去出演。”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徒千墨,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陆由的心也冷了,原来,就是这样,已经,已经不算自己人了吗?他强压住情绪,“h——”一个好字的音还没有发全,面前突然扬起一道鞭影,陆由眼睛一花,徒千墨已经握住了南寄贤甩过来的皮带。
“南,你是真的以为师弟都在这里,我管不了你吗!”
“南可以任老师处置,可是,南不能看老师后悔!”南寄贤站了起来,他的态度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赵濮阳和刘颉也站了起来,这一次,先开口的,竟然是刘颉,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拽住了徒千墨衣角,“老师,阿颉确定,如果这一次,您真的放弃了陆师弟的话,您会后悔的!”
徒千墨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放开我!”
赵濮阳望着陆由,“陆师弟,你说一句话啊!你就不想认老师不想要我们这些师兄了吗?难道,这些日子,老师对你,是真的很不好吗?”
陆由不知道该怎么答。他身体里全部的经络都像是被抽到了一个强压力泵里,他的头晕得厉害,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他根本没有思考的力气,他只知道,他算计徒千墨,又被徒千墨发觉了,可是,徒千墨可能接受他吗,可能原谅他吗?
刘颉望着陆由,“大师兄和濮阳都不在,老师对你如何,或者,他们不知道。陆由,这些天,我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看着老师为你费心筹划,你的母亲,哥哥,甚至是朋友,这些原本不在老师计划里的人,都因为你,他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关注,你能不能告诉师兄,你要走,究竟,是因为什么?”
陆由一个一个地看,看南寄贤,看刘颉,看赵濮阳,最后,他看徒千墨,“您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着,您说过的话,我也从来没有忘。老师,不是您对小由不好,是小由,要的太多了。您在我妈最需要钱的时候,给我钱;在我哥生病的时候,也那么尽心帮我;甚至,明明不喜欢悉臣,也为了——把悉臣招到《犀角》剧组里来,我真的很感激您,您一直知道,因为上次选角的事,我对悉臣心里有愧,而且,这些天,如果没有悉臣在我身边,我想,我自己也是捱不过去的。甚至,在我那么阴险下作不知廉耻地利用您的愧疚来阴谋算计被揭穿的时候,您还愿意帮我赎身,把《犀角》给我。老师,这么想,其实,是我小人之心——”他看着南寄贤,“大师兄,您说,我用扫厕所挨打换这些东西,其实,我——”陆由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没用,但是已经这样了,就都说了吧。”陆由重新看徒千墨,“我当时哀求您,是算计了,是想利用您的内疚心疼我,可是,我没有想那么远,我也不觉得,您这么理智清醒的人会一直被我瞒下去,我只是觉得,您顾念我这份心,再赶我走的时候,别那么绝情。这样,我在地下室,也好混一点。我不怕被人踩在脚底下,可是,跪在人家脚下擦鞋还要因为护手霜的牌子不合人心意赔钱的日子,也真的挺难过的。”陆由的脸色灰败,“我其实,没别的路走,我是一定要当明星的,不成名,毋宁死!老师,其实,您不了解我妈,她不会用那个广告毁了我的,她还要利用我大红大紫的,那时候,她自有她的决断,这,就不是我能说的了。”他说到这里,抬起了头,神情是无与伦比的认真,“我是真的感激您的。我也知道,您帮我,教我,甚至是打我,您什么都不图,就图,我这一颗真心。可是,老师,有的人,除了真心,他还能给其他很多东西,比如,您;可是,有的人,除了真心,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徒千墨看了陆由很久,而后,他说,“你不会什么也没有。”
陆由微笑,这一次,他点头了,“是,我还有。还有,没还完的,您的情,还有,十五万的债!”他说到这里,重新摸到了枕头上的那张卡,“南大师兄——这是我,恐怕今生,最后一次这么叫您了,以后,我就要叫您,债主了。”
南寄贤并没有接陆由递过来的卡,他给陆由的是,一巴掌。
陆由右半边脸肿了。
而后,他笑了,“要是一巴掌抵一块钱的话,每天打十下,我也要还您,四五二十,四十年。”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南寄贤重新捡起了皮带,“老师,南请家法,今天,南就当着两个小师弟的面,打醒他!”
徒千墨一把拽过南寄贤手中皮带,他手背青筋绽起,连手臂都在发抖,声音更是嘶哑得可怕,“不用你!今天,我自己,打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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