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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

书籍名:《来自盖亚》    作者:亚比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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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用几秒钟时间就能让房间变得干净整齐,却还是生活在一片脏乱里,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已经在布里克街这栋黑色的宅子里待了好几周,除了跟着伏地魔之外几乎没有出过门——之前我询问过伏地魔是否可以在伦敦市区里转一转,他告诉我最近时局紧张,最好不要随便离开他身边,我只能打消独自一人在外面闲逛的念头。
  就这段时间而言,我并没有看到多少时局紧张的迹象,这也许是因为伏地魔几乎不去人群聚集的地方,也许是因为每个人在我面前都对那些所谓的“重要事件”闭口不言。我总觉得食死徒们的活动越来越隐秘,但也越来越频繁,然而这些都是他们的事,伏地魔似乎有意将我摒除在外。
  我想,只凭一个牢不可破誓言果然不能让他安心,即使他装作若无其事,彼此的隔阂和疏远也日益明显。
  我觉得有些难过,但除了耐心等待之外别无他法——信任一旦产生动摇,须经长久时日来加固;涉及灵魂的重要秘密被迫与人分享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因为对方动了手脚而被迫吐露秘密的滋味同样难以忍耐,无论是伏地魔还是我,都需要一个能令彼此重新正视对方的转机。
  只是这样的转机可遇不可求,我和伏地魔之间若即若离的状态大概还要持续很久。
  马上就要到晚餐时间,我想了想,翻出一件黑色的窄袖长袍换上——伏地魔手下的大部分食死徒工作能力如何,我无法妄加评议,但他们在衣食住行上的表现真是一等一的糟糕;如果不出意外,今天的晚餐还是由我负责。
  刚到布里克街的那几天,我从饭馆打包带回来的食物让那些留宿的食死徒赞不绝口,但当他们听说这些食物出自麻瓜餐厅时,个个脸上都浮起了诡异的表情,这让我觉得很可笑,忍不住和他们争辩起来。
  结果完全在意料之内——我的话语,我对于麻瓜和巫师关系的看法,仿佛一个爆破咒投掷到水里,掀起了轩然大 波;那几个食死徒(包括向来冷静自制的特拉弗斯)都激烈地反驳我,并且用一种彻底反感的、看待异类的眼神看着我。
  不过我和他们的争辩在伏地魔回来之后就戛然而止了,显然,没有哪个食死徒敢在他们的主人面前讨论这种不受欢迎的话题。
  我暗自怀念和卢修斯与西弗勒斯畅谈的每一个日夜。他们不像这些人——这些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进行正常的交谈,在我话未出口的时候就心怀抵触拒绝了我的人——不管他们是否赞同我的观点,起码他们尊重我,他们认真倾听我的意见。
  当然,我想这首先是因为我是他们的朋友。
  等我换好衣服走下楼,伏地魔已经带着几个食死徒站到门廊处,每个人都往自己身上施了个防水咒。我惊讶地跑过去:“先生,您还要出门吗?”
  伏地魔回过身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晚餐怎么办?”
  “今晚我不会回来,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伏地魔抽出魔杖示意众人做好准备,“走吧。”
  一群人在空气里消失了,我有些郁闷地想着那些堆在厨房里的超出分量的蔬菜和生肉:“谁能到厨房帮我施个保鲜咒?今天的食材肯定用不完。”
  “我来吧。”芬德罗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来帮你的忙,算是为刚才弄脏走廊道歉。”
  我们走进厨房,我把需要保存的食材推到芬德罗面前后就卷起袖子开始用去皮器削土豆皮,芬德罗对每样东西都念了保鲜咒,然后兴致勃勃地凑到我旁边:“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去皮器。”
  “麻瓜玩意儿?”
  “是的。”
  “我听说你从来不用魔杖。”
  “是的。”
  “这么说,你施不了魔法?”
  “正确。”
  “那主人为什么会要你当他的护卫?”
  “我能做别的事。”
  “比如呢?”
  “比如做晚餐。”
  “……”芬德罗弯下腰来仔细看了看我的表情,“你生气了吗?如果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
  我在内心悄悄翻了个白眼,放下削好的第一个土豆:“你会用脱皮咒语吗?把这些土豆皮都削掉吧。”
  芬德罗愣了愣:“那个咒语一般只有家养小精灵会……啊,有些主妇也会,但我——”
  “那就去把卷心菜洗干净,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芬德罗摸摸鼻子,把一堆卷心菜倒进盆里,装满水之后用魔杖在里面搅了搅,卷心菜和水一起在盆里转动起来。
  我叹了口气:“你怎么能用搅拌咒?洗菜要把菜叶一片片摘下来分开清洗,难道你以前都是一口吃掉半个卷心菜的?”
  芬德罗看看我,再看看盆里的卷心菜,举起了魔杖——
  “停,不能用分裂咒!你想吃菜渣吗?”
  这次轮到芬德罗叹气,然后他不情不愿地挽起袖子开始把菜叶一片一片剥离开来。
  “我真没怎么进过厨房。”
  “看得出来。我猜你有个能干的家养小精灵,或者一个能干的母亲。”
  “我母亲也没怎么进过厨房——都有家养小精灵了,她为什么还要操劳呢?”
  芬德罗用一种快活的、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我,我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卢修斯告诉我,只有古老的巫师家庭里才有家养小精灵存在,而大部分古老的巫师家庭都是富有的,这意味着这样出身的巫师大多养尊处优。
  芬德罗在这方面显然和雷古勒斯很相似。
  “我听说你有一件很神奇的武器,可以反弹或者吸收魔咒,是吗?”
  “是的。”
  “我还听说你身手很厉害,前年那次晚宴上一眨眼工夫就制服了两个巫师——那个凤凰社成员,还有我们这边的特里西娅,是不是?”
  “是的。”
  “我听说——”
  “芬德罗,你到底从哪儿听说这么多事情?”
  “沃尔顿·麦克尼尔。你认识他吧?”
  我想起那个举止粗鲁、喜爱暴力的食死徒,皱了皱眉,芬德罗敏锐地注意到了:“哦,看来你不太喜欢他。”
  “他当时狠狠打了那个凤凰社成员一拳。”
  “啊,他就是那种个性。”芬德罗轻描淡写地说,“其实真没必要,反正后来那个凤凰社成员也死了。”
  五十八 死亡与真相(下)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因为我的某些举动而死去。)
  我的手一抖,去皮器和土豆一起掉到了桌上。
  “死了?”我震惊地看着芬德罗,“怎么会?”
  “怎么不会?”芬德罗莫名其妙地瞥了我一眼,继续剥着卷心菜叶,“经过那些拷打,能撑住不死的巫师没几个吧,起码我就没见过被抓了还能活下来的。”
  我说不出话来。
  芬德罗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我:“你不知道这件事?”
  “不……”我有些恍惚地说,“我想象过伏……黑魔王会严刑审问抓住的敌人,但我没想过他们会被拷打致死。”
  “你没想过?主人特地把我调离那次晚宴,还事先安排了特里西娅和另外几个人,不就是为了抓住——”
  芬德罗说到一半,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警觉,他迅速停住话头,重新开始剥卷心菜。
  我盯着他的侧脸,片刻后低下头,拾起去皮器和土豆,继续我的工作。
  清洗结束后,我递给芬德罗一把刀,让他把胡萝卜和土豆切成丁,然后一边撕开咖喱调料包,一边尽量用上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这么说,那天晚上黑魔王都计划好了,怪不得我告诉他房子外面还有攻击者时,他完全没去追究。我猜那个攻击者也是我们这边的吧,他假装成那个凤凰社成员的同伴了?”
  芬德罗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过了半晌才说:“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计划。”
  “当然不!”我装出一脸随意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才刚开始工作,黑魔王可不像现在这样信任我。”
  “那倒是。几个食死徒里应外合,你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还能表现得那么好,难怪主人看重你……”芬德罗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你知道吗,当时主人和特里西娅他们约定好了,要以他进入餐厅喝完第一杯酒为信号发起攻击,看看那个凤凰社成员会有什么动作,但没想到有个笨蛋——是谁来着?我记得好像是吉本——他撞翻了椅子,结果那个傻瓜居然就趁机刺杀主人!我们还真没想到他有这种胆量,幸亏你反应快。”
  他把切好的胡萝卜和土豆拢作一堆,用手推到我这边:“好啦,任务完成。”
  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把食材全部倒进锅里,一边洒咖喱粉一边搅拌:“肉已经五成熟,这些一起炖半个小时就可以吃了,今天的主菜是咖喱牛肉和糖醋油烩卷心菜。”
  “闻起来真不错!我得说,你确实很能干,不只是个护卫啊——主人有没有吃过你做的饭菜?”
  “有。”
  “他怎么说?”
  “不错。”
  “就这么简单?”
  “足够了。”
  “你说得没错。”芬德罗笑起来,“要知道,从来没哪个食死徒能亲手给伟大的黑魔王呈上食物,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加荣幸。”
  我点点头,开始翻炒另一个锅里的卷心菜,油烟蒸腾起来,但我几乎闻不出味道了。
  一切都是陷阱。伏地魔早就知道会有凤凰社成员借复方汤剂混入那一晚的集会,而他选择了将计就计——为了抓住敌人,也为了考验我。那个叫特里西娅的女食死徒也是早就安排好的戏码,伏地魔命令她佯攻,借机观察我的反应——事实上,他肯定安排了不止一个食死徒,但在当时的突发状况下,只有特里西娅一个人反应过来并及时发出咒语。
  伏地魔和食死徒约定以他进入餐厅、喝完第一杯酒为信号,上演预先安排的“行刺”戏码;但他没有料到那个凤凰社成员会碰巧在同一时间因为有人撞翻椅子吸引了众人注意而发起真正的刺杀。伏地魔和几个知情的食死徒都认为那个年轻人那晚只会暗中观察以待良机,却没想到他是个冲动鲁莽的人。
  而那个年轻人以为自己拥有的接应人、那个在庄园外发出云雾咒的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食死徒,一个听命于伏地魔、伪装成凤凰社成员、伪装成他的朋友的食死徒。
  从头到尾被骗的是他,真正为这些骗局付出了代价的也是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神情一派天真的年轻食死徒。他正用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茶色眼睛笑眯眯看着我,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恨意,却让我心里阵阵发冷。
  我知道,我将会永远记得的不是这双眼睛的真正主人,而是喝下了复方汤剂混入食死徒中间的那个。
  但我却不知道那个被我亲手抓住、断送了性命的年轻人的本来样貌。
  在过去,我曾亲历过战争,一场漫长的、持续了近百年的战争;无数人族战士为了结束分裂和解放奴役而奔赴沙场,他们中的许多人没有能够再次亲眼看到故乡。
  其中包括我的父亲。
  父亲尚在时,我因年幼而不被允许踏上战场,但每当看到父亲和他的王带着满身风沙从远处凯旋归来,看到他们和其他所有战士的盔甲沾满血迹、不再如出发时一样光亮,我能想象他们经历了怎样惨烈的征战。
  为了自己所坚信的理念而命令自己狠下心肠,与和自己同样的血肉之躯纠缠厮杀,因为除此之外再无道路可走,因为人类必须为了自己的自由和尊严而战。
  这是我所理解的战争。
  我还知道另外一种战争。
  那是每一个瓦拉都会从追思水镜中看到、在血脉里传承的记忆。
  那是一场发生在千百纪安以前,蔓延到了每一个种族、每一片土地的全域之战。
  那是人族和非人族为了争夺生存之地、为了维护自己的领土而进行的战争,那是为了延续生命而发起的战斗。
  那场战争没有对错,那场战争无谓善恶。
  那场战争让瓦拉离开了自己的故土,失去了自己的女王。
  那场战争让瓦拉成为了世人口中“背叛的一族”。
  然而那场战争终结了盖亚大地上亘古不变的种族纷争,那场战争开启了三域之上长久的和平。
  那场战争之后,种族间再无不可化解的仇恨。
  伏地魔的战争与这两者都不同。
  “我们发动的是一场伟大的圣战。”
  这句话我从伏地魔口中听到过,也从别的食死徒的交谈中听到过。
  但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种宣言,一种誓词,一种高调的表达方式;我从来没有把食死徒这个组织看作军团一样的存在,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伏地魔实现抱负的过程中真的会有死亡存在。我认为他和他的追随者只是某一派观点的代表人物,我认为他是一个野心家,一个政客,一个力求一展宏图伟业的领袖,而这些在盖亚之上通常不会带来杀戮。
  在盖亚,生命高于一切,轻描淡写的死亡从来不被容许。即使是有嫌隙的种族、有冲突的国家之间,也不会轻易发动战争——任何不以生存和自由为名的战争都得不到响应,任何假借生存和自由名义的战争都要接受审判,遑论私下的仇杀和致命的严刑拷打。
  所以我不理解伏地魔的话,所以我从来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然而现在我终于知道,伏地魔所开辟和行走的道路上沾有鲜血,他和他的部下在达成目标的过程里制造牺牲和死亡。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因为我的某些举动而死去。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天晚餐以及之后几个小时里我的心情。
  深夜,我的左手传来灼烫的感觉,我从沉思里惊醒过来,翻身跳下床,看到银蛇手镯上浮现的文字闪烁光芒。我匆忙套上斗篷往外走,在楼梯口看到芬德罗幻影移形,消失在前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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