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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书籍名:《红楼之老谋深算》    作者:青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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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百花落尽,花园里孤零零的立着几棵干枯的树,黄褐色的枝干,压着的纯白色的雪,一片萧瑟毫无生机的景象。皇家的后院,早已没有梅树的踪迹,连梅这个字,都是禁忌,只有老一辈的嬷嬷和老太监知道,那是皇帝一辈子的伤。新来的人总说冬日无梅花可赏,未免过于凄凉,可她们不知道的是,皇帝的心,恐怕要比这冬季更加的寒冷死寂,后宫之内,无人可将之捂暖。
皇太后看着原来种着梅树,如今却是枯叶覆盖的土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她生了重病,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个才开始读书的孩子,为了这个不受宠的母亲去求他温柔乡中的父皇过来看一眼……五岁的孩子,就因为打扰了他父皇的雅兴,在那个下着雪的日子里,穿着挡不住寒气的衣衫,被罚站在那个他最宠爱的妃子最爱的一棵梅树下捡梅瓣,整整一个晚上。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恨上了梅,后边,因为嫡子的身份被那妃子下毒,更是加剧了这种仇恨,至今未曾释然。
皇太后本来是不争不求的个性,也是因为那件事清楚的看到自己若是不争自己孩子的下场,如今才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而非那个因毒害皇子而被打入冷宫最后含恨而亡的梅贵妃。后来,连先帝宠爱异常的那个皇子,也因叛国之罪处以极刑。
她曾经也怨、也恨,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跟一个死人争什么?早看淡了。对于水淳,她怀着愧疚,若非一开始的不争不求,她的儿子也不会是这样的冰冷无情的性子。因为愧疚,甚至连皇家子嗣不旺的罪她都一肩承担了,只希望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可以融化儿子冰雪铸就的心,然而这些年了,宫里的女人是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能让他露出真心的笑容的,本以为他和小儿子一样将心转到了男人身上,可是对于朝中几个美男子,水淳依旧是冷冷的。
只是最近,水淳似乎变了一些,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知子莫若母,儿子身上一点点的变化,皇太后都能觉察到,何况是这明显回暖的变化?
据说,宫里曾来过一个客人,在皇帝的寝宫过了一夜。据说,皇帝这一年出宫的次数明显增多,甚至是大半夜的出去的。据说,无论皇帝出宫时心情怎么样,回来时一定都是笑容满面的如同喂了糖。据说……‘据说’弄得宫里的妃子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开始使劲的打听,指望着打听出来暗暗的把那狐媚子给除了,让皇帝的心留在后宫,也滋润滋润这群干渴的女人。
皇后很淡定,皇帝很多年前就跟她说白了,立她为后只是因为她的背后没有势力,在宫里使手段也只是为了自保不曾害人。但她这里若是不安静了,这皇后之位也就不必继续坐下去,孩子也可以给别人领养。于是明智的皇后痛定思痛,花了短暂的时间哀悼了一下自己悲剧的初恋和未来的生活,之后就开始十分安静的养儿子或是找皇太后说话,没有必要绝不出现在皇帝面前添堵。
安贵妃也很淡定,她有孩子,是唯二两位皇子中二皇子的生母,自不必如其他无子无女的嫔妃一样的惶恐。皇帝既然没有把那人接进来,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进来那才好,就不会产下皇帝的子嗣影响到她儿子的地位。至于皇帝在外头怎样的花天酒地……咳,人皇后都不管,她一个小老婆没事找什么抽?还是安安静静的呆宫里头养孩子吧,毕竟她又不是周贵妃,背后是兵部尚书的父亲,没的嚣张的资本。
不说这边宫妃花样百出的要赢得圣宠兼排除异己,皇太后好不容易的终于逮到了又一次穿着富贵闲人样准备出去约会的水淳。让无关人员全部退下,只留一个信得过的老嬷嬷,皇太后咳了两声,发话了。
“我宫里头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外头那个不知道死哪里去鬼混去了,很久都没来宫里陪陪我老人家了,怎么你也有事没事的往外跑?合着就是存心气我呢吧,明知你母后走不出这宫门一步,平时就是想玩点民间的东西也得和孙子抢……咳,还得借孙子们的,结果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一点不体恤我这个老人家,有什么好玩的都藏着掖着不让我看见,小气吧啦的。说吧,你在外头养了哪家的闺女?”
老嬷嬷面无表情的站在后头,反正皇太后人后就是这个样子的,连忠顺王爷都招架不住,她习惯了,她早习惯了。
水淳坐在那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老小孩老小孩,也没这样的小孩吧?
见水淳不说话,皇太后惊到了,“难道你养了哪家的公子?”
水淳继续默。
这儿子水火不侵,皇太后也没法从那一张笑脸上看出任何东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是要保护那人,不过我知道是不打紧,若是别人知道了,是祸不是福,你有这个本事去守护么?身为皇帝,就绝不能有心爱的东西,那将会成为你的弱点、软肋。如果有一天,那人成为你的威胁,就算不是我,也会有你忠心耿耿的臣子为你扫平前路。……你还能藏多久?”
水淳沉默了片刻,微笑着吐出两个字,“一年。”
“一年?”皇太后讶异的睁大了眼。“一年,是你厌倦的日期,还是他将离开的日期?不要告诉我说一年之后你的那个人就能堂堂正正的出现了。如果是你老牛吃嫩草要等上一年那还好,不然,光是底下大臣的奏章就能把你压塌。”
“不,我没想让他成为众人的箭靶子。”墨琮现在力量还很小,但有林海这一派别的势力作为后盾,加上他自己培植的新势力,一年之后,想动他恐怕就得掂量掂量了,对于自己选择的人,水淳很有信心。
皇太后还想着说什么,却听到外头太监来报说是周贵妃来了。水淳一听是那个骄横的如同当年的梅贵妃的女人,眉一皱,站起道:“母后凤体欠安,还是好好休息吧,儿子先行告退了。”
皇太后正愁着不想见那周贵妃,立刻一正脸色,点头道:“吩咐下去,哀家身体不适,今日谁也不见。”才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事,“那新的兵部尚书的人选……”
“儿子已有主意。”
“那便好。”
皇太后身体不适休息去了,皇帝匆匆的往外走,心里想着墨琮这会儿也该出门了。谁想周贵妃竟还在门外候着,见水淳出来,欣喜若狂的上前行礼,无比娇媚的样子,然而水淳不带感情的‘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听说,你最近不是太好。”
林海偶尔会同墨琮讲讲朝廷的事,即便他不主动,墨琮也会旁敲侧击的让林海透露一些信息。当然,墨琮只会说这是为了日后的仕途平顺,所以要及早的去了解那里的游戏规则,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担心那个坐在金銮殿上的人。
担心一个不用他担心的人?这样愚蠢的事似乎非墨琮这样明智的人会做的,但他偏偏就这样做了,一边恨自己年纪太小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那里而在家里听父亲讲,一边又热血沸腾的想要有一番作为。墨琮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他和水淳的了。未来的君臣?伙伴?知己?似乎都是,似乎都不是,可以明确的,水淳在他心里的分量似乎是越来越重了。对墨琮来说,这是不受控制的令他恐慌的发展。
水淳发现了墨琮眼里的犹豫,看来是发生了什么让墨琮觉得无法掌控的事,也许,和自己有关。因今天的早朝而烦闷的心情一下变得轻松,“恩,有番邦蠢蠢欲动,正要烦恼怎么从明年的春闱中挑选几个有用的将才出来。”水淳从不在墨琮面前隐藏什么,只有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才能让对面这只全身利刺都竖起的小兽卸下心防,就目前来说,这种方法看来还是很有效的。
“你应该看过我给你的《七略》了吧,觉得顾惜朝这人怎么样?能否委以重任?”
“看来我们倒是想到一处了,这顾惜朝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如果放在京城,恐怕白白的废了,不如给一个军职,等在边疆立了大功,再说不迟。只是怕他一个文举人考上来的却任了武官,心里不舒坦。毕竟朝堂重文轻武,历来已久。”朝中竟没有几个能带兵打仗的,而番邦的人重视武力,此时正在边界虎视眈眈,这局面让水淳不得不忧心。
“这倒是没关系的,我看来,他竟更喜欢做个将军而非大学士。我总觉得,战场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在朝堂上与别人周旋,是我会做的事。”
“呵……明年春闱,有几个你有信心考入二甲甚至是进士及第?……别和我装傻,我既然任由你开始渗入自己的势力,就算是默许了。只要忠君爱国,对于他们到底是哪一方势力,我不是很介意。”
墨琮疑惑的抬起头,“难道,我不算是你的秘密势力?既是我选择的人,自然也就是为你这个幕后服务。虽然具体的数据我也不知道,但,凡是能被选上的,一定有些心高气傲的,又是书本上的知识没有经历过实践,少不得还得那些老大臣狠狠挫一顿,灭灭傲气才行。到时候,就由你这个圣上丢下一根橄榄枝,不管是哪边的势力,一定记得圣上的知遇之恩,这才算是高明。若是你选中的可以委以大任的人之中有我这方的,再告诉你不迟。”
“士为知己者死……原来如此,你是要我不动声色的一视同仁只以能力判断高低?”
“水至清则无鱼,与其一开始就判断对方是哪一方的势力而忌惮,不如允许私心的存在,放开手去使用。若是根据能力论高低,那么那些有真正才华和能力的必定会向着圣上靠拢,就算背后有他方的势力,也会记得圣上看重的恩情,只有有那么一点感恩的心思,就能为我方作用。能考上来的,必定不是愚人,一定会明白什么才是最有利的。至于那些顽固不化不念圣恩的,自有他们的去处……”
看着那和年龄完全不符的表情,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从心里滋生,渐渐的就要占据全部的空白,水淳笑看着墨琮微笑的样子,那浅浅的酒窝盛不住的要溢出来的醉意。这小小的年纪已经让他看得醉了,再长大一些,该如何?
水淳笑着,想着,突然的一阵风,吹乱了墨琮额前未束上的零碎的短发,他伸手,挑起那一缕青丝撩到耳后,水淳却忽然想看到这人披散着这如墨云的秀发的场景,该是怎样的温软柔媚,或者,是夹杂着修竹般的清俊,不同于女人的利剑一样锋利的美。想象,然后,水淳遵从了自己的心意,他伸手扯开了墨琮头上灰蓝色的发带,乌黑的发丝,铺开在背后,一段上等的乌黑的锦缎。
“诶!你做什么?……”墨琮的疑问在看到水淳拿出一条银灰色上面镶嵌着一颗发亮的黑曜石的精美发带时停止,他毫不客气的伸手拿走水淳手里的发带,笑道:“我一定没和你说过我喜欢银色。”
“因为这上面的宝石很衬你眼睛的颜色。”水淳低下头,余光扫到不远处,断墙之后水溶震惊的表情,笑。“我为你,把头发束上去吧。”
“……好。”
“……怎么会是……他?”
水溶背靠着断墙,脸似雪白,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能看到的东西,一些,对皇家来说致命的东西……这是你的意思吗?为了让我扫平这之间的障碍?……皇兄,你这是,在玩火。
他还记得昨日水淳突然的命令。“明天,我约了一个人去那里赏梅,我不希望路上出现任何陌生人,你知道该怎么做。”那是水淳第一次因为一次私人的约会动用了皇帝的权力,而且是赏梅?他很好奇这个能让这心寒似铁的君王破例的那个美人是谁,更好奇为何水淳不让‘她’进宫,名正言顺的入主后宫,长伴身侧。
然而他问出口的时候,水淳却笑得高深莫测,说:“如果好奇,你可以去看看,那样你就会知道,为何我不将他终身囚禁于繁花似锦的后宫朱墙之内。”
林墨琮……呵,竟是黛玉的弟弟么?那个谈笑间剑出无声,水淳最需要的安邦治国的人才。这样的人,该存在于朝堂之上,以天下棋盘……然而,皇兄,你既明白,为何又要产生这样不容于世的感情?
不过,如果是这个林墨琮,一定能守住这一切吧?两个人都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或者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做帝王的爱人……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诞不经。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水溶再次探头,那两人却不知消失在哪里,空余残雪断壁。
此时两人正迎风立在半山腰的斜坡之上,放眼望去,白雪红梅,花园庭院不可比拟的壮阔之美。
“这就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不是人为而成的《寒梅图》,我的锦绣江山。”水淳说着,伸手从最近的梅树上折了一支绽放得热烈的红梅。“这些梅花,红的像血一样……我曾经这样憎恨它们,现在,却在欣赏。”
艳红的梅花衬着他玉石雕琢般俊秀的容颜,白雪纷飞,迷离了世人的眼,墨琮看得痴痴的,忘却了想说的话。或者,美人与性别的确是半点关系也没有,否则,他怎会对着一个大男人怦然心动?
墨琮其实非在乎相貌的人,他更加看重的是一个人的能力,所以他一开始欣赏的,是水淳身为国君的能力,可这个时候,他却连这个人的相貌都开始欣赏,在某种程度上,是危险的预告,亦是,心动的证明。
水淳侧过头,看到的就是墨琮呆呆的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将手中的折下的红梅放到墨琮的手上,墨琮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知是白雪冻的,还是红梅染的,只见墨琮雪捧的脸微微的发红了,水淳笑着看他的窘态,带着点点的期待,问:“你方才是在想什么?……可是,想我?”话一出口,水淳自己也觉发窘,轻咳了一声,又侧过脸去。
“我在想,如果你是姑娘,我一定把你娶回家。”
水淳一脸的错愕,墨琮却是一本正经。
寻常人,不该笑笑的说出玩笑话么?但墨琮却用着认真的眼神,认真的语气说了这句话,水淳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这边墨琮却又紧接着说了下一句,“幸好你不是姑娘,否则我的理想要找谁给我平台?若你是一个姑娘,我又要去欣赏谁的宏图霸业?”正因为是两个男人,还是两个同样野心勃勃的男人,才能并肩。
“话别说的太满,有些事,说得容易做的难。光是欣赏,我不需要,我要你做我的后背,我的左膀右臂……金殿之上的那个位置,只等你四年。”
“四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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