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心中可能都曾有过一个被自己仰望，被当做追赶的目标。虽然多多少少带着一点不服气在里面，但却也会偶尔被挂在嘴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和朋友提起时带着一点点与有荣焉的骄傲。
最常用的句式是：“XXX啊，我认识的，他blablabla……”
江凡也不例外。
小一点的时候，在江凡和楚子明还在为超级马里奥2-2水下关卡怎么过为难时，那人就已经按着B冲键披荆斩棘威武无双地冲过了8-1极其RP的大长坑，终于打败终极魔王抱得公主归。然后偶尔也会在游戏通关后坐在地板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时，对跟着同一个小区的阿姨们来串门的江凡和楚子明，蹲在自己卧室门口露出的艳慕表情，投去淡淡冷冷的一瞥。
等到超级马里奥不如魂斗罗刺激了，江凡和楚子明二人联手，三十条命都闹得手忙脚乱，很难冲杀通关时，三条生命独自闯过全程的那人，让江凡和楚子明羡慕地五体投地。以至于每天吃完晚饭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楚子明冲去那人家里，聚精会神地观摩学习。
初中的时候，江凡有一次抓耳挠腮也做不出一道数学题。也是他运气好，刚好那人奉了母亲命令来自己家里拿点东西。他从自己身边路过时似乎只有漫不经心地一瞥，可在拿到东西回家事，“拆开”两个轻轻的字还是清晰地钻入了江凡耳中。
再大一点，江凡就会和楚子明勾肩搭背，指着高中学校墙上的海报，很得意地对同学炫耀说：“这个拿国家奖的XXX，是和我们家熟悉的哥哥，哈哈哈。”
至于熟悉什么的，江凡的妈妈，楚子明的妈妈，以及那家阿姨，确实很熟悉啊，经常在一起研究中国古代建筑不是……
高三那年寒假，江凡看书看得累了，在小区里散心的时候，恰好路过他家。那家阿姨非常热情地招呼江凡入内，卧室里早已没了记忆中席地而坐的少年，取而代之的是同样席地而坐靠着大大的棉垫看书的青年。冬日难得的阳光暖暖洒进，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明明对方什么动作都没有，江凡却在那一刹那，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躲在他的门外偷看他游戏时的激动。就连室内原本暖洋洋让人浑身舒服的温度，好像变得有些过分热了。
再没有超级马里奥，没有魂斗罗，也没有轻声点出解题关键的温柔和瞧向自己那一眼的淡漠，就连和同学吹牛时转头就被直接抓包的尴尬都似乎消失在了那阳光下俊美得过分的侧脸中……
那天，也是江凡第一次和自己年少时心目中不可逾越的目标长时间的交谈。说是长时间，其实也不过半天时光。可是就是那一次面谈，让江凡即使后来转述给楚子明听时，都带着无法压抑的热血沸腾。
而那份热血，一直燃烧半年。在这半年里抽打着江凡和楚子明，打足了鸡血卯足了劲拼命一般刻苦学习了半年，终于如愿考入了那人所在的大学。
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他从远处朝背着大大背包傻乎乎站在校门口的自己和楚子明走来。就好像少年时分经过无数次磨练，终于可以一口气冲过超级马里奥最后一关站在公主旁边时一般，江凡对他露出了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再后来，江凡发现了自己的性向，竹马楚子明逐渐占据半壁江山。而那个人，虽然曾经是年少时的自己一直追赶的目标，是那时自己心目中无法撼动的高山仰止，但却随着年龄增长，随着马里奥随着魂斗罗随着那些记忆的逐渐淡去，而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所以江凡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过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那声音陌生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言……言墨城……”
言墨城的呼吸已经平稳，最初打开门时脸上不自然的红和喘着粗气模样已经不见。江凡记忆中的少年又逐渐浮现，可是不同的是，看向自己的目光，再不是当初坐在卧室地板上那百无聊赖地冷冷一瞥。
如果眼睛能吸人魂灵……江凡想言墨城的眼睛大概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漩涡之一，特别是在他认真地带着笑和期待看向你的时候。
言墨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真的微微有些弯，只是江凡以前见他笑的时候并不多，否则在游戏里瞻仰了无数次持枪破城兄弯了眼睛笑得一脸奸诈的模样，早该有所联想才是。
呃，好吧，眼前的言墨城，并没有什么奸诈的感觉。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就是持枪破城，想到游戏里各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江凡往后退了一步，确保他再伸手也摸不到自己头发时，才又开口，又几分不确定地再次问道：“持枪破城？”
言墨城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走进门去随手关上门，微微偏了头看向江凡，道：“也可以是破城哥哥。”
江凡想扶额，非常想。
破城哥哥在游戏里叫得再欢快再刷屏就算再配上嘤嘤嘤嘤嘤嘤的各种音效，那也只是四个字而已。可是从活生生的有温度有笑容的言墨城口中说出来，那简直是……
江凡再次后悔，果然玩游戏绝不能玩人妖啊，一失足就成千古恨！
“茶有吗？”
“左边柜子第一格……”
还在想该怎么扶额的江凡有些愣愣地看着言墨城就像到了自己家一般，洗杯子，找壶，泡茶，然后两杯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绿茶放在了茶几上。看着这一幕，江凡脑海里自然而然冒出了一句话：生活就像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如果当初他没有玩人妖号，也就不会叫破城哥哥，如果不嘤嘤嘤哭泣着叫破城哥哥，现在自己也不用站在一旁装傻充愣只想把那个尴尬之极的称呼糊弄过去……
“过来坐。”言墨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看江凡站在原地不动，笑了笑继续说道：“即使你会隐身，在攻击系法师的群法面前，一样会失效的。”
这个江凡当然知道。
“我答应过的话绝对算数。”
江凡开始回忆他究竟答应了自己什么，想着想着，电脑里那番对话逐渐在脑海里成形，上刀山下火海一直到为了吓跑对方而开的那个玩笑，然后终于想起来言墨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江凡的脸猛然涨红，拳头握紧又放开，最终还是视死如归般迈步走到言墨城身边坐下。
“我当时在开玩笑。”
“我知道。”言墨城悠悠说道：“你觉得在那样的玩笑之下，很多人都会退却。毕竟同性之间的感情，并不容易得到祝福。”他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认真看着江凡的侧脸，看着他四处飘忽的眼神，下结论：“所以你一直认为，我只是玩玩，当作游戏而已。”
江凡的眼神继续飘忽，默认了。
“你小时候，经常和楚子明躲在我卧室外看我玩游戏，超级马里奥，魂斗罗或者其它，什么时候见过我像玩现在这个游戏一样这么上心？”
“擦！”江凡条件反射就蹦出口这个字，随着言墨城微微皱眉轻轻一个“嗯？”，猛然反应了过来，现在可不是对着电脑屏幕，而是坐在本尊的身旁。对手也不是那个持枪破城的游戏数据，而是支撑起那组数据的灵魂啊。连忙又解释道：“我是说你不认真，就能玩得那么好，真是天纵英才啊！”
说完之后更加后悔，这模式，不和在游戏里一模一样吗？！
果然持枪破城眼睛又亮了些，笑意更加明显，继续问道：“一个已经可以轻松通关的游戏，你觉得是为了什么，才会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玩呢？”
江凡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言墨城，瞬间进入石化状态，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言墨城伸手再摸摸他的头，很是温柔地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今天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江凡点了点头，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一时反而不知从何问起。
言墨城耐心颇好，脸上笑容一分未减，看向江凡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温柔。
江凡扶额，又扶额，做了半天的思想建设，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你玩游戏就算了，为什么会玩人妖号呢？”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言墨城的脸似乎确实红了一些，至少说话没有刚才那么气闲神定，成竹在胸了。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玩女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