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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来说,野猫的客人里有一半刺青是为了流行,有一半是为了纪念。
纪念又分为很多种,有的为了亲情,有的为了友情,也有的为了让自己更加勇敢,能够继续朝目标前进。但是最多的,还是为了爱情。
在野猫还是学徒的时候,曾经遇过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男人,年轻而好看。
客人自己带来图案,大约一只手掌的大小,要求刺在左边的胸口。野猫至今印象还很深刻,那是两只恶鬼交媾的图案,色彩鲜艳,丑陋的恶鬼面孔栩栩如生,显出奇异的美感。
尽管图案面积不大,但是因为线条复杂,从割线到打雾共花费了四个小时,不过也因为作工精细,成品犹如艺术,似乎还会呼吸。
只是那都不是野猫记得这位客人的主因。
开放空间的店里,在为客人刺青的时候最多只拉起布帘,而野猫就从布帘之间约两掌大小的缝隙里,看见那幅画面。
躺在床垫上的客人张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不停的流渗入躺枕。
后来他才听说那位客人的刺青,是为了纪念恋人。
是什么样的感情,会让人心甘情愿的贡献出自己的皮肤,用另外一种方式,将离去的恋人永远留在自己身上?
他曾想过自己大概永远不会理解那样的情感。不过那也只是大概。
隔天野猫比平常更早起了一点。
离开房间的时候小鬼还在睡。他坐在床边看他一会,然后把窗帘拉得更密一些。
街角的那间钢琴店刚刚才开门,他在橱窗展示的各种奖状里找到好几个小鬼的名字。
踏进店里的时候,昨天在后照镜里看到的那个男人就坐在柜台。野猫从压低的帽沿下看了他一眼,接着参观起店里的钢琴。
一楼的店面并不算大,整齐的排了好几架钢琴。野猫虽然不懂如何辨别钢琴的好坏,但至少可以从昂贵的价钱里,看出这家店走高级的贩卖路线。
在楼梯附近,贴了好几张招生的海报。野猫静静的看着,猜测二楼大概是以青少年为主的钢琴补习班。小鬼以前搞不好就在那里打混。
一这样想着心里就感觉不痛快起来。
“……你好。”
野猫回过头,出声打招呼的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你是阿广的朋友吧?”男人微眯着眼睛笑着,明明是温和的表情,野猫却觉得那么表面。
“你认识他?”野猫问,男人朝他递出了似乎早就准备好的名片。
“我是他的钢琴老师,从他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野猫分不清楚男人语气中的情绪,只是低头把名片胡乱塞进口袋。
“我可以怎么称呼你呢?”男人的微笑依旧很客气,然而那样的客气让野猫觉得很厌烦。
“随便。”
粗鲁的态度让男人稍微皱眉,不过那样的表情一闪而过。
“我连络过阿广的父亲了,他很急切的想要知道阿广目前的情形。或许你不知道,阿广离家出走了一个月,他的家人们都很担心,希望你可以把阿广的联络方法告诉我,我可以亲自过去接他。”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男人的诚恳都无可挑剔,只是对照现实,那样的诚恳就显得破绽百出。
担心吗?野猫哼了一声,稍微点头之后就往店外走。
“先生,我想你大概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形。”
野猫回过头,男人温柔的笑容依然无懈可击。
“阿广目前还是未成年,无论是谁收留他,都有吃上官司的可能。你应该不希望我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