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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书籍名:《背着钢琴飞翔的男人》    作者:七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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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阿广第一次知道,原来离别远比想像中的还要悲伤。

  因为原本拥有的那些东西,都将随着离别慢慢的递减,或者磨灭。

  下次回来,碰吉是否还会记得他的小鬼?他的床上是否还会为他保留一个空位?还有谁会陪他看屋里漏水的雨天?

  原本那些横冲直撞的勇气突然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了害怕。

  四年之后,他们之间将会剩下什么?一枚褪色的刺青或者不再熟悉的习惯?阿广不想要他们只有这样。

  他想要独占野猫身边的位置。他想要毫无顾忌的撒娇。他想要对野猫说着喜欢喜欢喜欢烦得他受不了。他想要每天弹奏野猫背后的琴键,他想要每天晚上为他开灯,他想要实践他说的永远。

  他不想走了。

  “……碰吉,你会哭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人。”

  哭得鼻头发红的小鬼沉默着,接着鼻音浓重的说:“我想变成你这样的大人。”

  “我这样的大人没有什么好的。”野猫说。

  尽管那一瞬间,阿广已经想出了一百个理由要反驳,但是当触碰到野猫嘴唇的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变得不重要了。

  那一晚,野猫没有再进入他的身体。他只是趴在他的腿间,不停的吸吮他的性器,直到疲软的器官连勃起都觉得无法忍受的疼痛。

  “如果可以把他吸干就好了。”野猫小声的说。

  阿广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代表他不希望他和别人上床。如果是就好了。

  “碰吉,我会永远记得你。”他说。

  但野猫只是苦笑着,“又在说谎了。”

  才不是。他是认真的。

  就算全世界有无数只野猫,但是只有一只是他的碰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可以替代。

  “碰吉,你是丢不掉我的。”阿广说,“我喜欢你。”

  野猫看着他的眼睛。那么一刹那阿广以为会听见回应的字眼,然而到最后,野猫也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那一晚他们都没有睡。

  天亮的时候野猫骑车送他到家门口,然后把他的学生证递还给他,但是阿广却不敢伸手接。

  会不会接过了之后,他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他害怕那样,所以只是笑着说:“就先放在你那里吧,等我回台湾再拿。”

  而野猫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完)

  到达机场的时候,他接到了老师的电话。

  电话中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叮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琐事,像是真正的亲人那样关怀。阿广想,对老师来说,他大概也仅止于一个弟弟的情分吧?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不再觉得难过。

  『阿广,你比我坦率很多。』挂上电话之前,老师最后说。

  他没有再去猜测那句话背后的内容。

  坐在身边的野猫牵着他的手,他慢慢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一个人到英国还可以吧?”野猫问。

  “嗯,我爸和公司请假,后天就会来陪我了。”阿广说:“到那里大概会很忙吧,忙着办入学、住宿、买日常用品……光是想就觉得头大。”

  野猫静静的听着,下意识的摸着烟盒,然后慢半拍的想起这里不能抽烟。

  和小鬼牵握着的手被拉扯了一下,他转过头,听着靠着肩头的小鬼说:“碰吉,我想再看一次我的钢琴。”

  上一次和小鬼共处一间厕所,大概是在百货公司的那个时候。

  明明是两个礼拜之前的事情,想起来却像是遥远的回忆。大概就像和小鬼相处的时间一样,明明才将近两个月,却像是过了好几年。这样的情况让野猫有些苦恼,那他到底要花多少的时间,才能让那些关于小鬼的记忆淡一点?

  野猫又想抽烟了。

  背后传来微凉的触感,是小鬼的手指。只是这样的触摸就让他勃起。

  “碰吉,你下次也帮我刺青吧?”小鬼微笑着,拉着他的手指探入裤头的深处,“就刺在这里,只有你看得到的地方。”

  “那刺在这里好了。”野猫反手握住那个也抬头的器官。

  而小鬼点火般的凑过嘴唇。

  忽来的情欲像是野火,燃烧在狭窄的空间。他们藉由啃咬堵住彼此的呻吟,然后亲腻的在对方手里射精。高潮之后的脱力像是所有相处仅剩的灰烬,然而当时间再走得久一点,搞不好连一粒灰尘也都看不见了。

  野猫坐在拉下的马桶盖上,阿广就跨坐在他的身上,头靠在他的颈肩。

  “好奇怪,明明还没走,可是就开始觉得寂寞了。”小鬼嘟囔着。

  野猫只是静静的抱着他,听着他琐碎的抱怨。两个人拥抱一阵,他又听见小鬼说:“喂,碰吉,你想要我留下来吧?”

  野猫看着地面。

  “如果你说好的话,我就为你留下来。”

  后面的话,其实已经听不太到了。野猫感觉着衣服的肩膀处一点一点的渗入灼热的液体,像是那天屋顶的漏水,只是这次没有任何锅盆可以承接。

  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当时的小鬼说。

  在无法实现之后,所有的承诺都变成谎言,每一想起,就会带来割伤般的刺痛。如果飞机也可以把那些全都带走就好了。

  调整好情绪的阿广一如平常那样,甚至更加开朗。

  “碰吉,我要走了。”即将步入登机门的时候,他还这样笑着说,只有还微微肿着的眼皮勉强可以看出一点痕迹。

  野猫稍微点头,说了再见,小鬼也适时的露出灿烂笑容回应。

  只是那样的表情,在快要转过身的时候就看不见了。简直就像是最别脚的演员,但是却让野猫心里觉得非常难受。

  “欸,小鬼。”大概因为这样,他才会出口叫他。

  回过头的小鬼脸上彷佛有着期待,野猫憋了憋,说:“你还欠我五次。”

  小鬼笑了,可是又笑着哭了。野猫一边想着怎么会有人又笑又哭得这么忙碌,一边却忍不住的抱住了他。

  然后在他耳边留下了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话。

  野猫大概不会想到,那句话陪阿广走过很多艰难的时候。

  多年之后,在维也纳的一次国际钢琴比赛中,来自台湾的记者采访这位同样来自台湾的冠军,并在杂志上作了将近六页的专访。

  专访的其中几段是这么写着的:

  这位被音乐界誉为“以钢琴飞翔的男人”即将回台演出。他透露将在演奏会上弹奏音乐大师贝多芬的“给爱丽丝”一曲,并以个人风格重新诠释。

  “这首曲子对我和我的猫都相当重要。”他微笑表示,这只名叫碰吉的野猫是他在十七岁最低潮那一年收养的。它背上的花色彷佛黑白双色琴键,在当时带给他很大的鼓励,“它让我重新爱上钢琴,并且有了勇敢飞翔的勇气。”

  据了解……

  “谁是你的猫?”电话这头的男人冷冷哼着。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让这端的男人总算开始微笑。

  温暖的春阳从大敞的窗户间洒了进来,映亮一室的光。挂上电话的男人懒洋洋的站起来,一手绕到赤裸的背后,抓挠着那枚黑白刺青。

  接着在挂在墙上的月历上面,用原子笔圈出一个刚刚在电话里得到的日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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