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纷乱复杂
“老臭虫！你在那里？”
胡铁花的大嗓门非常地具有穿透力，便是浸泡在浴桶中的楚思儿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接着，又有一串叱吃喝骂声，负痛惊呼声，“噗通”落水声。
楚思儿在水中忍不住笑了开来。
不知道有多少“神气”的金甲武士被胡铁花扔进了池塘，但愿那池水不要太深了，不然穿着一身的铠甲可怎么爬上岸来？
“***￥#@#%￥”
“%￥……*@#￥**”
操着异国语调的侍女们从帐篷外来来往往，叽叽喳喳地声音清脆而又好听。
楚思儿无奈地拍拍自己的脸颊。在杳无人迹的沙漠中待了几天，只要看到生命的迹象就会觉得十分地美好。
“*++/*￥@￥%&*+-**^#$%$”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夹杂在充满了异域情调中欢声笑语间，忽然飞出了几句夹生生涩的唱词。
“哗啦啦——”
楚思儿猛地从木桶中钻了出来。
虽然那歌词唱得如此的模糊不清，但是这些天生擅歌的龟兹女子婉转唱出的音调却是半分不差。
很古老的歌，古老到楚思儿根本忘记了歌名。但是楚思儿知道，这首歌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出现。
除非……
一阵凉意侵袭而来，楚思儿这才发现自己□地站在浴桶中。随手抄起旁边的布巾擦干了身体，捞起一件干净的衣裳，手忙脚乱地套在了身上。
只是当楚思儿带着一身狼狈和潮气冲出帐篷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哼出曲调的侍女了。
天色已经昏昏沉沉地，只有天际那抹彤红的晚霞格外地鲜艳和刺眼。
楚思儿努力地眨着眼睛，不让酸涩的眼泪掉落下来。
“咦，小野猫这是在干什么？”吃饱了，喝足了，胡铁花的心情是那么地畅快，远远地就和楚思儿打起了招呼。
楚思儿吸了吸鼻子，飞快地揉了揉脸颊，换上一个干瘪的笑容。
“你这个酒鬼竟然没有喝醉？”楚思儿干巴巴地说道，“我们是不是要留下来了？”
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女孩不停扑闪着的大眼睛仿佛最明亮的星辰，唇边浅浅的牵起一丝恰当好处的微笑，只是那微微发红的眼框暴露出曾经心底的脆弱，令人忍不住心中疼惜。湿漉漉地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匆忙穿起的衣裳间露出纤细洁白的颈项，一双完美的赤足直接踩着地上，身子站得那样地笔直，在不经意中显现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光华。
所有人都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琵琶公主，也不由地看呆了。
藕花裙湿云鬓松，人在落霞中。
看着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自己，楚思儿不由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有穿鞋子。”姬冰雁淡淡说道。
“没穿鞋子有什么……”楚思儿咕哝着抱怨，却在看见楚留香黑得堪比包公的脸色之后，心虚地收了声。
“女孩子的脚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姬冰雁依旧淡淡地说道，说完侧身就要进帐篷。
“啊，等等！”
想到帐篷内自己的内衣还胡乱地扔着，楚思儿一个箭步挡在了姬冰雁的前面，干笑道，“里面……额……很乱，我马上就整理赶紧，就一分钟，一分钟！”
说着，楚思儿慌乱地冲进了帐篷。
帘子飞快地掀起，然后飞快地落下。
胡铁花“啪”地一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天哪，我以为这小野猫是个小美人儿，却想不到竟然是个绝世美人儿！”
楚留香的脸色更黑了。
琵琶公主脸色不善的看了眼楚留香，招呼也没有打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帐篷内传出一阵乒乒乓乓地声音，好一会儿，一个声音大声道：“有没有人来帮忙抬水？”
楚留香“唰”地掀起帘帐，大步地走进了帐篷。
楚思儿整理房间的速度早就被训练出来了，不过盏茶的时间，除了一桶早就凉透了的水，帐篷内已经被整理地干干净净。
楚留香捡出一件长裙，罩在了楚思儿的头上，淡声道：“把衣服鞋子穿好。”
楚思儿感觉得到，楚留香生气了。这个一向笑得如春风般和煦的男人一生起气来，竟是如此地可怕！
没有多余的思考，楚思儿立刻老老实实地套上了鞋子，埋头整理起衣物来。
堪堪等楚思儿用一根丝带绑住了湿松的头发，楚留香一把把楚思儿拉到了膝盖上，举起了大手。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了楚思儿的翘臀上。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了楚思儿的双颊，一张俏脸顿时变得彤红彤红。
当楚留香松开了铁爪，楚思儿一下子捂着屁股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楚留香支吾道：“你！你怎么……”
楚留香依旧不咸不淡地说道：“女孩子要自重。”
浅浅的水光在眼圈中慢慢打着转儿，楚思儿的脸红了变白，白了变青，青了又变红。终于，半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你！你凭什么管我？！”
楚留香伸手倒了一杯酒，缓缓地啜了一口，道：“你既然喊我一声爹，我自然要替你父亲管教你。”
“我没有父亲！”楚思儿站直了身子，冰冷地看向楚留香，“我从来没有父亲，更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楚思儿说完，张扬地一甩头发，转身大步地走出了帐篷。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天真的自己是多么地羡慕小朋友有爸爸妈妈一起接送上学放学，也曾哭着闹着要爸爸。
那个时候，母亲总是一脸轻松地笑意，点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爸爸早不要我们母女两拉，要不妈妈给思儿找个新爸爸？”
那时自己什么都不懂，只会傻傻地点点头，总盼着哪天回家，家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爸爸。
父亲？自己一时兴起开个玩笑，这个男人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楚思儿冷哼一声，抬头看看已经爬上了夜空的明月。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从小到大，多少次从门缝中偷偷看着妈妈捏着那块玉佩，对着月空轻轻地吟着这阙词，眼中写满了浓重的思念和追忆。
楚思儿知道，妈妈思念的人一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只是楚思儿不明白，这么美丽优秀的母亲，是怎么样狠心的男人能够弃之如履，二十多年来不闻不问？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楚思儿再也没有和母亲提起过父亲这个话题。
楚思儿在绿洲上胡乱地走着，满心希望自己能有些穿越主角的运气，能再听到那熟悉的旋律。只是游荡了一个多时辰，楚思儿还是没有半点儿收获。
“公主有什么事找在下？”
一个故意放得极为大声的声音从一顶帐篷后面传来。
楚留香的声音，楚思儿是无论如何不会认错的。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别人叫你老臭虫？”
这娇媚动听的声音，楚思儿一样不会听错。
楚思儿冷笑一下，抬步就离开了。
走了不到十步，忽然一阵尖锐地疼痛猛地从心脏窜起，楚思儿顿时呼吸一滞。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楚思儿思考些什么，一阵接着一阵的巨痛紧紧地攥紧了心脏，全身煞时冰冷地没有半点温度。
楚思儿颤抖着冰冷的手，胡乱地想扶住些什么，却隐隐约约听见“啪嗒”一声重重的响声，然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身边。
那疼痛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尖锐，好像千万柄小刀在一下又一下地凌迟着心脏。楚思儿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嗡嗡”的嘈杂的声音久久徘徊在耳边。
“思儿！”
一听见异常的响动，楚留香立刻施展轻功飞身而来，却不想看到的竟是女孩慢慢地歪倒在地上的骇人情景。
仿佛能感受到女孩剧烈的疼痛，楚留香似乎也感觉到了心脏那一下又一下地刺痛。
楚留香一把抱起楚思儿，闪电般伸手扣住楚思儿的脉门，源源不断的内力毫不保留地灌输进楚思儿的体内。
“疼……”女孩迷蒙无力地张开双眼，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呢喃道。
“不怕，思儿不怕，很快就过去的。”楚留香一手扣着女孩的脉门，一手托住女孩的肩膀，轻轻地抚拍着楚思儿的背脊。
楚思儿全身轻微地颤抖着，痉挛着，似乎感觉到楚留香身上温暖的气息，慢慢地蜷缩进了楚留香的怀里，冰冷的双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掐住了楚留香的手臂。
“疼……”
轻微地难以扑捉的呻吟，重重地敲击在楚留香的心头。
“有没有郎中？有没有大夫？”楚留香抬起头大声地向着琵琶公主说道，“快，快一点！”
“哦……哦！”胡乱地点了一下头，琵琶公主拎起裙摆，急匆匆地跑开了。
看着女孩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楚留香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焦急。
“疼……”
“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楚留香低下了头，柔声在女孩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