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月夜私语
那令人脸红的歌儿一唱完，楚思儿也顾不上询问一声好听不好听，立刻钻进了一点红的怀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这歌可不比周杰伦的歌，含含糊糊咬字不清，保管这些人听不懂在唱些什么。那每一句歌词，每一个音节，都满满地装载着甜蜜羞涩的小女儿情怀，当真没有半点儿含蓄。
感受着急促湿软的呼吸吹在胸膛上，不由地绷紧了肌肉，左手紧紧地搂住了楚思儿的腰，眼眸中射出炙热的光彩，那幸福的颜色一圈一圈爬上了脸颊。
“思儿……”
“我已经睡着了，呼呼。”楚思儿飞快地动了动嘴皮子，把头扎扎实实地埋进了一点红的胸膛，故意发出了奇怪的鼾声，还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道，“我在说梦话。”
一点红不由笑了笑，越加地收紧了左臂，强健的右臂一挥，鞭梢卷出清脆的响声。
“驾——”
马车依旧前进，有节奏地摆动着，好像摇篮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思儿就这样窝在一点红的怀里，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一个下午，就在这填充着满满的温暖和幸福的摇晃中悄悄走过，当天边布满了嫣红的晚霞的时候，楚思儿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一点红淡淡扫了一眼快马加鞭地从马车边超越而过的一队江湖人士，伸手把楚思儿拉回了自己忽然变得空荡荡的怀抱。
“好吵啊，一个下午都不知道有几波人了。”楚思儿不满的嘟了嘟嘴，低声道，“这一路上走来，还没见这多人骑马赶路呢。”她就是被这急匆匆的马蹄声搅扰醒来的。
在这个物质生活贫乏的年代，绝大对数老百姓都是靠走路长途旅行的，出门有辆驴车，那可是极为奢侈的事情，更不要说骑马了。
“骑马的一般都是朝廷的人，或者是江湖人士。”一点红道，“下午，一共过去了十五批人。都是江湖人。”
楚思儿乖顺地靠在一点红的肩膀上，吐舌道：“十五批人？乖乖，这么多江湖人，这聚集在一起打算干什么？开武林大会吗？”
不怪楚思儿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武侠剧中经典的闹哄哄的武林大会，因为电视剧上经常这么演。
“武林大会？那是什么？”一点红摇头道，“这些人是去万福万寿园给金太夫人祝寿去的。金太夫人就是金灵芝金姑娘的祖母。”
万福万寿园，金太夫人，祝寿。
这几个关键词对楚思儿来说已经足够——楚留香马上会因为一个响屁认识艾青，然后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张洁洁谈上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楚思儿承认，她对张洁洁有这么点兴趣。但是想到一点红当初为了楚留香大吃干醋的模样，楚思儿决定，管他楚留香是恋爱了还是失恋了，自己就算看到了也要当做看不到。
“原来快到三月初七了吗？”楚思儿不怎么在意地念叨了一句，使劲在一点红的肩膀蹭了蹭，然后坐直了身体，舒展着伸了一个懒腰。
“今天是三月初六。”
三月初六，春末夏初，最是一年中生机盎然的时节。
虽然白日的气温已经慢慢开始有些燥热，但是到了夜晚，习习的微风依旧带着些许的凉意，拂过繁茂的花草从，带起一片沙沙的声音。草丛中虫儿们的鸣叫声，有的清脆，有的低沉，有的婉转，交汇成一曲最最动听的鸣奏曲。迎着深蓝色天空中挂着的点点繁星，踩着松软的土地，楚思儿偷偷地伸出手，瞧瞧地勾住了一点红的手指。
一点红手掌一翻，两只手就那样紧紧地交扣在一起。
这是一个低矮的山坡，不远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庄园，在黑夜中，挂满了灯笼的园子散发出一层金色的光辉，端庄富贵。
那就是万福万寿园，虽然明天才是金太夫人的寿辰，但是祝寿的活动从今天早上就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了。
相比万福万寿园的喜庆热闹，这个只有几步之遥的小坡显得格外的静谧，就连月光都似乎更淡雅三分。
“这位金太夫人真的是好福气，儿孙满堂，个个有出息。最重要的是老人家身体好，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楚思儿随口感概着，同时拉着一点红，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楚思儿一行人才在一家颇有规格的客栈安顿了下来。用过晚饭以后，玉千机一家人都早早地休息了——古人的夜晚一向缺少娱乐。而楚思儿在下午睡足睡饱了，又本是个夜猫子的性子，这会儿精神奕奕地根本无法入睡，就干脆拖着一点红到外面来走走。
“江湖人能活到那个年纪，就已经运气很好了。江湖人很少有人是因为疾病死的。”一点红道，“杀人的人，总要准备好被人杀死。”
楚思儿深深地皱了皱眉头。
一入江湖，过得就是在刀口舔血的生活。楚思儿在这个世界才生存了短短半年，就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这个残酷的道理。就连她这样从来不主动招惹麻烦的人，也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确，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到生老病死的年龄，对于江湖人士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楚思儿不由地想到了一句话，那是楚留香的一句台词：老太婆总是比别人活得长些，她若在三十三岁时就被人杀死，又怎会变成老太婆？
曾经觉得很有趣的一句话，但是现在只让楚思儿觉得掌心发冷。
“坏一点红，一点都没有浪漫细胞！这个时候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楚思儿故意嘟起了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点红一拳。
感受到楚思儿淡淡的不安，一点红捉住了楚思儿的拳头。
“我杀过很多人，但还没有人杀了我。”一点红的口吻里带着隐晦的自嘲，道，“想要杀我一点红，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明白一点红说这话是为了安抚自己，但是楚思儿怎么都觉得心慌地砰砰直跳。在这样诗情画意的夜晚，为什么要继续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话题？
楚思儿有力抽出了双手，冷不防捏住了一点红的双颊，向外一拉，强迫着一点红作出一个可笑的鬼脸。
“呆子，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话，好不好？！”楚思儿故意凑近了一点红，直视着一点红的双眼，咬牙道，“我半点儿不担心！不担心！！有点脑子的人就该知道，遇到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有多远躲多远，迟早被你气死！”
一点红的脸上不自然地升起红晕，不过由于天色太暗，就是近在咫尺的楚思儿也没能看出来。
“那应该说什么？”一点红认真地求教道。
“说什么？”楚思儿瞅着一点红，仔细想了想，放开了作怪的手，站直了身体，表情古怪地清咳了一声，道，“这样吧，就让大公无私的本姑娘教教咱们一点红大人该说什么。恩，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好吧？”
“好。”
“我一点红……”楚思儿刚说了一个开头，就窘迫地有些说不下去，跺着脚瞪了一点红一眼，道，“你跟着说啊！”
“我一点红。”一点红的眼角扬了起来，细细地出现了一两丝笑纹。他几乎可以猜到楚思儿接下来会说些什么——那些自己很想说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话。
虽然已经打好了腹稿，但是楚思儿在关键时刻有些掉链子，不安地把头转来转去，扭捏着张了几次口，却吐不出半个字。
“接下来呢？”一点红问道，态度很是认真，但是那闪动的眼神还是不小心透出了一线戏谑。
楚思儿被刺激到了，说就说，who怕who？
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楚思儿冲着一点红大声喊道：“你听仔细了，要一字不差啊！……你听仔细了啊……我一点红会保护楚思儿照顾楚思儿一直到我们变成了白头发的老爷爷和老婆婆皇天后土为证绝对说到做到说到不做到就是小狗！”
终于说完了，楚思儿顾不上换口气，好像较劲一般直直地瞪着一点红。
一点红久久地注视着楚思儿，那素来如冰山般缺少感情和生气的眼神现在却被融化成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散发出高热。
楚思儿被一点红这样热烈的表情看得觉来觉局促，先败下阵来，低垂下了脑袋，轻声催促道：“你……说不说啊……”
一点红背过身去，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辰，沉声道：“我一点红，发誓，我会保护思儿，照顾思儿，一直到我们……变老。皇天后土为证，绝不违誓！”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点红已经转了回来，面对面直视着楚思儿。这样郑重的誓言，如果不能完完整整地传达出那份真挚的心意，就根本没有意义。
这样的星光，这样的夜，是令人沉醉令人痴恋的。
所以，没有人知道这样美丽的夜晚是什么时候悄悄走远。
当被连成一片的清脆鸟鸣打断了私语，楚思儿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又是新的一天来到了。
原来两人盘踞着这块大石头，已经悉悉索索地说了一整夜的话。
楚思儿记不太清楚自己曾经说过些什么，她只是有些诧异自己竟然这么能说，说了一夜都一点不觉得累——那萦绕在心头如同蜜糖水一般甜美的滋味其实就是那最最有效的兴奋剂。
“咕——”
不雅的声音从楚思儿的肚子里传出来。
“思儿饿了？”一点红站起身来，顺手把楚思儿也给拖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楚思儿顺势站了起来，随意地拍去身上的尘土，不经意间扫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对面的一个矮坡上慢慢走下来。
前面那人是个女子，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样子，但是她蹦蹦跳跳的模样传递出了快活和幸福的滋味。而后面那个人……
楚思儿捅了捅一点红，示意他去看那两人。
只需看一眼，楚思儿就可以百分百，不，百分之两百断定，后面那个人是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