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如此一说，袁青诀就知道宫寒飞心中清楚，不必在他面前藏掖。
“能了解荡雁谷‘袁’与‘元’的联系的人，武林中算来算去就那些，也没必要瞒骗。”袁青诀不与宫寒飞避讳，但也不会直接答他，“至于不明白其中联系的人，无论怎么说明，也不会理解吧？”
那就是说，廖德巍王清凌之流并不了解。宫寒飞想嘲弄张钰晖一番，竟不知好歹利用袁青诀做事，但没出口便收了回来——如今的张钰晖不怕玩火自焚，他似乎早将武林正道扔出了眼外。
元纾乃前朝末代皇长子之四子，在前朝皇族遭到灭杀时侥幸生还，流落民间，与曾任武林盟主的陆道淼拜同一师。此人天资聪颖，是绝好的武学之材，但碍于身份，一直被师傅留于身边，直至其师百年之后，暗中操纵江湖纷争，打破了正邪平衡，将武林战火蔓延至朝廷之间，险些颠覆王朝。
当初元纾煽动武林中人时，整个武林浑然不觉，任其支使。后来种种矛盾激化，元纾再藏不住，也抽不得身。等到局破事败之时，元纾已达难以致死的境界，武林只能封其大脉，囚在荡雁谷之中，留下多人守卫。
起先一切寻常，江湖上逐渐淡忘，可处于中枢位置的那些人物自然时时警惕。终于有一日，在元纾之子诞生后，元纾凭空消失在荡雁谷中，天地间再寻不见；查证其后人不具元纾的奇异之能，便令他们更改姓氏为“袁”，并给了他们离开荡雁谷的允许，但必须得到武林人士的追踪。
离现在最近的是袁珞璎，出谷不及一年光景，便搅出恩恩怨怨，更是拐跑了金岭派得意弟子、下任武林盟主秦国昭，让后者自废武功淡出江湖；若不是武林正邪两派已有共识，全力压制元纾后人袁姓子弟，袁珞璎与秦国昭完全不必躲回荡雁谷，而能在江湖上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爱侣。
但所谓武林，真正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它是一个完整而密闭的地方，如果所有人联合起来对付一人，那此人必无在江湖中生存之理。
过去是元纾，而现在，便是赤目血魔了。
宫寒飞记得先前谷角说过，若袁青诀以元纾后人的身份出现在江湖上，那绝对会将赤目血魔比对下去。宫寒飞不得不说，没多少错，袁青诀以前是被袁珞璎秦国昭送去了虚梁殿这种毫无名气的小门小派，或许是为了求得他一生平静；如今他被宫寒飞一念之差引入武林纷扰，又进一步与武林盟主产生了牵扯，无论他下一步如何走动，似乎都只有一种命运——被武林众人一齐踩在脚下。
除非……宫寒飞也设想过，就是那个除非。可近两年后的袁青诀不是过去那个十七岁的袁青诀，宫寒飞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他不懂他。
“那你可甘愿为张钰晖所用？”宫寒飞抛出这问题，相信袁青诀明白其中暗指。
袁青诀不再是十七岁的少年，而宫寒飞也不是他的韩赫大哥，自从此次袁青诀出现在苏吴起，宫寒飞就没觉得他敞开过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面对屋里打哑语般的沉默，宫寒飞明白，是这少年也晓得谨慎了。
刚要笑他，袁青诀反而先开口，问：“倒是你，如何知道元纾之事，还有荡雁谷袁家的事情？”
的确，无论他作为金岭派的宫寒飞，还是作为赤目血魔宫寒飞，都不应该了解这些事情，袁青诀自会生疑。
“我为何不知道？以元纾与‘无绝’ 的联系，我必定知晓！”当初元纾独步江湖，靠的就是那“无绝”之力；绝续二功会以血脉相传，并非代代皆有，但总有些规律——以此，宫寒飞为了无绝图谱，怎么可能不挖掘出荡雁谷袁青诀这个人物呢？
宫寒飞虽然已经答他，但袁青诀似乎并不全信，只是暂存下来，当是信了他。
僵持一会儿，袁青诀又想起今日在吾绫山上的事情，要与宫寒飞讨论一番；可四下里忽地有了些动静，细不可闻，但对于袁青诀和宫寒飞来说，察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隔壁坐着王清凌的房间门开了，袁青诀正要贴近门畔仔细辨别，就听走廊里一声惊呼——虽然已尽量压至最小，但还是让这边的人知道，是王清凌的声音。
宫寒飞也随袁青诀过去，正要出门一探情况，半掩着的窗外如先前在千日帮一般掠过一道红影。
袁青诀投来深深一看——这次不是宫寒飞所纵的障眼之法。
那又是谁，在暗中操持着“无续”功夫，冒充赤目血魔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