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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访者

书籍名:《梁二少》    作者: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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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把夕园苦惨了,他们换了一间大一点的宅子,虽说里面条件比之前的好了很多,但是没人住,到处都是灰尘,加之快过年了,她既要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要去街上采买一些年货,两个男人也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全靠她一个人。
  
  明天就是除夕,梁曲轩一早就起来了,又见难得有太阳,搬了个藤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自从那天席宴之后,路胖子就像焉了的气球,常常派人往湛王的宅子去。梁二少心里好奇,这宣世隶到底是握住了路胖子什么软肋,让这人紧张成这样。但梁二少自认为他和宣世隶还在冷战中,所以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像给点骨头就跟着跑的贱狗,要矜持,要沉着。
  
  可惜他难得的闹这种闷声气,对方却全然不知。
  
  不过几天不见,梁二少觉得自己全身都痒痒的,仿佛血液里都叫嚣着想要见那个人。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语道:“让你想,一破烂棍子都值得你想。”
  
  他正骂着,夕园就引了一个人进来。
  
  这个人,瘦瘦弱弱的,长得跟个白斩鸡一样,纸片样薄,似乎一阵风就要吹倒了,这种身形在梧州这种地方可真是很难见到的。
  
  梁曲轩不认识他,但总觉得有些面熟。
  
  他回忆了一下,立刻就想起来,这人是那天晚上参加年末岁宴的一个小官员。他之所以对这个人有映像,是因为这个白斩鸡虽然官小,送上来的东西却不差,特别是在众多献给湛王的礼物中比起来,他呈上来的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当时梁二少就特别注意了他一下,敢当着路青遥的面送这么一份礼物,不知道应该说是实在过于冲动鲁莽了,还是眼光独到认准了要跟着湛王走才有好出路。
  
  尽管梁二少想了起来,但这人平白无故的找到他门上来,梁曲轩觉得还是有必要先了解一下对方的目的。
  
  他也不说话,投给那白斩鸡一道疑惑的目光,像真是一点不认识一样。
  
  那人笑起来,没多少的肉的脸上立刻的浮起一层褶皱纹路:“梁大人,下官梧州开元县书佐喻博文。”
  
  梁曲轩点点头,并不接他的话,只领人进了里屋。
  
  喻博文又道:“这时候登门拜访,想必多有叨扰。但下官此次来柴城,除了给湛王和刺史大人拜个年,另一想就是为围山剿匪之事而来。”
  
  湛王打着围山剿匪的旗子,暗地里却是要把这些山贼给全部收编起来。梁曲轩不得不对面前的人提高警惕,他可不想还没摸清别人的门脉,倒叫这人给套出话来。
  
  “剿匪一事,都是湛王一手统筹,喻书佐上到我这里来,我也不能给你更多的情况。”
  
  喻博文自然是感觉到梁曲轩的排斥,他也不急,道:“梁大人误解下官的意思了。那日在刺史府上,路刺史也说了,剿匪一事多亏梁大人从旁协助。下官今天来,主要是想代表梧州的百姓感谢湛王和梁大人。开元县百姓长期以来都深受山贼之害,下官能力有限,只望湛王带兵来开元之时,能提前知会下官一声,也让下官尽全力协助肃清悍匪,还百姓一个安稳。”
  
  说完,他也不等梁曲轩回话,呈上一座黄玉雕千里马。那马形态俊美无双,正是狂奔之态,膘肥体健,四腿奔腾,又是黄玉所雕,映衬的相当豪气,只需搭眼一看,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喻博文的话,冠冕堂皇,但是这玉马一出,梁二少也就明白了这人的意思。果真是个有野心的家伙,这是打算从自己这里入手巴结湛王呢。
  
  若这礼他收了,就表示愿意为这两人牵桥搭线。如今正是扩大在梧州势力的重要时机,能有这样知轻重,懂得审时度势的官员原来站过来,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但是反过来说,这个喻书佐紧紧凭刺史府那一场食宴就能够定性他和湛王的关系,亲自找上门来,这人未免也过于聪明和胆大了。
  
  梁二少毕竟官场经验过少,并不能准确的判断出这人是敌是友,就想和他兜圈子。
  
  可这瘦子比他想象的厉害,道:“这玉马是下官代开元的百姓送上的,还望梁大人收下这片心意,至于湛王是否亲自围剿开元的山匪,那得看有没有这个机会,开元的百姓不会强求。”
  
  梁曲轩被百姓两个字,堵得半句话都吐不出口,硬着脖子收了下来。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喻书佐没有着急要离开的意思,梁二少也只有客套的把他留了下来,让夕园多准备一些菜饭。
  
  可巧踩着饭点回来的不止刘铮一个,也不知道是哪阵风把宣世隶给吹来了,一道来的还有冉冲。
  
  当着生人的面,梁二少也不好摆谱做脸色发少爷脾气,这官职大小尊卑还是要分的。幸而有最会察言观色的冉冲在,而喻书佐更是竭尽全力的讨好那位王爷,压根不劳梁二少费什么心神,这顿饭吃的还算尽兴。
  
  只是,等到末了,喻博文却突然提到了镇西大将军尤封忻近日受诏要回京。
  
  尤大将军驻守西疆,大本营就在梧州的隔壁汾州,手握二十万大军,真正的西疆霸王。但是汾州乃是王朝通往西方的必经之路,又和西荒之地相连,情况比梧州诡秘复杂百倍,多荒诞怪事。所以这二十万大军,不到万不得已,皇帝是根本不会启用的。而尤大将军突然受招回京,言下之意就是皇帝很可能又有动作了。
  
  可这消息,喻博文又是如何知道的?
  
  梁曲轩,突然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个漩涡里,他涌起一种警觉和不安,这王朝似乎开始暗流涌动,而宣世隶远下西南,绝不是只为了民爆。
  
  对于喻书佐放出的这个消息,湛王只是笑了笑,对他回道:“喻书佐是个聪明人,尤大将军毕竟在汾州,本王管不着,眼下还是要把这梧州打理好才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王爷放心,百姓都对湛王入州高兴着呢。下官自当全力以赴配合王爷,也好让梧州的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
  
  等到喻博文一走,梁曲轩就耐不住了,问道:“这人不简单吧,你就这么拉他入伙,不怕他背后捅你一刀?我就不信,其他官员都不敢动的情况下,他一个小书佐,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巴结你。”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现在有人找上门来要帮我们,那就放手让他做,是敌是友迟早都要爆出来。”宣世隶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轻松,不管这个喻博文是何种身份,但是他来找的突破口不是其他任何人,单单是梁曲轩,就这一点,就足够他担忧了。这说明在梧州这块地界上,也许有一部分人已经意识到梁从事在湛王一派中的分量,在他还没有完全把梧州掌握在手里的情况下,这不是一件好事。
  
  “是,梁二公子倒真不需要担心,王爷对这人留着心眼呢。况且,路青遥这边恐怕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对呀,可不是嘛,瞧着王爷把一切的都安排好了的,我瞎费什么心神。”梁曲轩阴阳怪气的回到。面前说话的冉冲,就像是一个佐证,提醒着梁二少被蒙在鼓里的京城生活,赌石宅的小子,摇身一变成为湛王的心腹。这他娘的是真正把他梁曲轩当猴耍呢。
  
  冉冲一听这话头没对,赶紧侧身就往院子里溜。梁二公子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但这人脾气一上来就刹不住话头,他不想呆在这里看湛王的晦气。
  
  “大过年的,二少和我闹什么别扭。是我最近忙得很,没照顾好你的屁股,现在犯痒是吧。”宣世隶笑了起来,伸手去打梁曲轩的屁股。他落势不轻,却激不出什么声音,手掌落在厚厚的衣服上面,他有些奇怪的捏了两把道:“穿这么多?有这么冷吗?”
  
  “冷,我穿这么多都还觉得冷。这鬼地方,看着不下雪,湿气也太重了吧。”
  
  “你身体没这么差吧。要不行,就让佘苗胜来给你看看。或者本王先来给你瞧瞧。”宣世隶作势就要剥他的衣服。
  
  “你看?你他娘的是大夫吗?”梁二少拍走他的手,把脚往椅子上一放,一副大老爷的派头。
  
  “二少一定要今天和我摆谱,做脸色吗?”
  
  梁曲轩暗了暗脸色,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自知玩不过王爷的弯弯道道,但从我答应和你来西南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是把命都豁出去了。我是不够精明,但是我梁曲轩坦坦荡荡,我对你的感情一样是毫无保留,就是现在要了我这一条命,我二话不会说一句。但我不明白,王爷对一个陌生人尚且能放手让他接近,却偏偏处处隐瞒于我。你既然当我是傻子,又何苦费心尽力的让我跟你来西南。”
  
  梁二少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愤怒也没有讽刺,甚至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激动的表情,反倒是隐隐透出少见的无可奈何,这样的表情鲜少在他的脸上出现。他常常激愤,也有刻薄和讽刺,但绝不是这样冷静和失望。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一项把梁曲轩吃的死死的湛王,却失了语。
  
  宣世隶沉默,这沉默就像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梁曲轩的心上。
  
  梁二少希望有一个答案,哪怕就是一个字,哪怕就不是解释更不是承诺,任何语言都比沉默好上千倍万倍。他自认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不管是金钱上,还是感情上,他都是一个舍得付出的人,就算最后被背叛也好,他会痛苦,但绝不会后悔。但这并不是说他要容忍对方在他面前的隐藏和伪装,特别是宣世隶。
  
  “我隐瞒你什么了?”
  
  梁曲轩只觉脑子发胀,到了这个时候,对方仍然和他绕圈子。他心里一苦,万千语言挤在胸口,胀得发疼,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良久,才开口道:
  “我只是想帮你,也许你觉得很多事情我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参与。但我只是想帮你。”
  
  宣世隶愣了一下,凝重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紧紧的抿起嘴唇。他走过去蹲在梁曲轩的椅子旁,注视着他,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曲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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