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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籍名:《浪荡江湖之乌衣魔教》    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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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事完后,云倾受不了身体黏腻,让人又把小二叫来。

  小春这时早已被整得浑身发软摊在床上,用滚用爬都翻不起身。

  门自是云倾开的。

  容颜清冷的云倾态度如往常淡然,正经得彷佛方才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自己倒了杯茶,气定神闲地在桌前喝了起来。

  那小二来回抬了几趟水,最后离开前目光却一个不小心与小春接触了,顿时两个人脸那个烧烫烫啊,简直可以与红光满天的落日辉霞相映比美去。

  小二尴尬地笑着。

  “劳烦小二哥了。”小春笑得比小二还尴尬。

  只是小春那唇角一勾,桃花眼一挑,欢爱后神情慵懒的笑容别具风情。且他俊眉秀目沾染淡淡红晕,虽是丰神俊朗的脸庞,此时此刻也带起几分酥人骨头的媚。

  小二看得整个人都楞了,一时半刻回不了神来。

  “……”原本静静喝着茶的云倾指头敲了两下桌面,“蹬”地声站了起来。

  店小二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店小二,在这江湖侠士来来往往的酒楼里待了些年早已成精,云倾才开始不耐烦地敲桌子时他便敏锐感觉到房内迅速降冷、杀气骤现,还没等云倾动作,便自己弯腰行礼道了声:“客倌自便,小的先下去了。”随即一溜烟落荒而逃,临行还不忘紧紧带上房门,不让杀气破门而出。

  云倾望着店小二离去的方向,冷哼了声。

  “他这回又哪里惹到你了?”小春苦笑。

  “还笑!”云倾恨恨地念着:“不就你这株勾人的烂桃花!”

  “我?”小春不明白。“烂啥桃花?”

  沐浴过后草草用膳,小春粗略地扒了几口饭便说饱。

  房内全是蒸腾水气,堵得人胸口有些发闷。

  云倾推开窗户让冷风灌入时,小春摇摇晃晃地爬上床睡了。心想他的确已累,云倾便也随他。

  就着昏黄烛光看了会儿由京里快马加鞭送达的折子,时辰快至时,云倾便起身整衫。只是腰带系上后银霜剑才别好,原本睡着的小春听见声响竟又爬了起来。

  “起来做什么,你不是困?”云倾问。

  小春眼睁得有些大,眨也不眨地望着云倾。那清澈的眸子犹若点星,在昏暗的厢房里显得特别地亮,一点都不像刚睡醒的人。

  “云倾,你真的要出去啊?”小春沙哑地问着,受过伤后中气明显不足,声音也发得虚弱柔和起来。一张脸还是红的,从方才至今竟都没有平复的痕迹。

  就只这么一句话,云倾便觉得小春有些怪。

  对于自己要做的事因为涉及他俩周围的人太多,小春不想管事,从未多说过只字词组,向来都是眼不见、耳不听为净的。而今日这番话带着阻止的意味,云倾未见小春这样,自也疑惑。

  顿了顿,云倾走向小春,站在床榻边。停顿半晌后他开口道:“敬王连叶承那老匹夫参我擅自离京月余不归,我今晚要去处理这事,顺道剪去几个人……”

  “嗯……”小春低应了声,伸手环住云倾的腰,而后将他拉了下来,脸埋进云倾洁白似雪的衣襟中,闻着他怀里独有的那股冷冽香气,一颗头在云倾胸前左右摇晃,轻轻蹭着。

  “怎么?”云倾被弄胡涂了。

  小春流了些汗,那些湿黏的水渍是云倾所不喜欢的。云倾生性好洁,稍微的灰尘一丝脏乱都会令他十分不快,小春明知道却故意把汗水往云倾衣上沾去。

  因为他晓得云倾会微微皱眉,而后忍下来任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是云倾独有的温柔,只允许他如此逾越所用。

  小春感觉云倾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强逼自己忍耐着,无论自己如何把他弄脏弄乱,也都没想过推开他。

  就这么不言不语僵持了一会儿,云倾伸手本想将小春推回床让他继续睡,没想到触及小春肌肤时,那阵热度让他一惊。

  “额头怎么这么烫?”云倾闷声问。

  “没事,有些发热罢。”小春言语轻淡,动作却是不停,还是一个劲地往云倾怀里钻。“你要出去便出去,我服过药,睡睡发发汗便好,甭管我!”

  只是任凭小春嘴上这么说,他手上握着的衣襟可没半丝松开的迹象。

  云倾楞了楞,弄了半天也不晓得一径钻往他怀里的小春是想做什么?小春一边说着要他走,可一边却又不松手,这到底是让他走还是不走?云倾都迷糊了。

  夜愈来愈晚,雨愈下愈大,小春倒也奇怪,捱着他竟就这么睡着,以古怪的姿势停在他身上,也不怕扭着脖子扭着腰。

  伫立床畔片刻,云倾犹豫半晌后打了个响指,门外光影一闪,随即有人立在门后,等候吩咐。

  “叫他们先等着,我有事不去了,改日再议。”云倾低声道,深怕吵醒睡梦中的小春。

  屋外人得令正要走,云倾又喊了声:“慢!”

  他沉吟半晌后再道:“回京找个御医来。”

  房内静下后,云倾轻手轻脚将小春放回榻上躺好,解剑卸衣灭了烛火,回到小春身边。

  再看眼窗,风势夹带雨水打了进来,瞧小春热得满身汗,这雨夜凉爽正好,云倾便不关了。

  小春皱眉不安稳地翻了几翻,最后云倾上榻终是让他寻着,他挂着淡淡的笑八爪鱼似地巴着云倾,整个人都黏上去,随后才吐气松眉。

  小春舒服了,可换得云倾面有菜色。

  云倾怎么也想不透原来就不爱黏人的小春此时怎么变得这生奇怪,一举一动多了稚气少了自制,像是不愿让他出门,硬缠着他留下似地。

  小春嘴里咕哝地念了几句,云倾仔细听了几次才明白这人竟是念着:“……热……难受……”

  清俊的脸庞有一抹不易见的脆弱逍逝,小春又咕哝了一阵,许多梦呓都是含糊的,只有几个字熟悉而清晰。

  他听见这人念着:

  “……倾……倾倾……云倾……”

  那几个字,是卿卿,还是云倾,云倾自己也弄不明白。只晓得这人无异是脱口而出的几个单音,让自己耳际感觉轰隆作响,心里所有冰冷算计、高墙诡计塌得一塌糊涂,尽数溃裂瓦解。

  心坎有些涨,眼窝有些热,鼻子还酸酸的。

  十分奇怪。

  “在这,云倾在这。”他在小春耳边低语,轻吻小春汗湿的脸颊,随即回循内力令周身渐凉,想令正在发烫的小春好些。

  小春又蹭了一蹭,这才心满意足地安静了下来。

  云倾想着小春莫名其妙的举动,好一会儿才会意过来。

  小春这莫不是……莫不是在向他撒娇?

  他没被人如此对待所以不太明白,但这模样在他身上又闻又蹭,还抓着不让他离开,若非传言中的撒娇耍赖,又该会是什么?

  无所谓。

  抚着小春的后脑勺,俄顷,云倾漾出一朵小春见不着,淡而绝美的笑颜。

  他喜欢。

  他喜欢这样的小春。

  他喜欢这样向他撒娇的小春。

  就算小春弄得他浑身湿黏黏不舒服,他还是一样很喜欢。

  “咳……”

  因为某人不晓得小春气虚体弱经不住寒,不但开整夜的窗,还让夹杂冰冷雨气的风吹进屋内;加上夜里汗流浃背,某人再嫌黏呼,又将小春脱光光扔进浴盆里洗了,可身子头发都没擦干就任小春倒上床睡死。

  这一连串的出错,竟硬生生搅得小春原本睡上几个时辰就可以好的小毛病,成了大病。

  小春干咳了几声,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地,更奇怪的是怎么也无法爬起身来,只能感觉眼前有人走来走去,双目模糊不清像罩了层雾,让他看不真切。

  “都烧两日了,你这御医是怎么当的?”

  “小公子脉相又散又乱,是旧痾在身沉疾难断。今日加重风寒,两相夹击才引致元阳亏损、气血失调。这阳虚外感……”有个人坐在床畔,正抓着他的手腕。

  小春恍惚间知道有人在为他诊脉,抬着乏力的手臂几番要抽回,但缩了几次,明明十分用力了,却只落得徒劳一番。

  “我是神医……”小春喃喃道。

  腕间鸡皮嶙峋的手终于放开了,而后又有人将他盖了个结实,随后拧来的巾子仔细替他擦去额头汗湿的痕迹。

  他觉得有些恍惚,好象自己竟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清。他努力睁眼,睁得大大的,老想看清楚什么,却只见到白茫茫一片和几个晃动的白影飘啊飘。

  偶尔还会有白影靠近凝视他,而后他感觉好笑,露了一下齿。

  那白影便轻轻落下一掌,在他脸皮上。“还笑。”

  谁?小春疑惑着,这摸他脸替他擦汗的,是谁?脑袋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还不开方?”那声音又继续道,有着焦急。

  “……这……此状甚为凶险,阳虚外感本恶寒无汗、四肢冰凉,小公子情形想必已有名医细心调理一番,否则发病不会只是这么轻微。端王爷息怒,恕下官直言,下官只知那位大夫医术比下官高明许多,小公子内伤太重,脉相又杂乱歧异,下官只怕开出的方子若乱了那位大夫苦心所落的布局,小公子这病恐怕会更加严重……下官无能……王爷恕罪……”

  “那什么方子都是他自己开的,神医也治不好自己,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他这么一直烧下去?”

  匡啷一声巨响,震得小春耳边发疼。

  而后声音静了。

  再过好一会儿,小春还是迷迷糊糊地。却又是听见谁低声在耳边唤着他的名。轻柔间,满怀焦急。

  “怎么还睁着眼,快睡,你又再笑什么。你要敢再笑,当心我让你哭……”

  终于,小春看清了是张天仙般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小春脑袋烧得糊里胡涂,发着晕,望着眼前这人左看又看,终于脑袋终于闪过一丝清明,知道这人是谁了。

  “娘!”小春气虚而兴奋地扯着沙哑嗓音喊着:“你来看我啦?”细若蚊蚋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只有紧靠在床边的人才听得见。

  一旁端着清水忙里忙外的侍卫们跌了个跤,而后匆忙地擦好湿地,迅速退了出去。

  “娘?”记得以前每回病着时,只有娘会留在他身旁。

  “赵小春你叫谁娘,给我清醒点!”云倾忍不住吼了出来,摇晃小春的肩膀。这人烧成这样居然还不正经,满口胡言乱语的,他娘早被腰斩死透了,他哪是他娘!

  “啊……”小春楞楞地呆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记起这人是谁。只听他的声音没了那丝愉快,却加深了一份温柔,嘎哑低喊着:“喊错了、喊错了……云倾……我知道是你……”

  小春轻声笑着:“是你对不……”他朝那人影伸出手去。

  汗湿的手立刻被紧紧抓住,那人坐到了他跟前来。

  “是我。”云倾道。

  眼前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是那张他最惦记的容颜。只是为何这人的双眼带着血丝,苍白的唇抿得死紧,焦虑不安的模样,如厮憔悴不堪。

  小春想,是谁欺负他家云倾了?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大师兄吗?

  大师兄不是说好要代替他照顾云倾的,难道又反悔了?

  还是因为自己死了又活了,大师兄决定不再守约,所以再来找云倾麻烦?

  小春心疼着抓抓云倾的手,见云倾这模样,就真想把云倾揽回怀里抱抱,可惜身上一点气力也没有,浑身发软虚弱得像刚发好的面团一样,连动都动不得。

  云倾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怒斥道:“你还不快睡,到底想睁着眼到什么时候?再不闭眼,信不信我立刻挖了你的眼睛!”

  带着威胁的语气,云倾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些,紧得叫小春痛入骨髓里。

  “你哪舍得啊……”小春笑了声。

  “你要再不睡,就看我舍不舍得!”云倾话放的凶狠,显然已无计可施。

  原来,云倾那双发红的眼不是让大师兄给欺负,而是被自己给惹急的。

  “……好了好了……我这就睡……你别担心……”小春立刻闭眼,心里想着只要云倾别那么难过,自己全都听他的。

  他将两人合握的手放置胸口处,小小地蹭了蹭,满足地叹息,声音沙哑说道:“……别担心……我是神医来着……不会有事……”

  “你还敢说你是神医!”云倾简直要被这人气坏了。

  天底下也就只有名叫赵小春的神医,会死里来活里去那么多回。

  把别人弄得无病无痛妥妥贴贴,自己却落得一身病根难以痊愈。

  “你混帐……”云倾红着眼。

  明明现下病重的是小春而非自己,自己怎么心里竟这般疼。

  “对我混帐……我最混帐……”小春低哑的声音渐渐淡去,又陷入梦乡之中。

  翌日如小春所言,热速退、汗立止,小春整个人又活了起来,但虚惊一场的云倾在被吓了那么大一跳之后,一张脸阴沉得可以。

  小春讪讪笑着,从药瓶里倒些药丸就水送服。

  他侧眼偷偷瞄着云倾,眼角余光瞧见云倾面无表情地翻阅折子,唇抿得紧,像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冷飕飕,此情此景加上这几日的病让云倾劳心劳力,小春难免心生愧疚。

  “云倾。”小春喊着。

  云倾抬起头,冷冷的目光朝小春投视过来,也不说话,就等着开口唤他的人继续讲下去。

  小春抓了抓一头乱发,略带歉意道:“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说多,哪想到还是让你担心。可其实风寒罢了,没啥大不了,你瞧我现下不是又活蹦乱跳,没事了吗?”

  云倾心里实在不悦,什么也不想同这人说。正想低下头漠视小春存在,小春又连忙开口。

  “我晓得你气我,可这病也就看起来猛了些,真的不碍事的。”小春说。

  云倾思索一下,语气冰冷地道:“当初要不喝下你的心窍血,今日什么事都没有。”

  “这可不,不喝心窍血我没事,可就换你有事。”小春说:“你当日中的可是剧毒,没心窍血解毒哪能活到今日。”

  “但我不想见到你这模样!”云倾手中狼豪啪地放在案上,瞬时竟硬生生断成两截。

  “我也没怎样啊!”小春倒是像没事人般,不以为意。

  “反正兰罄那厮下的毒也解了,你说,我该怎么把心窍血还给你,是从胸口挖一个洞直接把心剖了还是怎着?”云倾说着,竟拿起了自己的配剑,立即出鞘往心窝处剐去。

  小春大惊失色,三步做两步飞扑到云倾身上,急忙忙将那去势凶狠毫不留情的银霜剑给挡下。只是当下便给云倾的内力震得虎口发麻,又龇牙咧嘴一阵。

  “我的好云倾,你就别折腾我了。”小春抢下剑后扔得老远,苦笑道:“你以为心窍血是什么,喝下去还能拉出来吗?”

  “拉什么?”云倾皱眉。

  “药人只是盅,存放灵血的盅。心窍血可以不散不融存于盅内窍处,一旦被寻常人喝入腹内,灵血便会催化,自行随脉络通达五脏六腑,散至四肢百骸,无处不达。”小春耐心说着。

  “真没办法?”云倾再问。

  “你见过热呼呼的包子吞下肚后过段时间从底下拉出来,还能是原来那颗白呼呼热腾腾的包子吗?”小春笑说:

  “不会是吧!那拉出来的黄黄褐褐,和其它东西混在一起,早成稀了。同理亦然,你喝了心窍血,也不是药人,灵血无法归于心窍,药性散于体内,剩下的那些早都拉掉了,哪有可能重新复位呢?”小春拍了拍云倾的肩。

  云倾听着小春的话,想到白包子出来后成了什么样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小春再道:“反正你也别再想那些,我既没事,又活得开开心心,有没有心窍血其实都一样,没差那些的。”

  听罢,云倾冷哼了声,低下头继续审折子。只是虽不愿想,耳边却清晰响起昨日御医的话,“旧痾在身沉疾难断”。

  小春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从前几个月和他生死重逢之后云倾便感觉到,小春瘦得厉害,浑身骨头都磕疼人,之前原本圆圆润润的脸如今只剩一个尖下巴,要再继续下去,弄不好哪天便只剩一把骨头连肉也不会有。

  想到这个可能,云倾便怎么也放不下心。

  但偏偏小春这人倔,认定了不想他烦心的事,便一个字也不会说。

  若非这次小春病得这么严重让他见着了,这人还不知道要继续瞒他到什么时候。

  小春见云倾目光一沉,便知云倾又想着自己的病,他随即扯开话题,天南地北地和云倾聊了起来。

  云倾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偶尔还会让小春几句没头没尾的笑语,将注意从折子上拉拔开来。

  直至云倾那些平日见不着踪迹,有必要时才会现身的白衣侍卫们在外头敲了几声响门,说道:“主子,时辰到了。”云倾这才回过神来。

  云倾合起折子。

  坐在床上的小春望着云倾换下便服,着衣整冠准备外出的模样,看着看着,竟也楞了。

  云倾虽然从头到尾一身白,可那深白浅白流云翻袖,光影略过处暗花浮动,加上端正竖起的白玉冠垂下穗带,清腮润玉、冷熏沁骨,双眸凝盼犹不似凡间物。

  小春见着,便是痴了。

  “我晚些回来。”云倾系了剑,再看小春几眼,道。

  “嗯。”小春傻傻地笑着。

  “我回来前,不许出去、不许乱跑、不许看别的姑娘、不准生事、更不准惹事。”云倾走了几步,又停下回望小春,频频交代。

  “嗯。”小春仍是点头。

  云倾想想,又说:“回神仙谷见你师父,寻常人是不是得带点什么去?”

  “倒也不用,师父不讲究那些。”小春说。

  “可那是你师父。”云倾神情不太确定,有些困惑。他这人向来只有人送礼予他,没送礼出去过,但却多少知道登门拜访手上若拿些东西会好些。

  云倾其实也无意备礼,只是事关小春,对方又是小春成天挂在心里头的师父,云倾想及此便有些躁躁不安。此次去是要对方答应让小春离开神仙谷往端王府住,若对方不答应,那便很难办。

  小春调笑着说道:“其实准备什么都好,神仙谷里什么也不缺,师父要的东西自然有二师兄打理得妥当。他老人家只要见我直的出谷直着回去,就开心了。更何况我这回还给他带了个标致的大美人媳妇儿回去,这可算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价值连城的宝物啊!”

  云倾瞪了小春一眼,只觉这人真是一时半刻都正经不得。“那么你就给我安分待着,让我带你这礼去神仙谷。”

  “成,云倾美人的话,赵小春哪有不听的道理。”小春调笑道。这人怎么老是不放心他,都应了好几声了。

  “你笑得真难看。”云倾皱了眉,就觉小春这笑挺是揶揄。但虽嫌不好看,其实真瞧起来倒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云倾,你简直像我娘一样,管我同严。”小春道。

  “谁是你娘!”云倾冷哼声,快步出门。早些出去早些回来,云倾心里想,小春总爱惹事,放他一人在客栈太久,恐生事端。

  云倾离开后,小春百般无聊地在床上滚过几回,随手翻了些医书看,而后发起愣来。

  其实当日小春察觉自己有风邪初兆时便立即取药灌热汤服下,谁知那风雨交加的夜晚和云倾恩爱太过睡死去,接着云倾见他浑身发汗以为他热,不仅替他沐浴还为他开一夜窗,跟着深怕不够舒适,再催动真气将周身化得冰凉。

  小春也知云倾好意,只是这举动在个内寒发热元阳不足的气虚患者上,简直像隆冬之中不给生火,弄巧反拙,拿冰块砸个快冻死之人一样,冷到他完全不支!

  这才让一睡就过的小病,生生热上两天不退。

  又滚了几滚,无聊透顶,全身泛慌。

  小春从床铺上挣扎爬起身来开始着衣,衣带还没结上,一抬头,眼前就定定站了两个神出鬼没的白衣侍卫,吓了小春好大一跳。

  “若非外头艳阳高照,我还真以为自己见着什么!两位白衣老兄,你们手脚也忒轻了些吧,无声无息地就飘了过来,我胆子小啊!”小春摸摸心坎儿,抚了抚。他小时有心悸病,后来虽在练药人时给师父一并治好了,可也不能这般吓的。

  “惊扰公子。可主人吩咐,在他回来之前,您不得离开半步。”其中一名白衣侍卫垂首答道。

  小春唉呀两声,苦恼地道:“可这里头闷啊,出去透透气都不成?”

  “公子……”

  “这么吧,反正云倾不在,我不说你们不说,他不会知道。我下楼吃个面晃晃就好,不会久留。”小春笑嘻嘻地携来外衣套上,扎好了腰带便往门外走去。

  “公子!”两名侍卫身形哪及得上小春,拦不住,只得连忙跟上。

  小春边走边说:“外头好不容易放晴,万里无云,正是活动筋骨的好天气。你们也别同我闷在房里无趣,下楼我请你们喝口茶、吃碗面吧!”

  流里流气地哼着小曲走下楼,那荒腔走板的声调引来些许侧目。小春却也不管,径自坐上靠大街的那张木桌,点了那几样爱吃的菜,悠闲地品起小二送来的淡饭粗茶来。

  小春趴在栏杆上头看着路上形形色色贩夫走卒,觉得这城真是热闹繁华。

  也许以前在神仙谷实在太静,师兄弟加上师父虽然足足有九个,可后来大师兄为了报仇离开、四师姐回家嫁人、三、五、六师兄跑去闯荡江湖,七师兄更因为摸了师父屁股被二师兄赶出谷,到最后神仙谷就只剩下几个吃了“忘忧”会朝他傻笑的药彘,一个成天睡觉的师父,和个不苟言笑的二师兄。

  这不喜静啊,八成是那时被闷出来的。

  小春晃了晃茶壶,拿来当酒那般灌。

  大师兄也不知有没有吃下他做的药,真气逆行活不过三年,他想救,也不晓得人家愿不愿意让他救,自己挡了大师兄杀云倾报灭门之仇的心愿,师兄肯定也是不愉快的。

  “三年啊……”时间还长着,小春心想该还是有方法的。

  当初云倾几乎丧命,不是也让他从阎王手中抢回来了吗?这天底下哪可能会有疾症是他赵小春无法断治的。

  小春出神想着,邻桌此时的音量却越来越大,几个横眉竖目长相威武的江湖人,大口酒大口肉、口沬横飞地谈起天下局势。

  这一头说:魔教席卷江湖、败尽武林大家,一场血洗纷争过后天下看似底定,其实平静之下仍有波涛翻涌。

  那一头说:正派中人心中长存浩然正气,那能自甘堕落受控魔教,湘南某派不就趁夜灭魔教一个分舵,漠北那门也伏击毙了一个魔教长老。

  跟着便有人起声应和:天下英雄皆在,若有能人挺身而出号召群雄,斩尽魔教奸邪之徒,这天下再归正道,绝非难事。

  “又要号召群雄?”小春忍不住想起之前几次惨痛的例子。

  一是绿柳山庄举办英雄大会推选武林盟主,最后绿柳山庄没了;二是写意山庄秘密集结武林门派商议灭魔教之事,结果整座山都给乌衣教围起来,还封山放毒大举绞杀,弄得血流成河。

  小春身子一歪别过脸去,听都不想听。

  别又再来什么英雄大会、小会、还是密会了。他家师兄兰罄因为走火入魔筋脉受损,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再加上仇也报得差不多,只剩云倾一个没杀成而已,心思也不晓得还会不会留在这江湖上。

  师兄的心既然不在这里,江湖也就没啥立即危险,只要这些人乖乖不躁动,天下保几年太平也不无可能。

  就在这帮江湖人高谈阔论只说不做纸上谈兵之际,门口走进了个小姑娘。

  其实客栈地方形形色色人都有,来个小姑娘真的没什么特别。

  怪就怪在那十四五岁的俏姑娘生得实在太好,柳叶眉飞、杏桃儿眼,菱唇微扬一点点,看得人都目不转睛起来。

  跟着大堂上人目光停留后,免不了发现她身上穿的那袭黑衣。发现了这要不得的颜色,又有人连抽了几口气。

  话说天下第一大邪教名曰乌衣教,乌衣教人惯穿乌衣,使得武林中人一见乌衣就如临大敌寒毛全立。今日这身黑色竟穿在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身上,实在不难让人不侧目。

  小春正看得起劲,兴冲冲地甚为雀跃。哪知突然眼前一黑,一张大手遮住了小春的眼。

  “老兄,敢问您这又干嘛?”小春哀了声,遮得这么牢啥戏都给挡住了。

  “主人的意思,不准看别的女子。”侍卫说道。

  “我拜托您一下,那小妹今年才几岁啊?”小春一口面差点噎死自己。

  那小姑娘环伺周遭一眼,嘴角勾起露了个与她年纪不相称的笑容,甜甜地带着点邪气,没理会四周投来的探究目光,随意找了个空位便入座。

  一阵淡不可闻的幽香随着飞扬的轻纱罗裙飘过,小春猛地打了个喷嚏,口水全啧在阻挡他视线的那张大手上,白衣侍卫愣了一下,却还是得忍着不将手缩回。

  小春拉下那人的手让眼前恢复光明,拿着往自己衣衫上擦了擦,不好意思地还给对方道:“失礼失礼,喷着你。”

  小春接着揉了揉发痒的鼻头,看着那姑娘,让这姑娘给引起了兴趣。

  小姑娘身上香味小春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他家大师兄毒手谪仙兰罄惯用的一百零八种毒死人不尝命其中珍藏之一,“百里寻香”。

  不过小春倒也觉得奇怪,才几岁的小姑娘就这么本事能得罪兰罄,还给下了这种药。没个三两三的,他师兄还舍不得动用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呢!

  眼转了转,目光流动。屋檐底下飞来了只仅有拇指般大小的黑色鸟儿,吱吱地细叫两声。小春一笑,有戏看。

  随那鸟儿到的是一只飞剑破空的骤响。

  飞剑对着小春前方木桌的小姑娘凌厉而至,小姑娘急忙一闪,从凳子上跳开,而那不长眼的剑便朝刚巧坐于他身后的小春射来。

  小春举着筷子正夹牛肉,一时没料有此奇袭,电光火石间身体自然做出反应,筷子一抖,湿润的卤牛肉掉落,飞溅得汤汁四处都是,内力瞬间注于木箸上横隔挡去兵器。

  瞬时铿锵地声,长剑像碰着其硬无比的钢铁,被震飞了出去,落地时只见剑身弯曲变形得完全不可辨,卷成了一堆废铁。

  “娘的哩!”小春皱眉咳了声。

  情急之下动气挡暗器,可他这伤还没好,内力才回三分而已,用起来胸口一阵爆疼,痛到他两眼泛水光,疼死了!

  “兄台好内力!”邻桌有个江湖人瞧见小春露这一手高深功夫,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春只是猛揉着胸,泪汪汪地连话都讲不出来。

  白衣侍卫立即闪至他面前,一人一边将他护住,将他挡了个结实。

  “啧!”小春眯了眯眼,他痛归痛,可戏还是想看。眼前全都给遮了,他看什么去啊!随即又拍了那两人几下,可侍卫动也不动,没理他。

  飞剑之后,黑压压地一群人紧接着持刀拿剑闯进客栈当中,领头的那几个内家功夫练得不错,呼吸绵密幽长,还有几个外家功夫底子也颇硬,步伐甚至沉稳有力到一脚踏入客栈,客栈大厅铺的石子地立即崩裂几块。

  隐约间似乎听见有谁低呼着“乌衣八仙”的名号,小春连想都来不及想“乌衣八仙”是啥,客栈内便轰隆隆地炸开了来。

  小春赶紧将挡在前方的两个大屁股推开,顿时刀光剑影间只见黑衣小始娘跳了起来和乌衣教众对上。

  客栈内几名自诩正义之士的武林人喊道:“这么多人欺负个弱质女流,乌衣教也真是够丢脸的了!”

  前头几名看似带头的随手甩出门暗器,将开口之人钉在了客栈墙上,鲜血“啪”地一声喷洒爆开,那些人傻了眼,有的是哭爹喊娘溜得不见人影,有的拉不下面子硬着头皮打了起来。顿时四周围呼呼地拳风、掌风、刀气、剑气全都有,呼啸而过,刮得小春脸都生疼。

  小春瞧黑衣小姑娘节节败退,心里早就有些惊,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是找不到时机出手。

  终于一个黑衣人靠得太近往小春这里扫过来,他身旁的护卫立即隔开了对方,随即自然也被当成江湖那一党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被拖着打下去。

  小春抓着机会探入衣襟里要掏暗器,可握在手里的碎银子都还没扔出去,眼前突地竟飞来一个小身影,碰地撞上桌面,热茶整壶被撞开,往小春身上泼。

  小春被烫得直跳,呼呼地扇着风。但侧眼见又有黑衣人攻来,也顾不得自己还痛着,赶紧将小姑娘抱起来护住,为她挡去落来的几把长剑。

  “没事吧!”小春急忙问道。伤到姑娘家可不好,何况还只是个没点年纪的小姑娘,这么娇弱,哪堪给人糟蹋。

  然而便是小春这么多嘴的一句,竟引得怀中那人抬头。

  “小哥哥、小哥哥救命!”

  倒在小春怀里的黑衣姑娘被打得发丝散乱,身上捱了好几刀,鲜血淋漓地。

  她苍白的脸上没了之前邪气笑容,徒剩楚楚可怜模样。这样颤着一张嘴唇脆弱可怜地向小春求援,语罢又狂呕了一口鲜血吐在小春身上,小春当下只觉得乌衣教一群格老子的混帐全没心肝,对这么个我见犹怜的小姑娘竟也下得了毒手。

  小春心里头千百个不忍,也忘了自己身上有伤根本动不得真气,抽了腰间的龙吟剑便把靠近他的乌衣教众都给震出去。可动起了气,却又落得喘吁吁。

  客栈内说多乱便有多乱,不停地有人潮他攻过来,小春剑刃从来无意见血,也不想杀人,他没办法之下只得抓紧小姑娘的腰带提起,驾轻功往外头空旷处冲去。

  一路急急狂奔,直至人烟罕至的外城,没劲了,几阵狂风往他身边旋来,最终追上了他。

  小姑娘尖叫声顿起。“小哥哥小心,千万护着我啊!”

  叶片般的薄刃随着袭来的黑影射出,小春舞起软刀硬是挡去,胸口血气翻涌,剑势已弱,大有大势已去之貌。

  “我的耳朵啊,你小声点,要震破了。”小春晃了晃脑袋,这小姑娘真会叫,叫得他都头晕了。

  “剑来了、剑来了,护住我啊!”小姑娘急喊着。

  小春已在强弩之末,若是寻常人,只怕得扔剑投降了直接把自己的头颅给人带回去领赏,可他就算没了武功,还是有很多东西可以用,这些小角色而已,啥乌衣八仙,没听过,吓不着他。

  只见小春缓缓地朝那些人咧嘴,露出个奸险到极处的笑容,前头最靠近他的黑衣人感觉危险,突地一愣止住脚步。

  小春衣袖一挥,无色无味的粉末随风散出,那几人立即散开,像常常着这种道似地,有的还带着冷笑,讽刺地看着小春。

  “唷,乌衣教的果真不一样。”肯定是善用毒的大师兄训练有方,这些人精于此道,连迷药怎么躲都知道。

  “再来!”小春又洒了一把。

  那些人还是跳来跳去,就是没让粉末沾身。

  “看我这招!”小春继续洒,可这次是空的。

  等那些人转转转,转得自己头都晕的时候,小春趁机扔了一颗精心制作所向无敌,见人辣到人、见鬼辣到鬼的辣椒迷雾弹下去。

  顿时只见四周火光四射,白色烟雾弥漫开来,当场一堆人又咳又呛地,泪眼婆娑双眸水汪汪。

  小春也是直咳,却没放过这好时机,搂着小姑娘就从重重烟雾中顿身隐去,徒留那些鼻涕眼泪直流的乌衣教人,咬牙切齿,直骂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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