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纱即触
“什么意思？”
晏玖也跟着插嘴道，
“橙子，老九他真变了。原本来时听到关于他在曦州的传闻还不是很信……”
“四哥，不如你先去六叔那边问问晚上客宴之事，顺便提下西瓜人到了。”
晏玖闻言应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支走了四王爷，厅内一时只剩下二人。慕矽丞放下茶盏，早已没了之前那般谈笑的心思。晏崇沉默许久，走近他身边问道，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玉究竟是何时掉的。”
慕矽丞猛的抬头，下意识只道，
“……一年多以前。”
心头亦在同一时刻回忆起那些细节。晏琉弱冠酒宴那一晚，他醉了。醒来已在自己府中，房内摔碎的瓷具，粘着血迹的地毯……晏琉被割伤的手，和那副柔婉却带着隐晦的笑容…
我的玉佩掉不见了……
我也没看见，如果……真寻不到了，你会怎么办…
他只记得自己那时的态度不甚在乎，说完话当时就离开了，也没注意到那个人的表情。如今被晏崇这般提起，只觉心头的困惑越发加深……掉玉和晏琉的事便如刺一般复生在了心里。
自北院回来，他心中想着这些行步间一直有些走神。直到听见白英走近唤了声‘侯爷’，他方才回过神来。
“……去替我寻下九王爷…”
白英见他吩咐完又似在犹豫，心中了然之下应声道，
“属下明白。”
说完便退了去。眼看凤笑阳也欲跟着走，慕矽丞皱着眉叫住他嘱咐说别乱跑，随即也转身离开了。原本想回房稍作休息，可现下也全然没了那心思。他思虑着，不自觉间便就着另一边回廊往庭院处缓步行去。
王府庭院后沿甚广，修葺也甚为讲究，只径口便有三处。均借碧池和假山错叠而开。周遭的景致清妙雅然，还伴随着淡婉的腊梅香。隐约中，似还能听见带着笑语的人声。
院心北角的八角亭内，此时确有人在饮酒作乐。晏琉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被召来作陪的几名貌美女子，眼看着九王爷笑得开心，一双魅惑的凤目风情难掩，个个都被引得面红心跳，争相往那人身边凑近。晏琉只是笑，随手取了挂在手腕的链子及指上的扳指任她们讨赏了去，倒酒的动作未见停，看不出醉，不过话倒是较先前少了许多。
坐得最近那名女子见气氛和乐，眼看他身侧另两人都笑嘻嘻的得了赏，胆大之下也凑近他耳边撒娇道，
“王爷！妾身也要……”
晏琉侧过头，伸指塞了一小块蜜饯在她嘴里，笑道，
“你又要什么？”
女子以为他答应，欣喜之下退了些面部距离又作势看了看，眼神停在他腰间，还未开口手便已伸了过去。只是尚未触碰到那枚玉佩，瞬时便被那人捏住了三指的掌骨。女子诧异的抬头额间不禁溢出了冷汗。晏琉的脸缓缓凑近，问话时指间也骤然用力。
“我有说过你可以碰吗？”
随即只听掌骨错裂的窸窣，女子痛得尖叫出声，众人见势全吓得起身退到一侧，就近几人连同那名女子均跪于地上颤抖不止。他冷笑中只觉看得心烦，淡淡的一声‘滚’，便让那些女子退了个干净。
卫简侧身立于桌旁一直沉默未语，眼见他站起来似要跌倒赶紧出手就去扶。晏琉却笑意盈盈的抓紧那双手臂将他拖过身侧。
“王爷…”
晏琉不语，只是借着酒意似想执拗一次。卫简侧过脸躲开他的亲吻，
“王爷，等等。”
正说着忽然察觉前方回廊的转折处似是有人，卫简抬眼的瞬间下颚亦被面前之人箍住，他未及反应，双唇便与对方贴合在了一起。晏琉吻过他，弯着眉眼轻笑出声。卫简用力隔开了些二人的距离，再看时先前那处已是没了动静。随即只得叹了一声，道，
“王爷醉了，属下扶你回房罢。”
岂料话音未落便被那人猛的搂过了颈项。染满酒香的唇再度覆上，却是与方才的触吻大为不同！舌翼狂纵的撬开他唇齿近乎是肆虐般的吮咬。卫简眉宇紧蹙，抬手就想阻止对方。晏琉却在同时将腿抬起缠上他的腰，背靠在桌沿双手将他揽得更紧。感受到那人中指在颈骨后有意的用力，卫简原本想强行挣开的念头暂时止住了，只是将头微侧埋在那人耳边。
晏琉得势之后，唇便游离到他颈侧暧昧的舐吻而下。他双眼微眯似合，甚至带上了几声细喘。直到他顺势半身后倾于桌面之上，卫简托着他的腰耳膜微动，下一瞬即静静的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走了。”
虽因背对的关系不知那人是谁，他却知道对方全看见了。晏琉手肘撑在桌面上，舌尖舔过唇角，沉默半响忽的笑起来。
“今日可真有趣得紧……”
随即站起身便往回走。听见卫简在身后唤，他只笑说，
“放心，我现在清醒得很。”
所以行乐才会更有趣，不是么……
慕矽丞几乎是跑一般离开庭院的。行步间他只觉得脑海内一片空白，等意识到时已是走回了自己所居的南院。
原本只是散步，原本也想着该见见那个人，可亲眼看见晏琉与人拥吻的一幕他还是没来由的皱了眉。那个一身侍卫装扮身形高大的男子，侧面的样貌在映入眼帘那一刻他便怔住了。即便未予看全，那人的眉眼与自己相似的程度却是一目了然。
他这才明白晏崇所言何意。
晏琉身边那个人，见过便知……
若是那人与自己的侍卫有私情，凭他的立场又能干涉几何，然而那话里于自己所蕴含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更甚的是……晏琉的喘声，以及那有意侧向这边的眼神，那一刻实在太过刺眼了。
越想下去只觉得思绪混乱，甚至有了些无措。他按住心口，站定许久方才平 缓下吐息。抬头看时，天色已见傍晚了。
白英忙完手头的事，找管事之人打听到九王爷暂居之处方才急急赶过去。然而进西院时，却未遇见有下人去通传。他纳闷之下只得径自越过正厅，往院心前最大那间厢房行去。
未及走近门前，已是听见一人细碎的呻吟。
晏琉似是知晓有人靠近，抽出手指下一瞬便就着窄小的穴 口直直的捅至深处。
“啊！！呜…”
身下的男子在僵颤中痛苦的叫出了声，泪水滑落不止，覆于双眼的墨色锦带早已被浸湿一片。晏琉抬高他的腿，触肤的掌指动作温柔，腰下狂猛的挺进却是残暴加剧。
“叫出来。”
他面上带笑，唇也轻然落于那人耳际。似哄，却是命令。男子哽咽着瑟声唤道，
“王爷…啊！王爷！唔！！”
晏琉咬下他的耳垂，再次重复了一遍，
“像之前那样，大声点。”
说完便将他翻过身，按住他的肩背自后粗暴的顶入。双股间的红液缓流不止，男子刻意放高的哭喊却再也顾不及屈辱，掩不住凄茫。
“王爷！要…还要……啊！！！”
白英在门外听见这等露骨的叫喊，早已是僵住欲语不能。原本想唤门请示的问语也凝噎在喉，半晌无甚反映。
此时却听见另一侧脚步声传来，他侧目一望，紫飞顿足的神情在见到他那一刻，当即便由错愕转变为了迁怒。随即转身就跑开了，白英回眼看着房门犹豫刹那，气恼之下毅然朝那人跑离的方向追去。
“紫！”
任他大声呼喊，前奔那人就是不愿停下。他索性促足使轻功跃于那人前面，紫飞一脚便踹过去。白英侧身躲过，拽住他刺过来的手刃，急道，
“你每次见我就不能冷静些先说话么？！”
“滚！”
后者推开他便这般吼道。白英收紧拳头复又松开，沉默半晌，直直的看着他，道，
“侯爷想见九王爷。”
紫飞闻言只是冷笑一声，也不接话便径自转过了身去。白英情急之下再度出手抓住他的前臂唤道，
“紫…”
“放开，你与我早就没有瓜葛，你家主子…也别再来烦我们王爷！”
说完甩开他的手硬是跑走了。
傍晚，在陨王府大正厅内举办的客宴上，果真没有见到九王爷的身影。陨王询问起，晏玖答说不知，晏崇心里清楚，嘴上还是委婉的借口那人不过是喝醉了。随即看了一眼对面座上那人恍神的样子，心内也猜到他八成是见过了。
慕矽丞心中记挂着晏琉的事，席间又数次被晏玖及陨王问起在云山时的尴尬过往，心烦之下也没了继续呆下去的耐性，酒过三巡借口有些醉意，便起身离席了。众人心知他酒量不好倒也没有劝阻，当然，同坐一桌皱紧了眉宇的另一人则除外。
白英在他傍晚出门前都未带回消息，想到此他便径直回了南院，欲先回房去等。然而步及门前却被身后紧追而来的人伸手拦了下来。
凤笑阳自方才在席间听闻他承认对不起苏芳的话，心中在意便直接冲他追问此事。此刻经面前之人提起旧事，慕矽丞心中难免自嘲，但见那人紧张认真的神情，倒也没了作弄之意，索性主动坦诚道，
“因为我对芳儿下了药…妄图轻薄他。”
尽管他所言只是事实的一半，如愿激走了凤笑阳，却未料到那话被身后之人尽数听入了耳。
晏琉嘴角微扬，静静的笑了。在对方听见身侧的婢女不慎打翻茶盏的声响，转过身回望自己那一刻，笑他…更是笑自己。
“候爷不说，我还真不知原来欠你一句‘对不住’欠了这么多年。”
“我当年恶作剧搁在你身上的药却被你用在了师弟身上，怪我怪我，真是对不住了。”
那瓶药他原来知道，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慕矽丞惊住，他万万没料到二人会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下见面，那声‘侯爷’已让他觉得隔阂再起，而那人所说的话更是令他心寒不已。话到嘴边如鲠在喉，硬生生的凝噎而止。
晏琉根本就没有想听他解释之意，几句话讲完转身便走了。卫简紧随他身后，走得远了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景安侯慕矽丞……原来就是此人。
白英进门时，慕矽丞独坐于椅上单手扶着额头，眼未睁开只是蹙眉尤深。
“侯爷，九王爷…”
“我见过他了……白英，你可还记得当年我被师父赶下山时的事。”
白英点头不语，慕矽丞睁开眼，望着茶盏苦笑道，
“同一瓶药，芳儿中了情毒，我却没事，我想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何在了。”
除了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提前服过解药，除了放那瓶药之人不想他与自己之外的人产生关系，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
白英见他神色凝重，对于在西院闻见之事倒是犹豫着欲说不能了。慕矽丞显然也注意到他的异样，仍是坦然命道，
“讲吧。”
…………
是夜，易安飘起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雨。雨始终落不大，却是欲停还绵，为这座鲜少见雪的郡城罩上一层苍白的寒意。
白英走后，他也久久未能入睡。听着窸窣的雨落，伴风轻拍窗沿的细声，说不上心中的郁结究竟是为了人还是事。只是一想起晏琉的话，他便会觉得心口一阵闷痛。
那一年，若非受太后的诏命，若非要受封继承父亲的爵位，他估计都不会下山回京。
回宫那趟去得急，走得也匆忙。唯一令他欣慰的便是与晏琉的见面。十年未见，记忆里那个小皇子长大了，虽未及自己高，却成长为一名英气漂亮的俊雅少年。看着那人一身麒麟的纹饰，听见那人还是叫自己矽丞哥哥，他笑得越发温柔。伸手想去摸对方的头，未想却被躲开了。回想起来，那一刻晏琉在羞恼之下回瞪自己的眼神中，有很多东西其实已经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