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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扑朔迷离

书籍名:《流云弄月》    作者:蒙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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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点惨白的光始终没有变得更明亮。我们一直追着它跑到光源下,才发觉这点光是从一条一尺来长的细缝里射下来的。高度么……大概有一丈来高。

  我握紧沈千月的手,说:“上面也许是个盖子,我们可以把它撑开。”

  沈千月嘲讽地笑:“那要看是用什么做的了。”

  我提一口气,立刻就明白了这个提议有多白痴。那个盖子周围空荡荡的也没个着力的地方,我们两个内力全失,不要说跃上去一丈高再把盖子顶起来,就是跳上去摸一摸那盖子也是办不到的。

  这跟死胡同也没什么区别。

  我问:“你身上就没带那个什么云香散的解药么——算了就当我没问过。”

  ——他要带了我们还至于这样要风度没风度要格调没格调地逃跑么。

  看来他还真当我没问过了,往后退了几步,一言不发。

  我笑:“也不用泄气,没准我们在这里歇歇就自己好了呢?就算内力恢复不过来,以我们两个的剑术,要打败金老板他们估计也没问题……”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拙劣最无聊的自我安慰,我自己听着都难为情……

  两条手臂从身后绕过,温柔地把我揽着靠上一片温暖的胸膛。

  啊……

  沈千月竟然会主动……

  果然是中毒了连脑子都坏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脸庞蹭在我颈边,湿暖的气呼在肌肤上,痒痒的。

  我忍不住回头,反抱住他,在他唇上吻了吻。

  也许他是对的,我们可能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还不如抓紧最后一刻……

  他的舌灵巧地滑了进来,慢慢地探到深处。他的舌尖有股清凉的味道……

  嗯?这……是什么?!

  他刚才好像……喂了什么东西给我,似乎是个小小的颗粒……

  他退了出去,手牢牢捏住我的下巴:“快吞下去!”

  我张不开嘴,只得把那个小东西吞了。一线清凉从胸口滑下去,那颗有些昏沉的脑袋立刻就清醒了些。

  我扶住他的肩膀:“你给我吃的……是解药?”

  他点头,带着胜利者才会有的那种淡然的微笑。

  我急了,揪住他的衣领:“你呢?你自己吃了没?”

  ——其实都不用问了,他一定是只剩一颗了,才会用这种方法强迫我……

  我吼:“你这是干什么呢?让我一个人逃走?”

  他把我的手缓缓拉开:“水镜,你轻功高强,又懂迷惑布阵之道……就算打不过我师父,要逃走也不是难事……何况现在他一定会想先抓住我,你偷他东西的事,恐怕也计较不到了……”

  哼。哼哼。

  我冷笑:“我走了以后呢?你就躺在这里等你师父来把你大卸八块?!”

  他支吾着:“我……我自有办法……不用你管!”

  我哼哼:“嗯,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求他看在江烟柳的份上放了你,免得他女儿没嫁人就成了寡妇?”

  沈千月微怒:“我不想再跟你纠缠这些,现在就给我坐下运功!不要浪费我的药!”

  我在心里暗笑。嗯,还是那么受不了刺激的……进展不错嘛,终于知道要跟我斗嘴了……

  我不再说下去,凝神,静气,开始练功。一旦我功力恢复了,无论如何都要带他一起逃走的。他要是不肯,大不了点他穴道塞他嘴巴再整个扛走,我还会怕一个内力全失的人不成?大约过了一刻钟,再试试提气,果然内力充沛。

  站起来看看,沈千月手里捏着字诀,似乎在试图运功。也不打扰他,径直走到那条细缝下,听听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不知道玉夫人江友送他们有没有派人到各处的出口守着?

  沈千月吐口气,冲我摇摇头。看来没解药真的不行。

  也不怕,等出到外面了,我找间药铺给他配些药,应该也能让他恢复个七七八八。

  这时他把两手交叠在腰前,示意我踩着他的手跃上去看看。

  我摇头:“不行,你现在没力气——”

  他无可奈何地叹气:“就你这样的瘦猴子,我还顶得住!”

  瘦……猴……子……

  我真的被刺激了……

  我后退几步,起跑:“今天我要猴子捞月给你看看!”

  跑到那道光下面,一跃而起去顶那个盖子。结果只在上面摸了一把就下来了。

  盖子太沉,根本顶不上去。

  落下去的时候站不稳,他一手托住我,小声说:“很重是不是?别跳了。”

  “啊?那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着——”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可是——有谁会来救我们?”

  “会有人来抓我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我懂,不过……这也太危险了吧?谁知道江友松不会一上来就把我们喀嚓了啊?

  “既然你早有此打算,那刚才还跑什么?”

  “让他们相信我们是想跑而跑不掉的,顺便……把药给你,让你有恢复的时间。”

  我怎么就不知道原来沈千月是如此的诡计多端……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诡计多端而我偏偏看不出来……呀呀,我才不承认!

  我故作深沉点头:“很好。反正我会想办法带你走——”

  头抬起来的时候,脑袋就挨了一下:“小心,来人了。”

  头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呵,来得还真是时候啊。

  我看看沈千月,他拉着我迅速后退,突然把我压倒在地上,小声说:“脸朝下,屏住呼吸!”

  好吧,不过出了事我要你负责……

  我还是忍不住往上看了一眼,只见一阵黄绿色的轻烟从头顶的缝里飘下来。但是因为那烟始终是向上飘升的,我们口鼻紧贴着地面,即使偶尔吸口气也不至于把烟吸进去。

  沈千月的声音就在耳边:“装晕倒。”

  这声音又酥又麻,听得我那一个叫心猿意马……我忍不住一手攀到他身上,脸贴到他胸口。晕也要晕在你怀里,你能耐我何?

  本以为上面的人会很快下来抓人,谁知过了半天都没动静,害我半个身子都躺麻了……

  要命的是,还有些……热了。

  算了最好你们都别下来让我在这里把沈千月吃了吧……

  头顶传来石板移动的声音,有尘土落在身上。得,你们把我抓哪儿去都好,千万要给我水洗澡……嗯,沈千月也得洗洗……

  我估计这会儿得有不知道多少兵器对准了这个洞口,算了,晕倒的人还是闭着眼睛吧。

  又过了一阵,才听到破锣嗓音说:“果然有人……两个人。”

  这声音还真是耳熟啊——

  一个沉稳的声音接上:“看样子是迷晕了。邓淮,下去看看。”

  “是!”

  啊啊他是在金银客栈里跟小二吵架的那个邓校尉啊——

  沈千月的手紧紧捏住我的手腕,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乱动。唉,还想跳起来打个招呼的……

  一阵簌簌的响声,有根手指在我鼻子跟前停留一阵,跟着一只粗糙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

  “启禀大人!这两人穿的并非金银客栈内人的服色,大概也是被骗来的!”

  听声音,确认是那个邓校尉无疑。

  仔细听听,似乎还有一个人给堵住嘴巴之后发出的呜呜声。

  呵,他们还找到带路的人了?

  邓淮抬起我的脸:“兄弟,醒醒!”

  沈千月的手捏得更紧了。他爷爷的,这样子我会疼得叫出来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刚刚吃了亏不肯随便相信别人。我继续装晕就是了。

  突然一阵辛辣的味道钻进鼻孔,我立刻就打了个喷嚏。

  装不下去了。我慢慢睁开眼睛,小声说:“我……我这是在哪里?”

  邓淮放下我的脑袋:“小兄弟你等等——”大概是去给沈千月闻解药去了。

  听了半天都没听到打喷嚏的声音,却听到邓淮说:“这位兄弟,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千月有气没力地说:“我……我们被抓住了……跑到这里……”

  哇啊不是吧他刚才说话也没这么疲软无力还有点带着慵懒的味道——声音很……好听啊——

  “啊——”

  我摔下他那只被我捏得发红的手腕,自己爬起来。哼,这种口气说的话……只能对我说。

  那个啥啥邓校尉千万别给我抓到把柄不然一定刺聋你耳朵——

  拍拍身上的灰土,邓淮在后面狠狠咳嗽两声。我说:“这位——不是邓校尉么?你们怎么会——”

  邓淮拉着沈千月的手扶他起来。我立刻拖住他另外一只手把他拉到身边。邓淮有些反应不过来,头顶那位喊:“邓淮,先拉他们上来罢!”

  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官儿的样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虎背熊腰,肤色黝黑——看来不是混迹官场吃白食之辈。两个穿军服的人用绳子把我们全拉了出去,他们自己却又吊了十几个人下去。

  官儿整整衣服,拱拱手说:“鄙人是庐州府尹周良树。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两位既然也是受害者,鄙人有些话想问两位,还请照实告诉。”

  嘿,我听说因为现在天下大乱,官府中人见了道上的朋友也要给几分薄面,看来是真的哈……

  沈千月一手抚着额头倚在我身上,仍旧有气无力地答:“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喂,不用这样吧?

  知无不言……说得还真好听。估计到时候还是按着自己的意思乱说。

  要是这位周大人知道了他就是传说中的第一杀手沈千月,还指不定要把他捆成粽子还是关铁笼子里押送上京午门斩首呢。

  偏偏周良树似乎很满意他的配合,挥挥手:“来人,先送这二位公子去歇息!”

  大人哪您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足足叫人换了两次水,我才把自己折腾干净。干净的衣服,干净的被褥……

  嗯,还有干干净净的沈千月。

  舒服极了。

  我趴到他胸口:“喂,我睡不着。说说那个大人都问你什么了?”

  他挥挥手,把我的一绺头发扫开:“也没什么。”

  我捏起拳头作势要打:“说说那个大人都问你什么了?”

  沈千月立刻老实了:“我找金老板买什么东西,玉夫人是怎么抓住我们的,我们又是怎样跑到那个出口下面的。”

  嗯,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拳头大的说话……

  我笑:“你一定没有老老实实告诉人家。”

  沈千月微微偏头:“我照实说了。只是省略了一些细枝末节。”

  唉,所谓的细枝末节,在他那里应该是最不能漏掉的东西才对。话说我们现在为什么要谈这么无聊的话题呢?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咳咳,总之浪费时间是不好的。

  沈千月的肌肤又细又滑,何况是刚刚在热水里泡出来的,手感好极了——

  正在上下乱动的手给从他衣服里面抽出来:“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郁闷。郁闷。我对着这么个大美人却只能看不能碰我要还能睡得着我就是柳下惠他爹!

  手再伸过去。

  “睡不着就回自己房间去。”

  我老实了。明明我们都……了,还坚持要两个房间,这不是明摆着不给我面子么?

  只能退而求其次。唉,好说歹说爬到他的床上来已经费了不少事了,再给踢出去还不前功尽弃?算了。像章鱼一样趴在他身上,嗯,有个软垫子也不错……

  一条有力的手臂横过来,我被他翻到一侧,几乎是半压着的。

  然而他没有再动。

  我小声说:“那天晚上……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温柔一点的……”

  说完愣住,我好好的为什么要道歉?是他先把我惹毛了的好不好?可是,可是……

  他轻笑:“怎么了?知道心疼人了?”

  我为了看清楚他的面孔,稍稍离远些:“哼,我知道……那样会很疼……”

  他一只手插进我的头发里,用力挠了挠:“我不是为……这件事不高兴。”

  嗯?那么,是不是如果我现在……也不会不高兴?

  手又给抓住了。

  “我想清楚了。你给我点时间。我对以前还是有些印象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更多……我不想让你有遗憾,明白么?”

  “不明白!”

  什么跟什么嘛……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

  “你知不知道……从前,还在流烟楼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有多令人心酸么?那个时候,你心里想的,其实是从前的我吧?如果我再也想不起来,那不就等于……你再也找不回那个人了?”

  我不说话。是这样没错……可是我真的不介意……

  “让我自己想起来。”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你要想不起来我不就得一直这样——这样——当太监?!

  我给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说完了,睡觉。”

  我撑起上身,捧住他的脸:“一个月。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要么走人,要么乖乖和我一起。别的,我管不着!”说完狠狠吻下去。

  故意恶狠狠的吻,在他沉重而不急促的气息中慢慢变得温柔。

  我放开他:“你听着,我不许你用任何借口离开我!不然……”我恶作剧地笑笑,学慕容星的口吻,“我会杀了你!”

  呼,我要什么都听你的,现在还不知躺哪个旮旯角里呢。

  他无可奈何地笑笑,算是妥协。

  手搭在他腰上,腿横在他身上,睡觉!

  其实当然睡不着。心里还在想着白天的事。

  周府尹问沈千月话的时候不许别人在场,我只好拉邓淮出去喝酒——这回当然是正宗的花雕了,几杯酒下肚,就从他那里套了不少东西出来。

  邓淮说,周府尹他们盯上金老板很久了。本来金老板也就做个买卖中间人,中间刮层油水。可是最近连着几次交易都有人失踪,不见的都是些武林高手。上个月竟然连两个派下来办事的大内侍卫都不见了,官府才决心插手。

  周府尹他们藉着买东西接近金老板。一边要邓淮出面去买布防图,一边在外面调足人手,把谈价钱的、交易的地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跟着邓淮在里面做内应,放迷香把金老板那些武功不济事的手下都迷晕了,再内外夹攻,倒是救了几个中了暗算的武林中人出来——

  可惜,金老板玉夫人都不见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江友松。

  我想不通的是,江友松这次出现,是为了钓沈千月上钩而特意布的局,还是……这个局本来就在,现在江友松利用它来算计沈千月?

  想了想,再加上邓淮说的,还有别的武林在金老板他们手里失踪,突然发现,这件事其实很像……上一次的古墓失踪事件!

  整件事,愈发的扑朔迷离。

  可我现在关心的是,江友松当然不会放弃抓沈千月。他往后……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我脸埋到他肩窝里,小声说:“没事的。我陪你。”

  他眼睛紧闭着,呼吸沉稳,已经睡着了。

  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猛然想起,从前曾听人说,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听到的东西,是会记得住的。

  我为什么不——

第三十二章 旅程,依旧危机重重
  原先雇的车夫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们只得跑路离开。

  本来也可以再雇辆车的,可这是天亮之前最安静的时候,不要说人和马,就是猫猫狗狗鸡鸭牛羊都睡得半点声响都没有——沈千月竟然在这种时候突然掀被子起床,说走就走。

  要不是我反应快立刻就跟上来,铁定就给他甩在客栈里了。

  可是现在……哪里是赶路的时候啊!

  他倒好,两眼炯炯有神,大步大步走出去,毫无倦意——果然是当杀手练出来的啊。

  我就不行了。

  迎着冷风跑了很长一段路,我才算完全清醒过来。

  完了,我眼睛周围一定已经长出黑圈圈,下面肿得像金鱼泡——

  要不是为了给那个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家伙讲我们从前的事,我也不至于睡不好。

  结果,压低声音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夜,看他现在那个样子,还是根本没听进去……

  看来那个传言是假的。

  还是找个时间直接跟他说吧,我实在讨厌这样你猜我我猜你的戏码。

  其实我们两个的轻功都差不多,可是长长的一段路跑下来,我就渐渐落在后面了——果然体力上……还是不如他。

  唉,远远地看他,不好过;呆在他身边,还是不好过——命苦啊。

  我们顶着启明星沿着大路不知走了多久,天边才渐渐白了,接着由白转红,朝霞如火,烧得半个天空都红透了。

  我忍不住一直看着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脚下更慢了。

  沈千月回头:“怎么了?”

  我索性在路边一屁股坐下:“不走了。等太阳出来了再走。”

  “嗯?”

  “我好久都没看过日出了。”

  沈千月微一愣。嗯……这种时候……确实不是看风景的时候……

  然而他走过来,和我并肩坐着:“好啊。我也很久没看过了。”

  转头看看,他脸上居然也红了。我当是天边的霞光染的……

  嗯,还是看日出吧,看日出……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想什么就做什么?”

  我笑:“如果不能随心所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去,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他摇摇头。突然定住,抓起我的手腕,闪身躲到路边一丛灌木后面。我才站稳,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是有大队人马在赶路。

  呵,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起早贪黑地逃命呢……不对,我们是在逃命,可不见得人家也是在逃命。亏了天也只是微亮,不然路边那么稀疏的灌木,肯定藏不住我们两个。

  我探头想看个清楚,沈千月立刻压着我的肩膀把我按下去。只能从枝叶的缝隙间看看那伙人——

  沈千月自己倒忍不住自言自语:“丐帮?”

  看看马上那些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确实是丐帮污衣派弟子的打扮。

  沈千月看看我。我立马小声抗议:“我以前是净衣派的!”

  那些丐帮弟子走得很急,我们分了一下神,就连马带人都没了踪影。奇怪,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沈千月直等到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才放开我,跳到正路上来。

  我说:“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沈千月往前走了两步:“送东西。”

  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到?

  他看我不说话,于是很有耐心地解释:“领头的那个人,怀里抱着一只做工很精致的箱子,箱子上拴着红绸布……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送贺礼去了。”

  看看这条路的方向,是往东方。我说:“临安——丐帮总舵——”

  沈千月点点头。我说下去:“如果送的是寿礼……他们应该会算准了时间再慢慢赶路,不会这么急。所以,他们送的应该是结婚的贺礼,而且是临时准备的,所以要拼命赶路。”

  沈千月笑:“可惜顾亭之已经和赵舜公开决裂……不然现在丐帮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里能成亲的人也只有他了。”

  说到顾亭之……咳咳,他怎么还老记着。

  我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没别人了?”

  他收神:“我们在这里乱猜也没有用,还不如找地方打听打听。”

  “什么地方?”

  ——江边,渡口。江上白帆如云,东西来往的船都要在这里停一停,随便在路边的酒坊里面坐一坐,就能知道江湖中的最新消息……

  这不是我说的,是沈千月是说的。偏偏我们喝着闷酒坐了一上午,楞是没听到什么跟丐帮有关的东西。

  我抬起斗笠的一边,冷笑着问:“欧阳公子,你可别告诉我你以前都是在这种地方打听消息的——”

  我辛辛苦苦做的面具都掉在金银客栈下面的地道里了,现在只能随便买顶斗笠压得低低地戴在头上,反而……好像更惹人注意。

  沈千月也不生气,只说:“反正我们听不听别人说话,都得在这里等着,那就听听罢。”

  等……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沈千月在这一长溜儿酒坊中间,看都不看招牌就走进这家来了,进来的时候……还用脚尖在门口旁边的墙根上画了个什么标记。

  我点点头。手指往桌上的盘子里一拈,爷爷的,花生又没了。要不是戴着这顶破斗笠,我还想找沈千月像以前那样比比,把花生抛在半空再用嘴接住,看谁接的多……

  沈千月仍在斯条慢理地喝他的酒。有时候我真佩服他,玉液琼浆喝下去,不见有什么陶醉回味的表情,掺水发酸的劣酒喝下去,也不见半点厌恶……等等,他这是干什么?

  我一把夺过那只小瓶子,闻了闻:“这是什么?你又没生病,好好的吃什么药?”

  ——这应该是他哥哥给的。我趴在屋顶听他们说了大半夜,因为一开始的误会……到后面听到原来是他要沈千月娶江烟柳的,一直就不喜欢他。所以他的药……凭直觉,也认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千月有些无可奈何,微笑说:“也不是什么药。既然是……我也不好不听他的。”

  说的也是。他哥哥再怎么想报仇,都不至于会害他,也许是我多心了。

  再闻闻那些药,仔细分辨里面的成分,也没发觉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只好扔过去还给他。

  他接住,没有像在金银客栈里那样,倒出一颗来溶在酒里喝掉,却整个塞回怀里去:“既然是曲公子你都不信任的东西,我还是放着吧。”

  嗯?这么给面子?我凑上去:“以后也不许再吃了。”

  “好。”哇沈千月越来越乖了——

  这时有个人无声无息地坐在我对面,自己掏出一只青瓷小酒杯来倒满,故意做给我们看似的,一口干了。我这才看到,那酒杯底下是一个殷红的篆字。我一开始没看出来是什么字,又仔细看看才发觉是个倒过来的“落”。

  既然沈千月没什么表示,我于是也不动。

  那人瘦长的脸型,看上去四十出头,本来应该是清俊的模样,因为左眼上的黑色眼罩,和左脸颊上的一条疤痕变得有些狰狞诡异。他喝完了酒,用酒杯在桌上长短不一地点了几下。

  这个……接头暗号?

  沈千月也拿自己的酒杯在桌上点几点,频率却和来人不同。

  我晕,换了是我铁定记不住……

  沈千月在桌子下面拉住了我的手:“我们走。”

  我暗笑。知道说“我们”了哈!

  那人带着我们穿过人来人往的码头,连连拐了好几个弯,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段才小声说:“少庄主,船就在那边。”

  沈千月点点头,却没有再往前走。

  喂,我们是在逃命对吧?大少爷你就别浪费时间了。

  沈千月定定地看着那个人,突然说了一句什么话。我完全听不懂。

  那个人也愣住了。然而下一刻,他脸色一变,几点寒星从他的袖口飞出,全都飞向沈千月。沈千月瞬间平平向后移了丈多远,我反应过来,也向后掠去。沈千月衣袖一扫,便有什么东西叮叮落到地上。再看那个人,定在那里站了片刻,膝盖一软倒了下去。

  沈千月……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走上前,踢了踢那个人。他的嘴角有黑色的血流出来,肤色却没有明显的变化,看样子是易过容了。

  我问:“他冒充你手下?”

  沈千月点点头,神色凝重:“太像了……他们连我们家的接头暗号都知道……”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假的?”

  “还记得杯子底下那个‘落’字不?沈家的人不会倒着它给我看。”

  沈千月说着,警惕地看着周围,手里大概是扣了一把针,紧紧捏着。

  我站到他身边,扫视周围。这里地方偏僻,水里只有几条船安安静静地泊在那里。船上有船工在洗甲板,没有人看我们。

  看了一阵,我说:“走吧。真正来接你的人也该到了。”

  他盯着地上那个冒牌货,沉声说:“谁知道呢?也许永远都不会来了。”

  ——他们可能已经叛变,也许已经被杀掉了。

  沈千月回头朝刚才那个酒坊的方向走去。我跟上:“我们可以走陆路。”

  反正哪里都不安全。走陆路遇到危险打不过还可以跑,可要是在江上……我们的轻功还没到可以凌波而行的地步。

  沈千月也没有说好不好,仍旧四处看着。也是,对方准备得这么周全,不可能只来了一个人……刚刚那个人说船……难道是想在水上动手?

  沈千月终于把手里的东西收了,点点头:“好。走陆路。”

  我吐口气,这一路都不会嫌闷了。

  方才那个酒坊就在跟前,沈千月走过去的时候看都没看它一眼。好在码头边上就有雇车买马的地方,用不着再到别的地方去。

  谁知没走几步,突然有个人挡在我们身前,两手拢起,手指摆了个极其古怪的姿势。

  我一看那人,魂飞魄散:清俊瘦长的脸型,左眼上罩着黑色的眼罩,左脸颊上一条伤疤——不就是刚刚……死掉的那个么?!

  鬼啊——

  切,动手的是沈千月,他自己还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我怕他个……啊。

  可是再看看那人,似乎又和刚才那个有些不一样,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沈千月居然也拢起双手,摆了个一样的姿势,又说了一句叽里呱啦嘛里轰隆……总之是我听不懂的话。

  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摇头,答了一句叽里呱啦嘛里轰隆,似乎很头疼。

  沈千月再叽里呱啦嘛里轰隆……

  于是那人再叽里呱啦嘛里轰隆……

  拜托,说点我听得懂的好不好?!

  沈千月点点头,似乎是终于放心了。转头对我说:“曲水镜,这是孙零孙先生。孙先生,这是曲水镜。”——这也太偏心了吧?介绍人家还好好地叫先生,介绍我就说个光秃秃的名字?

  那孙零冲我拱拱手:“曲公子,久仰了。”

  我怔了怔,才不自然地说:“久仰。”——久仰你个头啊!

  不等沈千月说话,孙零便说:“二公子,既然江上已经不安全,我们还是走陆路吧。马车已经备好,我们可以立刻就走的。”

  坐上黑蓬的大马车,我有些惊奇。敲敲车壁问驾座上的孙零:“你们动作还真快哈,从沈千月在酒坊那里画了暗号,到你来接我们,不过几个时辰,居然就什么都准备好了!”

  孙零苦笑:“不是几个时辰,是几天。”

  啊?

  “在下五天前接令,两天前才赶到这里……等二公子。”

  沈千月点头:“我们因为路上有事,还耽搁了一天。如果……本可以昨天到这里的。”

  ——中间出的差错,自然是在金银客栈那里了。

  我疯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从你告诉我……你看到那张图。”

  哗!

  我这回真服了他了。亏了他那时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暗地里却调兵遣将,计划周详得我都要对他竖大拇指。

  我决定不说话了。这里只有我是傻瓜,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千月拉过我的手去,有意无意地说:“接下来我们要到临安去,陆路上要走两天。中间有一个晚上不能住客栈,只能在外面将就过了。之后我们再换船……到时还得劳你给我们化化妆——”

  我收手:“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么多……”

  沈千月没说话,倒是孙零噗嗤笑了。

  我横身躺倒在沈千月怀里,问孙零:“孙先生,你家公子也没说来几个人,你怎么就知道要准备这么大一辆马车呢?”

  看看身旁的空地儿,不要说两个人,四个人坐都够了。可是看车上的陈设……靠垫是两个,装水的皮囊是两个,装干粮的袋子是两个,就连放在车上的坊间传奇也是两本!这,这也太可疑了——

  孙零的声音颇有些惊奇:“公子你——”但是没有说下去,结果连我都不知道他喊的这一声“公子”喊的是谁。

  我拎起沈千月的衣领:“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带我来?”

  沈千月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我恨不能一拳头揍下去:“那你为什么还——”

  想到还有人在听着,我说不下去了。

  他爷爷的,这一路上闹情绪闹别扭还想赶我走……是不是……都是装的啊!这算什么?不相信我?试探我?

  太过分了!他把我当什么了?

  我坐到他对面去,恶狠狠地盯着他。

  岂有此理!

  车身突然跳了起来,大概是轮子从石头上碾过去了。

  就那么一下,他就到了我跟前,近得我能数清楚他的眼睫毛……

  车子又跳了一下……

  我整整衣衫,坐直,看到别的地方去。想到孙零还是可能会听到……脸上就一阵热热的。沈千月追过来,耳语:“怎么了?原来你也会害羞?”

  我咳嗽一声,没话找话:“咳咳,那个,孙先生,你在码头等了两天是么?”

  孙零大声说:“是的,公子!”

  接下来,接下来……终于给我想到个话头了:“那个,你有没有听到关于丐帮的什么传闻呢?我们今早遇见一帮行色匆匆的丐帮弟子,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这回轮到孙零惊奇了:“二公子,大公子——”

  说着又打住了。

  沈千月说:“水镜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孙零这才放了心地接下去:“大公子没跟您说么?他要成亲了。”

  啊?原来……原来要成亲的是沈哥哥……可是那和丐帮有什么关系?

  沈千月看看我,微笑说:“大哥原来的名字叫‘沈千钧’,现在在丐帮……是副帮主,用的名字是‘杨钧’。”

  我点头。杨钧这名字还真耳熟啊……

  沈千月眉头眼角的喜色都要飞出来了:“孙先生,不知我那大嫂是谁家小姐?”

  孙零沉吟了半天,才说:“二公子,我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您别怪罪大公子……”

  奇怪哩,沈千月好好的为什么要怪他?

  沈千月说:“你就说吧。”

  孙零又支吾了许久,才说:“大公子要娶的……是江烟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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