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声鹤唳
年少风流的神医贯仲，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七八个月，惹得一群少女相思成疾。寻找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有患者，有曾被他拈过的花、惹过的草，当然，最近又加上了东平王爷的暗探。
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赌咒说看见他与离家出走的刘素素出双入对；有人发誓说他已经被武当大弟子苏铁毙于剑下——理由嘛，嘿嘿，苏铁的异母妹妹苏颖儿可是曾与姚筝筝并称“玉剑双姝”的美人；最不堪的说法是，贯仲勾搭上了皇帝的妃子，惹得老皇帝龙颜大怒，保举他做了太监总管啦。
如果这些流言传到贯仲耳朵里，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吧？……如果现在的他还有力气跳的话。
风流医圣的一张俊脸，正对着前方一块尿布垮了下来，“朵七……东平又尿了。”
粉娃娃东平咬着拇指笑得开心。
朵七正为东平绣一件小袄，头都没有抬一下，“洗嘛。”
没错，风流药圣，贯仲，现在每日过的是“吃饭——洗尿布——哄孩子”的日子，如果东平小王爷心情好的话，会赏他半个时辰睡觉。
沈醺和贯仲两个人用血淋淋的例子向洗心谷诸人说明，惹怒谷主的罪可是很严重的。沈醺还好，只是离开谷主九日就活不下去而已；贯仲……不说也罢。
七保老人家丝毫没有享受天伦之乐的自觉，从小东平被抱回的第一天晚上就表示要与这娃娃誓不两立……然后被朵七赶到竹楼外面去睡大树了，同时肩负着追回试图逃跑的贯仲的任务，平均每天要运动十几次，也因此没有时间开发新毒药……好毒辣的陆草堂。
“草堂，你好狠心——”贯仲一边洗尿布一边仰天长啸。
一个蓝衫人好不容易从滑溜溜的鹅卵石山路上爬到苗家竹楼，见了贯仲的样子，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笑得一滑到底。
“……有那么好笑？”贯仲面色一黑到底。
蓝衫人挣扎着又爬了上来，忍笑道：“谷主请贯仲师兄到曲莲轩去……”话还未说完，贯仲已丢下尿布一溜烟不见了。
“几日不见，师兄越发清减了。”陆草堂悠闲自得地啜茶。
“还要多谢师弟你啊。”贯仲的答话，怎么听都是从牙缝里慢慢挤出来的。
“若不是师兄这次失踪，恐怕谁也弄不清楚师兄你到底与多少女子有过风流韵事。”陆草堂拨弄着手头的厚厚一沓信纸，“寻死觅活要找你的人可真不少，我实在无法分辨谁是东平王府派出的，唯今之计……”陆草堂展颜一笑，“只有委屈师兄多在谷里留一阵子了。”
“……我只有一个请求。”
“除了让你搬离朵七的苗家竹楼，我都可以答应你。”陆草堂笑得云淡风轻，旁边的沈醺却看得打了个寒战。
贯仲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双桃花眼逐渐蒙上水雾。沈醺不由得感叹，美男子就是美男子，即使黑了眼圈陷了眼窝，也还是耐看呐。
“眼泪是没有用的，”陆草堂放下茶杯，“我又不是大师伯。”
“……”眼泪已经在贯仲的眼眶里打转了。
陆草堂重又端起茶杯，别过头去，“师兄我是为你好，你也该成个家了……”
贯仲索性冲上前抓住了陆草堂的领子，“这样的日子，再过三天我就会去见师父和师叔了！”
“他们二位一定会很欢迎你的。”陆草堂不为所动。
贯仲一向最怕的就是软硬不吃的小师弟，此时黔驴技穷，双肩一垮，耷拉了头，拖着步子便向外走。陆草堂见他憔悴，亦有几分不忍，便道：“其他请求，无论什么都可以的……”此言一出，便见贯仲忽地脸色一亮，回身笑道：“那好，我要你每日时刻陪在我身边！”
于是，贯仲成功地由苗家竹楼搬到了曲莲轩。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平日里沈醺一个人闹不起来，如今添了个贯仲，二人臭味相投，几杯酒下肚，便称兄道弟起来，全然不顾一旁端坐读书的陆草堂已头疼欲裂。
“原来醺弟就是那臭名昭著的玉无常……失敬失敬。”贯仲双颊酡红，桃花眼更是摄人心魄。
“彼此彼此，专治相思疾的贯兄也是风流天下闻啊。”沈醺仰首再干一杯。
贯仲已醉得双眼迷离，直盯着沈醺看，“这张脸……眼熟……”
沈醺却还只是微醺，神智尚有几分清明，回答道：“贯兄也许见过先父……”
“不对……不对！”贯仲的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我见过你儿子！”
陆草堂再也按捺不住，卷了书便在二人头上各敲一下，“再喝酒的人，小心我下毒了！”
贯仲拉了陆草堂袖子，指向沈醺，“东平那娃儿，长得与他像是不像？”
陆草堂闻言回想东平样貌，再细看眼前的沈醺，却真是有几分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陆草堂面沉如水，“当日你扮爹爹哄那孩儿，原来竟是真的。”
沈醺哭笑不得，摊手道：“我若真是那孩儿的爹，你便真是他娘了。”
贯仲却来添乱，“那我岂不是替你们夫妻白带了一个多月的孩子？你们要怎么报答我？”
“……”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两个醉鬼立时清醒……
第二天起，谷里开始传言，洗心谷的每一坛酒里都被人下了剧毒。
贯仲被赶回他原来所居住的寒水阁。只是那日后他便常带了诡异的笑，摇了扇在谷主面前晃来晃去，吟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位被谷主带回来的白衣青年，亦有几日足迹不出曲莲轩。
那几天走在路上碰到谷主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打起冷战。
那天之后，谷中的人就经常看到苗女朵七抱着个粉嘟嘟的胖娃娃，追得贯仲满天飞。通常谷中人都会了然一笑，不予理会。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然后，金风乍起的某一天，石韦慌慌张张地发出了信号。
有人拜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