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占山为王 > 第5章 老子什么也没干

第5章 老子什么也没干

书籍名:《占山为王》    作者:无射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救国军的委任状很快就送到了狮头山寨,王胡子瞪着“团长”俩字看了半晌,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
老子从不做亏本买卖,这回怎么就老老实实地被人套嚼子了呢?王胡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原因归结到虞师长的枪上:被一把盒子炮顶着脑袋,别说是套嚼子,就是骑上背也得忍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胡子记起陈军师的话,那个“俊杰”,说的应该就是自己了,他如此安慰道。
团长就团长,先凑合着用吧。他把委任状揉成团丢到角落,忽然又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既然是团长,就要归师长管,救国军有三个师,一师师长没见过,是圆是扁都不晓得,凭什么管老子。二师的余大年见过一面,长得又黑又矬,也配管老子?至于虞昆山嘛……生的是没话说,可老子是要在他上面的,更没有被他管的道理。
王胡子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终于脑醒窍开,一捶掌心:“对了,独立团!老子顶不了师长的头衔,至少也得跟师级平起平坐!”
他兴致勃勃地叫来陈军师,给田司令写回信。除了独立团的名分之外,还要求给一个月的整理时间。
——要整理的东西多了,寨里的金银、存粮、枪弹,不能白白落在田琪升手里,该藏匿的藏匿,该转移的转移。土匪们的家口,那些老的小的女的也都得安顿好。还有几桩未了结的买卖,得叫花舌子催苦主拿钱领票,要是水头实在太低,干脆撕票算了。
王胡子盘算来盘算去,觉得没什么遗漏了,封好信皮叫跑腿的崽子送去梓平县城。
正舒了口气,忽然听到院子里吭里哐啷地闹起来。王胡子眉头一拧,大步走出大堂,往台阶上一站,叉着腰喝道:“鸡猫子鬼叫的,瞎吵吵什么?”
院子里几十个土匪松开拉拉扯扯的架势,站到一边,“大当家的……”
人群散开,中间就露出了个年轻姑娘,宽袖斜襟的蓝布上衣,百褶黑布裙,白袜子黑皮鞋,剪着齐耳短发,双手被麻绳反绑,秀丽白净的脸上写着惊恐与绝望。
王胡子一愣:“他娘的,哪儿来的女学生?”
秧子房邱掌柜回答:“打邵宁县的时候,不是绑了县长的老婆孩子?这娘们儿当时护着小崽子,弟兄们就给一起绑来了。关在秧子房里还不安分,想逃跑,被我手下给逮回来了。”
王胡子走下台阶,踱到女学生面前,不怀好意地问:“你是那县长的姨太太,还是姘头?”
女学生涨红了脸,猛地抬头,脆生生地说:“我是他们请的家庭教师!”
王胡子笑起来,弯下腰仔细审视她的脸,“哟嗬,小姑娘胆儿挺大的啊。”
邱掌柜接口道:“国有国法,寨有寨规,肉票私逃,要穿花挂甲。大当家的,这可是归我管,这几个没规没矩的——”他用长烟杆儿一指对面,“斜插一杆,想从我手上抢人!”
“干你娘!”炮头马遛说话的时候,面上的刀疤扭曲起来,显得异常狰狞,“水灵灵的娘们儿,落在你手上就剩张皮,糟蹋!你他娘的自己屌软,还不许别人硬了是不是?”
眼见几拨人又吵嚷起来,王胡子从后腰拽出手枪,对天连放三响。
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王胡子黑沉着脸,用枪口点着一个个脑袋:“这娘们儿,你们谁动过了?”
“一个指头都没动!大当家的不发话,弟兄们哪个敢拔头筹。”刘鹞子赔着笑说,“女学生,稀罕着呢,长得又不赖,不如大当家的收了做压寨夫人?”
“放屁!”王胡子怒骂,“老子不是你们这些下流坯!既然说到寨规,老子当年定下的规矩,‘不私吞公财、不祸害穷苦、不横推立压’,你们这些王八羔子都忘光了,啊?告诉你们,谁敢背着老子压花窑,老子把他的人头挂在寨门上!想睡女人,正儿八经娶一个,要不就去窑子里找,别他娘的糟蹋好人家的闺女!”
几个土匪头子被数落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邱掌柜吧唧吧唧抽着烟叶末,干瘦的脸上隐隐泛出得意之色,“大当家的,这花票还是交我处置吧。”
“你整天不见血就睡不着觉?处置什么,既然是不相干的,放回去得了!”王胡子不耐烦地挥挥枪口,支使人过去把女学生手腕上绑的麻绳解了。
陈军师瞅着觉得挺可惜,就凑到王胡子耳边,低声说:“大当家的,就这么给放了?让咱弟兄几个跟她处处,指不定还能凑成对呢。”
“处个屁。”王胡子也压下嗓门,“人家眼界高着呢,能看得上你们这些老粗?再说,女人管暖被窝生娃娃就行,念什么书。留个女学生在寨子里,万一迷了哪个弟兄的心窍,要兴风作浪的。别说了,弄走弄走!”
陈军师拗不过他,只得惋惜地叹口气。
王胡子把枪插回后腰,问:“会骑马不?”
女学生揉着手腕上的淤血,摇头,迟疑了一下,又拼命点头。
“行啦,别装了,摔死你。”王胡子叫人牵马过来,一把将那女学生扛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他知道手下这些大小崽子都是饿昏头的狼,要是叫他们送,不到半山腰一准给吃得渣都不剩,还是得亲自跑一趟。
被个土匪搂在马背上,女学生慌乱地挣扎起来,王胡子扣着她的腰说:“瞎扑腾什么?惊了马摔下去,老子不捞你。”
女学生不敢使劲了,又感觉王胡子的手规规矩矩地搭在她腰侧,没有四处乱摸的迹象,僵硬的身躯一点点放松下来。
下山后马儿撒开蹄奔驰,她紧闭起双眼,觉得自己像要展翅飞起来,害怕又中掺杂了一丝莫明的兴奋。冷风扑打着单薄的衣衫,她瑟缩了一下,感到后背贴着土匪头子的胸膛,那股热意让她的脸颊辣辣地烧起来。
前方山坳里漫起阵阵烟尘,一辆重兵护卫的吉普车在不远处歪歪扭扭地开着,车前后的步兵与骑兵部队加起来,至少有三四个团。
王胡子眯起眼一望,心尖猛跳了好几下——竟然在这里碰上,他这是……去跟人干仗?
他下意识地扯住缰绳,吉普车很快开到他身侧停住,车窗摇下来,探出虞师长似笑非笑的脸:“真是巧遇,大当家的,就你一人?带着压寨夫人走娘家呢?”
王胡子向来活泛的脑子里乱哄哄一片,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什么压寨夫人,就是个女学生,我送她回娘家,啊不,是回县城……他娘的,老子什么也没干!”
虞师长已经把即将成为王团长的王胡子当成自己部下了,因而比起之前,脸色和悦了不少,“不错嘛,还是个女学生,挺有眼光的。是该别干啦,金盆洗手好好过日子吧。”
他越是好声好气,王胡子越是心慌,心一慌就更解释不清楚了。“都说了跟老子没关系!咳,老子难得发一次善心,他娘的发成祸秧了……”
他一急之下,翻身下马,顺带把那女学生也拽下来,拉开吉普车门就往里塞,“老子不管了,你接个手,给她送回去吧。”说着又跳上马,狠抽一鞭,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奔出大几里地,他猛地勒马,脑子里这才转过弯:又不是勾搭小姨子被媳妇儿捉奸,老子瞎慌慌什么!
走到山脚下,他又反应过来:老子这是干啥?给他送个女人暖被窝?他看不上窑姐,难道还看不上女学生……干!老子给他保媒拉牵啊这是!
豁然惊醒的王胡子,无比痛恨起自己的一时糊涂,调马回头就追。
非把那女学生弄走不可!他恼羞成怒地想,姓虞的要舍不得,老子就一枪把她给崩了!
虞师长的车厢里,忽然多出个漂亮的女学生,还是被土匪头子硬塞进来的,这令他意外之余,烦恼顿生。
——他这次领了大队人马,要去跟卫民军干仗,怎么可能带着个女人?把她丢下车不管吧,又觉得有些残忍。
虞师长没奈何,只好问:“你叫什么名字?要去哪里?”
女学生对陡然变化的新情况还有些愕然,但她很快就注意到对方熨得笔挺的宝蓝色军装和金灿灿的领章,知道这肯定是个高级军官,脸上一下子迸出了希望:“我叫叶瑜曼,从省城来找我表哥的,听说他在救国军里当参谋,就是不知驻扎在哪个县……哦,他叫崔尚如!”
虞师长听这名字耳生,又问方副官。
方副官摇头说:“各师各团参谋加起来几十上百号人,哪能都认得。”
女学生顿时就红了眼圈。
虞师长被迫接了个烫手山芋,丢不是,不丢也不是,头疼之下叫了几个勤务兵过来,吩咐他们把这女学生先送回梓平县安置,自己则继续领着人马,浩浩荡荡前去报仇血恨。
等到王胡子赶回来,部队早开出好几里外了。他不甘心地转悠了几圈,没有寻见,只得泄气地回山寨去。
虞师长打仗很有特色,一般是不轻易败的,因为也不轻易打。
他非常之爱惜羽毛,又是不肯吃亏的主,故而要先估摸好对方人数、配备等等,掏出纸笔来计算计算,感觉成功率在七成以上了,才点头下令出击。倘若觉得胜算不足,即使敌方从他眼皮子底下过去,他也看不见。
虞师长自言“不打没把握的仗”,他的手下则管这叫“柿子拣软的捏”。
田司令对此发过几次火,但又莫可奈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虞师长确实是常胜将军,而且关键时刻,他从不掉链子。
今次虞师长就禀持了一贯作风,专挑卫民军的落单部队、兵力薄弱的驻地偷袭,连打带抢,一得手就跑,换个地方接着打。同时把谭麒任辖下未设防的大村庄、小县城洗劫了个遍——这点跟土匪王胡子如出一辙。
如此隔三差五地骚扰,把卫民军各部闹得鸡犬不宁,甚至折损了一个倒霉的团长——恰恰就是在狮头山脚下,把虞师长的警卫营打得稀里哗啦的那个。
等到卫民军集结了大部队开始反扑,虞师长已经带着人马和战利品从葫芦沟撤回岚水县了。卫民军要想攻下县城,须得跟虞师长和余师长同时干上,且新投了救国军的狮头寨还在边上等着捡便宜呢。为了避免被两头夹击,卫民军的两个师只好自认倒霉,悻悻然退兵。
等敌军撤了,虞师长立刻拉着队伍和战利品走人,一根毛都没给余师长留下。
余大年那个气啊,早知道宁可被田司令责罚、跟三师彻底翻脸,也要把虞昆山拦在县城大墙外头,死活不让他进来!
在他找后悔药的工夫,虞师长回到了梓平县,把抢来的大洋进贡一部分给田司令,其他钱粮枪械分发给各团,超编的那部分也可自给自足了。
虞师长这趟差出了近一个月,把件事情给疏忽了。
——那个被送回梓平的女学生,勤务兵不知她与虞师长究竟是什么关系,只好先安置在虞府后院里,又怕跑了没法交代,就派人看管着不让外出。
过了些日子,救国军上下就顺理成章地认为,虞师长有内室了。
虞师长一回县城,就面临一个尴尬的局面,不少人都在问他:虞师长/师座/昆山哪,啥时请大家喝喜酒呢?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