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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色迷心窍

书籍名:《占山为王》    作者: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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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师长留王胡子吃晚饭,绝不是出于自愿。对方赖着不肯走,而他刚刚在人家身上动鞭动枪,现在火气既然消了,也不好翻下脸来赶人。
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本想把王胡子的匪帮收入麾下,对方却支了个独立团的损招,让他的计划落了空——但好在,也没归入一师二师,情况还不算坏到极点。
如今只能想办法,把王胡子拉到自己这条船上,与他手下大半个师的力量联合起来,对抗一师二师。得把他当成——至少要让他认为是——自己人,光是卖人情不够,这土匪头子精滑着呢,不给他点实打实的好处,只怕还上不了钩……虞师长沉默地筹划着,筷子拈在手指上一动不动。
王胡子把一碗油淋淋的红烧肉扣在白米饭上,扒拉得正欢,抬头见到虞师长的手,忽然就觉得新奇。
虞师长的手长年累月裹在白手套里,难得拿出来见见天日,如今在灯光下看,一根根就像白玉雕成似的没有半点瑕疵,该尖的地方尖,该圆的地方圆,线条很是美好,有时从白而薄的皮肤下面,隐约透出点淡青的血管。
王胡子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就像对着成色极好的玉器,总想端在手上细细把玩,又怕被手汗锈蚀,被厚茧磨损了质地。
最后是虞师长先回过神,“发什么呆呢,吃啊。”
王胡子抹抹嘴,拿起酒瓶给虞师长斟满,“来,师长,喝酒。说起来,咱还没一起好好吃过饭,今儿是头一遭呢。”
入冬天冷,虞师长晚上也常喝点酒暖身,今天不知是因为心情郁闷,还是想借酒桌上的好气氛拉近拉近关系,就顺应地多喝了几杯。
“王大当家的,啊不,现在该叫王团长了。”虞师长说,“你这个独立团想得好啊,除了随时听候田司令的差遣,哪儿有缺往哪填,哪儿需要往哪安,发饷时耐心等一等,打起仗来盈亏自负,其他也就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啦。难怪我们三师请你不来,这是庙小香火稀,供不起大菩萨呀。”
王胡子听着觉得这话不对味,只好嘿嘿一笑,“哪儿的话,是咱土匪当了这么多年,爱嘛嘛地野惯了,就怕头上有人管。既然定要被管,也巴不得这紧箍圈儿越少越好不是。”
“也是,你平日里占山为王,随意惯了,入军毕竟不比落草自由,除了上峰的命令要听从,这同僚之间也得多相顾及,否则虽说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干仗,这扯后腿使绊子之类的可就防不胜防了。”虞师长似笑非笑地啜着酒,“一师和二师的师长见过没?有空不妨去拜访一下,送送礼,拉拉交情,以后处事也方便些——对了,那余师长脾气是冲了点,范师长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不过只要忍得一时,过去后也就没事了。”
王胡子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就算投军,老子也是单门独院,谁的气也不受。余矬子他们顶好别来招惹,否则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话是这么说,一师二师足有两三万人呢。”虞师长夹了一筷冬菇笋尖,不紧不慢地说。
“光是人多有个屁用,尽是混军饷的老兵油子,打起仗来出工不出力。不是我自吹自擂,我手下那些崽子,又硬又狠一个顶仨,放出去那就是一群嗷嗷叫的狼!”
虞师长想,你要不是悍匪,我还看不上眼呢。于是又添了把火:“你放心,事情要真到那一步,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三师好歹也有万把人,届时只要王团长招呼一声,我虞某人义不容辞。”
王胡子头一回听虞师长对自己说话如此温软——简直可以说是贴心窝了,又是感动又是激动,一激动就有些控制不住,筷子往桌面一搭,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师长,你……你真好啊。”
虞师长垂下眼皮,盯着那只蒲扇似的糙手,微微蹙起眉,倒不是因为被抓得生疼,而是正在努力回忆:这王胡子吃饭前,到底洗过手没?
王胡子因为尝到了甜头,也就不计较虞师长拿话给他下套,反正他也乐得跟虞师长上同条船——要是能再上同张床,那就好到他姥姥家去了!
虞师长心底的一件事稍稍有了点着落,喝着酒,又想起那没有着落的五万大洋。抢来的钱粮作为军饷都发放到各团去了,难道还能向团长们要回来?就算团长们肯还,他也没这个脸收哇。
思来想去,也就眼前这个土匪头子有钱,拿个五万十万出来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虞师长是很清楚的,万一王胡子以此为要挟,或是提出什么苛刻条件,他虞昆山更是丢不起这个面子。
难哪!虞师长郁恨地长叹口气,边暗自骂着这群兵痞、丘八、蛮不讲理的东西,边一杯杯地灌闷酒,不多时,就有了七八分醉意。
——若是平日,他是不会在外人面前喝这么多酒的,今天一来在自己家里,外面全是警卫兵,二来心情不好,因而酒劲也上得特别快。
虞师长喝得有些燥热,同时也觉得困乏,解开领口两粒扣子,起身走到脸盆边擦了把脸。回头见王胡子还赖在椅子上,手捏酒杯望着他发怔,就下了逐客令:“王团长,你看这么晚了,你那些兄弟还饿着肚子吧?”
“这些崽子精着呢,自己会上街找食儿吃。”
“要是夜深了,上山怕是不太安全。”
“放心,咱个个身上带着家伙。”
虞师长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地说:“我要休息了!”
“哦,哦。”王胡子如梦初醒地放下酒杯,“你歇着吧,我走了。”
虞师长大约是困得厉害了,一句客套话也不说,径直走进里屋去。
王胡子快出房门时,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正见虞师长解了腰带,把手枪搁在桌上,脱去蓝呢军服上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又朝窗外喊了声“小孙”,就侧身歪倒在床沿。脚还挨在地上,人已抱着棉被睁不开眼了。
王胡子觉得心脏在腔子里狂蹦,节奏全乱套了,刚喝的酒一股脑涌到头顶,在耳朵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他挪了挪脚底,不是往外,而是往里走,边走边自我安慰:他这么睡要着凉的,我就过去帮他掖好被子……
王胡子走到床边,已然出了一头细汗,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悸动的心跳,蹲下身脱去虞师长的马靴,将双腿抱上床,又伸手去拉扯他胳膊里的棉被。
虞师长迷糊中受到了骚扰,翻个身,把棉被卷到身上,嘴里不明不白地嘟囔几声。
王胡子一惊,以为他要醒了,缩回动作等了一小会儿,发现他眼睛还闭着,睫毛在脸上拉出两道纤长的黑影,嘴角颇不安宁地轻抿着。
王胡子又伸出手指,在他雪白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浑身的血霎那间就烧起来了。
干脆就趁这个机会,把他睡了,至于怎么善后……他娘的,顾不了那么多了,先睡再说!王胡子把手插进棉被里,摸到挺括的衬衫,又从衣摆探进去,才算真真切切地触到了虞师长的肌肤。
虞师长的肌肤果然如他想象的一般,光滑细嫩好像煮熟的蛋白,却比想象中更结实和充满弹性,实在令人爱不释手。
他很想用力揉捏几下,又觉自己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要是把虞师长磨伤可就太不该了,便放轻力道,从腰腹到胸口来回摸了几遍,单膝往床板上一跪就要爬上去。
虞师长侧过身,双腿朝前蜷起来,又咕哝了几句呓语:“丘八……合着欺负我……没一个好东西……王八蛋……”
王胡子这回听清楚了,虞师长做梦还在骂人呢,忍不住笑起来,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我给你报仇,别气了,啊。”
虞师长仿佛在睡梦中听到似的,哼唧一声作为回答。
王胡子正胡乱扯着自己的腰带,外屋的门被人敲起来。勤务兵小孙边敲门边喊:“师长,你叫我呢?”
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王胡子猛地清醒过来:外面院子里几十支枪,一声令下就能把他打成筛子,为了睡一次虞师长,连命都不要了?
——虞师长固然是要睡的,可要他拿命来换,而且还不一定能上手,那也太不值当了!又不是以后再没机会,找个稳操胜算的时候不好吗,何必急在今晚!
王胡子一面骂自己色迷心窍,一面急急跳下床整好衣服,大步往外走。
小孙正好推门进来,手里端了盆热水,白毛巾搭在肩膀上,见到王胡子很是吃惊:“王……团长还在哪?”他探头往里屋看,虞师长卷了一角被子,合着衬衫外裤躺在床上,又说:“哎,怎么就睡了?要是醒来发现没给他洗脚换衣服,又该发作了。”
他一头扎进里屋,“不送了啊,王团长,出去麻烦带上门。”
王胡子头也不回地说:“不用送不用送,叫外头弟兄把枪端稳点,别走火就行。”
第二天虞师长醒来,隐约记得夜里喝醉了酒,直接就倒床上了,然后有人对他说话来着。他扶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感觉那时应该把王胡子撵出去了,又感觉好像还在屋里,就叫小孙进来问道:“王胡子昨夜什么时候走的?”
小孙说:“师长喝醉了躺床上以后吧,我听见你喊我名字,就端水进来,王胡子正往外走呢。”
虞师长有点狐疑地嘀咕了一句:“他吃饱喝足了怎么还赖着不走,我这里又没啥可顺的。”说到顺字,他心里一动,忽然想起那对心爱的勃朗宁小手枪,转头往桌上一瞅,就剩单支孤零零地搁在上面,这才记起,另一支被王胡子夺下后,始终没还给他。
土匪!走到哪也改不了那贼手!虞师长很不齿地想,算了,一把枪而已,他爱拿就拿去吧,反正我现在不缺枪。我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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