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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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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书籍名:《梦的斜坡》    作者:淡出九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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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这年轻一代是垮掉的一代,到底垮在谁手里?蛮干等于魄力,专权等同权威,官员的个人素质太低了!上行下效,垮就垮在他们手里。中央说声改革开放,地方黄毒赌嫖放开,毒害的远不止是一代人!”许鸿运说得有点激动。一般情况下,项自链对这种激愤的言词避而不答的,说这些话的人往往就是那些在社会上没有捞到好处的人,说得难听的无非是借机泄愤解气。今天从许鸿运嘴里说出来,那意义就完全两样了,改革开放最大受益者的心声,不能不说是一种社会良知的呼唤和忧患意识的觉醒!他点点头扯淡,“许兄还是当年在牢里的脾气啊!你早年的故事听说都记入宁临地方志了,那一篇《中国前途》是不是作为历史见证收藏着?难得有心人啊!现在的中学生都很少关心国计民生了,谁还妄言政治!官场风气的好坏也不是你我所能扭转的,难得的是你一片忧国忧民的心,外边说你捐资希望工程的钱就有两千多万了,到底捐了多少啊?”“具体数目我也记不清了,一千万凑合着,好人难做啊!好多人都说我爱出风头挂羊头卖狗肉,谋取政治前途呢!这社会黑白难分了。”许鸿运沉默了一会又说:“人活到这程度,我也不计较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了,但求于心无愧,饭照吃觉照睡事照做就是了。想当初,我也是满腔热血,现在一切都看淡了,只求实实在在地做些事。”项自链见他越说越伤感,心头也跟着沉重起来,一份厚厚的敬意自心底生起,弥漫了全身。他故作轻松地问:“你今晚找我不会就为了谈心吧?”“差点忘了正事,琼潮开发区三平一通马上就要完工了,有没有企业申请进驻啊?”“你对琼潮感兴趣?鸿运公司要进驻,我们巴望还来不及,一定给予最优惠的条件,你的到来就等于为开发区打了块活广告啊!”项自链尽量把话说得轻松,免得气氛过于严肃紧张,弄得喝茶象谈判似的。

许鸿运也是快人快语,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项自链听完后要他打个申请到计委,说是特事特办。事情商定,项自链又开他的玩笑了,“许老板做事真会选地方,在茶室里谈正经事,我还是第一次呢!”许鸿运笑笑:“我是粗人,总不能免俗,这茶喝得俗气了!”“这或许就是茶性吧,有内涵能兼容。”两人出来的时候,还握着对方的手。分别时,许鸿运附在项自链的耳际说:“草木一秋,人活一世,想轻松也不容易,出了茶室又得面对现实。君子坦荡荡,只要心安就行了。明年四月份政府就要换届了,能帮的忙,我会尽力而为的。”项自链的手握得更紧了,什么也没说。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许鸿运要开车送项自链回去,他说什么也不肯。许鸿运走后,项自链决定不回家了,打了个电话给吴春蕊,说是有事忙。机械地上了的士,头靠在椅子上发愣。司机问去哪,他随口答应,说是阳光假日酒店。车子刚启动,主意也跟着转变,又掉头向维多利亚开去。项自链实在不想去阳光假日了,远远看见就觉得恶心倒胃。那一次荒唐的遭遇一直深藏在内心深处,无法淡去,别人提到阳光假日四个字,甚至阳光两个字都让他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呕吐出来。这一回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项自链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作贱,他痛苦地闭上眼,象似忏悔,可毫华的设施、沉重的光线、妖冶的妓女和着撩拨情欲的气息迎面扑来。睁开眼,一切又消失无垠了。项自链在心里不只一百遍骂苟晓同不是东西,恨得牙痒痒的,在红灯前停车的一刹那,分明听到了上下颌打架的声音。

临时来维多利酒店,身上没带身份证,小姐不让登记。项自链正在犯难,旁边走出一个经理模样的年青人,热情地帮他安排了房间。在这种情况下,项自链不免多打量了对方几眼。年青人中等身材,瘦脸挺鼻,穿一身淡灰色纯毛西装,身姿儒雅,脸上含着微笑,但绝无奉承之意。手续完成后,年青人只朝他轻轻地点点头递上房卡,什么也没说。项自链不禁多看了对方一眼。1820,项自链看过房号,抬头就不见了那位热情的年轻人。问柜前的小姐,原来年轻人是这里的常务副经理,姓郭单名伟字,项自链暗暗记下了。

原来宁临市有个内部文件规定,星级以上宾馆一般情况下,公安派出所不能擅自进入查房,十楼以上房间,除非有市政法委书记同意,一律禁止查房。显然年轻人是认识他的,有意安排他在十八层二十号房间,可又不当面点破。当官的没有一个不讨厌多嘴多舌的,年轻人不但话少,那态度也让人觉得实在,没有职业性的皮笑肉不笑。

项自链刚要拐到电梯室门口,就停住了脚,侧门闪出了黎赢权、贾守道、赵新良和朝集社,不容犹豫片刻,他赶紧调转头快步蹩进对侧的洗手间。说不清为什么,潜意识告诉他还是躲开不见面为好。进了洗手间,不自觉地拧开了水龙头洗起手来,哗哗的水声掩盖着慌乱的心。或许是怕他们中间有人进来看见自己躲躲闪闪,项自链装得一本正经,仔细地打上香皂,慢慢地搓洗着,显然内心一直没有平静。侍者递上手巾擦手的时候,他皱着眉头拒绝了,看似洁白的棉丝手巾总让人生疑,怕二次污染似的。最高档的酒店也无法消除项自链心中的疑虑,床单、手巾、桌布和桌巾哪家酒店又能分门别类去清洗,清洗了又谁能指望服务生不乱放乱擦呢?每次出差在外,项自链都是自己带毛巾牙刷。看到蒋多闻一帮人,就生怕碰到酒店里的毛巾、手巾似的,唯恐避之不及。出了洗手间,项自链心里笑自己迂,这些人平时哪个自己没有接触过,今天是不是见鬼了,象避瘟神似的。这才想起今天是召开市人大常委会扩大会议的日子,难怪一行人进进出出,省人大主任季文焕一定住在这里,大家是来拜码头的。

拐进电梯,门一合上,项自链的心跟着平静下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思绪开始蔓延,想想今天的会议开得真是滑稽。市人大会议,宁临市的书记市长都来参加,县市区也没漏掉一个,所谓扩大就落实到这些人头上。人大会议开得很暧昧,有省人大主任在,大家的表现特别好,个个埋头记录,会场上没人抽烟,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只有沙沙的纸笔磨擦声,季文焕临时出场,会议就乱了阵脚。事先项自链并不知道会议的档次,现在想来后悔赶错了车。虽说自己是个省管干部,但在各县的头头脑脑前,充其量不过是个装饰,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赵新良的话,稀里糊涂地跟着来了。

进了房间,项自链的心思还笼罩地会议的阴影中。

早有传闻,季文焕是来接省委书记陈然班的。谁都知道,人大主任和书记从来不分家,宁临市借季文焕考察期间召开市人大常委会扩大会议,其用心不言而喻。机关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蒋多闻是陈然的人,眼看陈然就要告老还乡,他坐立能安吗?一朝天子一朝臣,蒋多闻请季文焕在会上作报告,看似重视工作,实际上在保自家的乌纱帽。宁临发电厂受贿案虽然结案一年多时间了,私底里谣言纷起,说案子结得匆忙,大大小小栽进这么多人,真正的幕后人不但逍遥法外,而且高高在上,皇天无眼哪!有人把矛头直指蒋多闻。

“宁临发电厂,家家有本账。受贿四百万,实在不算啥。割了老鼠尾,留着大毒疤。”这谣言是吴春蕊从学校里带回来的,说是宁临一中全校师生人人知道,不知是谁把它改成歌词,从学校唱开,有五千多学生作媒介,唱红宁临大街小巷。

项自链将信将疑,人泡在浴缸里,浮想翩翩。无风不起浪,谣言往往是真相剥露的前奏。看着热水慢慢地满过肚脐眼,满过胸口,满到脖颈,项自链的神经放松了。一个人赤裸裸地面对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反醒就成了必然。擢升的喜悦早已消散得没了影踪,现在他觉得太可怕了,自己仿佛被某些人捆绑着送到琼潮来顶罪。对于谣言,项自链无法确定,蒋多闻会是幕后人吗?心里打着偌大的问号。宁临发电厂这个烂摊子本以为收拾干净了,没想到背后还藏着更复杂的关系。发电厂原来由宁临市领导建设的,琼台只负责地方政策处理和工程具体实施。项自链上任不久,蒋多闻指示,工程重要,垮不得拖不得。项自链草草接管过来,连移交手续都没有,以前的支出情况更是一笔糊涂帐。有位外国学者说,中国的政治案就象剥棕榈衣,剥一层往上窜一层,越剥越深。如果谣言里裹着的真相一旦剖开,项自链不烧心灼肺,也得脱三层皮,谁不怀疑他是受蒋多闻或者黎赢权之命来到琼潮收拾残局的呢!来琼潮前夕,蒋多闻把项自链叫到办公室郑重其事地交代他要注意工作方法和工作作风,话中分明透着对宁临发电厂事件的诘问,这不禁使他怀疑起谣言的真实性。“发电厂事件余波未尽啊!”想起来如雷贯耳,当时自己会错了意,只以为在群众中的影响尚未消除,没想到蒋多闻话里有话,另有所指。如果宁临市后边的大毒疤不是蒋多闻,哪又会是谁呢?项自项想来后怕。

水越来越烫,满到了鼻孔边,项自链有些耐不住了,爬起来搓干身子,想想又觉得好笑。这关自己什么事,谣言只是谣言,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再说上边还有魏得鸣和赵新良顶着呢,操什么心,自己只是按钦命办事的奴才罢了。查就查罢,查得越彻底越好,想到这里,他有点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