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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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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书籍名:《跑官》    作者:田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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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明瑞逃也似的走出屋门,走出那个开有小窗口的铁板大门。

郭明瑞回到301房间,嗵一声躺到床上去,弹簧床猛烈颤动,咯吱直响。他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刚才这屈辱的一幕以及屈辱中获得的惊人发现。相比之下,市长夫人面前的屈辱已不算啥了,李子民买甲鱼之举更使他吃惊。本来这个讨好上级的大好机会是给了他郭明瑞的。可他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有点抵触,因此行动上也就不可能雷厉风行。直到二十多天之后,他才想起市长夫人的话,觉得不办不行了,就到甲鱼养殖场去,场领导说,郭书记从来不提这样的事,今天提出,一定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你就说个数吧。办甲鱼场的信息是你给送来的,以后的贷款、办场、技术培训,哪一步能离开你的支持与帮助。现在咱们的甲鱼场见效益了,帮你解决点难事,还不应该吗?可是让他郭明瑞说数,他倒有些舍不得了。这个养殖场经历了多少艰难与曲折,走到今天真不容易。他蹲在池边犹豫了好半天,才定了个原则:应付应付吧,数目五只,个头中等。养殖场的人就连忙捕捉装好,他让司机小胡给送去。谁知下午又原封不动拉回来了,小胡说,听人家说话,看人家脸色,人家嫌迟嫌小。这就是说,人家给了他一次讨好上级的机会,他却适得其反,使市长夫人十分不满,那么刚才那样的屈辱也就是必然结果了。

可是换一个人,同样是县委书记的李子民,人家是从司机那里听说市长夫人向别人要甲鱼的信息,快速反应,抢到前面,把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机会给夺过来了。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道不空行,争分夺秒,只要有什么接近讨好上峰的机会,当仁不让,捷足先登。正是这样,李子民成了赢家胜者,当县长、县委书记一共只有六年半,去年十一月已提升为东山地区的副专员了。当然并不是说光送几只甲鱼就能奏此大功,但此举可以看出李子民讨好上司的意识之强和手段之妙,正是多少次这类惊人之举为他铺就一条通向副专员的大道。

按说,李子民为郭明瑞上了生动的一课,他应当悟到一点从政的真谛了。然而,市长夫人为他上的另一课却将这点悟性给抵消了。向上爬要经受人格的考验,李子民的人格可能是橡皮做的,自己的人格却是玻璃的,又硬又脆,受不住一点挤压,因此宁可原地不动,也要保全完整的人格。

直到吃午饭时,郭明瑞才从这种很坏的心境中摆脱出来。这是因为遇见了个体企业家汪宏。

汪宏原是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干事,八五年留职停薪下了海,挣了不少钱,就干脆辞了职。现在一个人办了三个企业:焦化厂、煤炭运销公司和炼铁厂,而且效益都很好,是县里的利税大户,县委县政府领导眼里少数几个财神爷之一。因此走进餐厅刚刚坐定的郭明瑞一看见汪宏就站起来。汪宏也看见了郭明瑞,忙走过来。郭明瑞说,坐吧,咱们一块吃。汪宏说,同意一起吃,但必须是我请客,我那面菜都点好了,走吧。郭明瑞说,去吃你?汪宏说,吃我最安全,不属于公款吃喝。于是便拉着郭明瑞到那边坐下。他们两人加上各自的司机,共四人。汪宏招手把服务员小姐叫过来说,再加几个菜,小姐问加什么菜,汪宏说告你们餐厅经理,只要你们能弄到的不说贵贱,捡好的上。郭明瑞说,你少要点吧,我们四个人吃不了多少。汪宏说,郭书记,你的关心与帮助我永生难忘,可苦于难以报答。过大年时,通过郭伟才给你送了些大虾去,你又同常委们分享了。今天好容易逮住你了,说啥也得吃一顿饭,喝几杯酒——哎,对了,你喜欢喝啥酒?人头马?茅台?郭明瑞说,我说个原则你来定:外酒喝不惯,国酒不迷信牌子价钱,要喝真的。小胡说,高粱白没假的,我们平时就喝高粱白。郭明瑞说,就喝高粱白。服务员小姐听得捂嘴笑了。汪宏说,郭书记,你看小姐都笑了,还是点一样高档的吧。郭明瑞说:“小姐这一笑反倒使我更加坚定了,就为这个真,非高粱白莫属,定了!”

吃饭中,汪宏说:“我来市里是业务上的事,遇见你了,就想找找你。”

郭明瑞问:“找我有事?”

汪宏说:“在县里时,你忙我也忙,出来都轻闲了,向你汇报汇报生产情况。”

郭明瑞说:“你也不用向我汇报,你的生产挺好,我还是基本了解的。最伤脑筋的是几个国营企业如何走出困境,我倒是想请你参谋参谋。”

汪宏说:“我倒真想给你参谋点事情。但你得给我充分时间,起码得两个钟头。”

郭明瑞说:“时间好说。从午饭后到晚饭前,全给你,要是不够,来个日以继夜,把整个晚间也加上,怎么样?”

汪宏说:“行了行了,来,为我参谋取得成功于杯!”

饭后,两个上了六楼,进入汪宏带客厅的大套问。汪宏给每人泡上一杯龙井极品之后,就开始了他们的谈话。

汪宏说:“郭书记,我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你不休息一会行吗?”

郭明瑞说:“没关系。这两天的时间百分之百属于我,困了啥时都可以睡的。”

汪宏说:“业务上的事,我原计划过几天才来的。是因为你就提前来了。”

郭明瑞瞧着汪宏,笑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来市里了?

别人追我是谋外贸局长的职务,你是为啥呢?”

汪宏说:“郭伟找我借钱,我才知道你要来市里。我是有一些话,也许是你难于接受的一些活,想跟你讲讲,或者说给你参谋参谋也可以。今天总算找到一个说话的好机会,我可要一吐为快了。”

郭明瑞说:“好,你讲吧,我洗耳恭听。”

汪宏说:“郭书记,我要为你参谋的,不是国营企业怎么办,而是你个人应该怎么办。你无论是人品还是政绩,早该上一个台阶了。可一直没有上去。为什么,不外是两方面的原因:主观原因,你不愿意跑,不愿意说,缺乏主动性;客观上呢,恐怕财力也不足。所以我要向你说的,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咱们共同努力,一起使劲,你解决主观问题,我解决客观困难。说得明白一点,我作经济后盾。多不敢说,二三十万没问题,就当作一笔政治投资吧,我是真诚的,负责的,你完全可以信赖。”

郭明瑞压根儿没想到汪宏要讲的竟是这么一番话。他表面平静,内心惊诧,盯着汪宏的脸瞧了足有一分钟,才说:“汪宏,你现在是一个有能力有希望的企业家,你拿钱不是上新项目,而是往别人的职位升迁上投,有点不大好理解。能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我吗?”

汪宏说:“人也奇怪,没钱时心里觉得不平衡,可有了钱心里又出现新的不平衡。比如我吧,现在资产已逾千万了,我的副业还在发展,资产还在增多。有了这么多钱干啥呢?总想于点别的,实际上是花钱买个心里平衡。这方面你知道,希望工程、修路、救灾我都捐助过了,总数已达五十多万。最近我想到一个新项目:扶持一位好官上台阶,也许比修一座学校更为重要。有啥个人目的吗?没有。我己离开公家的门,同仕途也就绝了缘。办点什么个人事情,有钱开路,易如反掌。我是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一位好官能上一个台阶,他造福的覆盖面就更大,他本人功德无量,我也功不可没。举个可笑的例子:假如包公当年只是个七品县令,上不去,是某一个人出钱才将他推到开封府去,那么这个人不是就有了同样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吗?我就是追求这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可以自豪地想,我不只对这一方土地的经济发展作过贡献,还扶持过一位老百姓不会忘记的好官跨上一级新的台阶。至于为啥瞄准你,首先是你符合我认为的好官标准,其次是我和郭伟关系不错。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郭明瑞听得笑了,头也缓缓摇起来,说:“汪宏哪,应该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甚至可以说是高尚的。对我的好意我也非常感激。但做法我可就不敢苟同了,这不是明明白白支持我去搞腐败吗?”

汪宏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我认为这样搞与反腐败并不矛盾,或者就是反腐败的一个有力措施。你想想吧,人家无德无绩的人不择手段地向上爬,你却洁身自好,守住自身那一丁点小天地不动,那天下不就豺狼当道了吗?

我倒是想,应当有一批正直有良心的企业家慷慨解囊,资助一批为民谋利益的领导,把他们扶上去推上去,把那些无德无绩的家伙挤下来,这才是功德无量的好事。中医有扶正法邪的理论,我觉得人事政治上来个扶正法邪也是很必要的。”

“你这越发宏论惊人了!”郭明瑞猛地向后一倒,头仰到沙发靠背上,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态。显然,他没法接受汪宏这“扶正法邪”的理论。

汪宏似乎说话说累了,也仰靠回去,脸上是没法沟通的失望与悲哀。

郭明瑞忽地又坐直身子,瞧着汪宏说:“你刚才讲的这一套理论是否正确,我们先不管它。我们不妨先探讨一下实际上是否可行,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个别人格卑鄙道德败坏者不是没有,我说的是干部队伍的大多数,能有多少人敢这么送,这么收,如此赤裸裸肮脏交易?

比如我吧,你支援二三十万,我敢提着去送?人家敢收?”

汪宏也坐直身子,笑道:“郭书记,你想探讨实践,可你缺乏的正是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