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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冰蓝》    作者: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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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样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着,长孙炽走上去,紧紧抱住他的兄弟。

原属长孙晟的灵魂已流浪到未知的远方,他冰蓝色血液的流窜却飞速冻结着长孙炽的血脉和肢体。噬骨的冰寒掠夺着长孙炽的的神智和力量,他的微笑却愈加柔和而温暧:“季晟,大哥很冷。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温暧?”

义无反顾,不计利害,当亲情的守护化为最坚定的信仰,爱与飞升的执著昭示真正的无往不胜。

在长孙炽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他的身体被长孙晟回抱住,温暖和力量同时回归,身体很虚弱,神智却可以极清晰,他笑看着长孙晟眼中的点点晶莹,扬眉调侃道:“天生魔者的冰蓝本质吗?还是最初魔族的至死不渝?”

那一刻,长孙晟偏过头不去理会他的兄长,但双臂传递的温暖和力量并不中断。

就在那一刻,他真切明了:就算是魔族,就算他的血液和双眼曾是人世间最恐怖的毁灭恶梦。

也同样的,他可以伤心失望,可以微笑感激,可以流泪担忧,可以别扭生气,甚至还爱过痛过……

有什么是不可更改的呢?他用了心的拥抱,还同样的可以传递温暖和力量。且、甚至,双眼还可以流出眼泪!

*    *

“舍得吗?真的舍得吗?你的兄长,你的娇妻,你娇妻腹中、你们爱的结晶……

你说你已开始懂爱,并学着去爱,难道,你爱的真谛和行动就是自甘灭亡、不战而败,就这样陪一个女魔去死,恒永的消逝,任那些爱你爱的要命、并为你会出无数的人们伤心痛苦?”

幽幽的语调,如泣如诉犹如最真挚的忠告,却是一种诱惑,来自恶魔的绝对打动的人心的生之诱惑。

对着这样的诱惑,长孙晟笑了。

以宇文无双今世再也不曾遭遇的温暖与澄澈笑了:“我想做个人,好好做个人,懂得爱人,也值得人爱。为此,生命也可以不再重要。

要我忍心杀你,以保已身是必然做不到。

纵真的做到了,这曼陀罗凄历的灵魂亦必将尽附我身。从此,与我智能相济,横行天下,泱及四海无可收拾。

无双,今夜,一切既已到了结局,我们又为什么不能放弃那些骄傲戒备,彼此的、成全一回。”

他走进宇文无双,自背后将宇文无双轻轻拥抱:“灰飞烟灭,你、我、魔族的精魂、及,这一一切人世的恩怨——那将是绝美的一幕。

好的,请,启动你的无双绝阵。”

*      *

“这是殉情,是陪葬,还是同归与尽?”绝阵开始启动,无限花之焰烈烈灼烧,不甘的凄历嚎叫跨越了时空,在一切灰飞烟灭的最后,长孙晟朦胧中听到宇文无双在他怀中这样低低喃问:“为什么?你会现在我最初的梦境?为什么?你永恒的坦诚近于无情,却让我不可割舍?”

然后,蓦然回首,长孙晟看到了怀中玉人绝美的容颜:是真心的笑、却带楚楚的泪,有不尽的哀愁伤悲、却又隐隐是无垠的浓情蜜意。

——时空猝变,仿若许久前的初相识,她如九天仙子般降落在他的世界……

神为之夺的最后,他的身躯飞起,和着迷蒙的心神飞出了绝灭的绚烂,一个声音自异世界传来,说:

“长孙,谢谢观礼,无双的结局……”

*    *

挥一挥衣袖,冰蓝色的虹光袭卷整个月夜,被曼陀绝阵所制的长孙晟全无法抗拒的被击飞,奇迹的挣脱出这美如梦幻的死亡之海。

目注长孙晟落地,淡淡微笑,再挥一挥衣袖,任冰蓝色的虹光袭卷整个月夜,于是,风起云涌、诡艳如潮,阵中被启动的曼陀罗绝望而猖狂的开启一场醉舞,绚烂如传说里永恒的飞天婆罗。

即之,虹光黯下,香尘消弥,塞外的狂风卷起漫漫黄沙。

在长孙晟双眼所能承受的极限,月夜的阁楼、无双的曼陀罗一一烟消云散,所有过往皆被深深湮灭……

龙渊  章一      引子

*  *

公元600,开皇的第二十个年头。

*    *

那一天阳光难得的好,长孙晟的心情却比阳光还要好上一点点。

完美的胜利,一场由他为秦川行军总管、晋王杨广节度的对突厥之战。

这一次,是真切降伏了这片大草原,或者对战规模极小,但确然是让整个突厥主动臣服。

比突厥主动臣服更让他愉悦的,是杨广所草拟并被文帝全部通过的对突厥政策。那是绝对难得的平等相对,给予突厥足够的自主和尊严,并确定不对之以任何形式去限制和盘剥。反而,以长者的身份,隋之对突厥的措施中多有照顾有加者。

如此,两方和平虽不能天长地久,但几十个年头总可以确保。

席地而坐,长孙晟浅淡的微笑勾勒出幸福的弧度。提笔做画,用最写实的技法描摹大草原辽阔壮丽的清晨。

这是要画给他心爱的儿子无忌的。

无忌,长孙无忌,年方四岁,长孙晟第四子,却也是他生命中唯一承认并疼爱至深的孩子。

如何不疼爱呢?

正因为对水轻衣的爱,他开始真切的懂的爱并学着用心的去爱。于是这个孩子的出生成为他最深切的期待和关注。

一度很忧心,因为冰蓝和桃红这两种血液代表的命运都太过孤单与不凡,都不是这个孩子所该完全拥有。更可怕,是这种格格不入的血液会否造就一个无比诡奇的生命,或根本就无法组成一个足以成长的生命。

准备了承接一切,在知道水轻衣有孕的同一刻,长孙晟就为其取名无忌。意在无论未来孩子是怎生模样,他都将全部的接受。

但,何等幸运!这孩子竟是像所有人类的孩子般在嘹亮的啼哭中出世,并有最纯正的鲜红血液。然后,一点一点,平凡而又聪颖讨喜的呀呀学语,明亮的眸子全心的看着他,唤他父亲。

慢慢的,在他和妻子及兄长怡然的教养中自在从容的做着最无邪的孩童,爽朗的向所有人表达着自己小小世界里的最真实的喜恶。

而这其中,无忌所会喜欢的种种,又会最纯然的首选在至亲们曾微笑相处的各色物事里。

比如,塞外的大草原。

*  *

“这是长孙总管本月为令郎所作的第十二幅画了吧?真是个叫人称茨的好父亲啊!”

啧啧赞叹中,杨广坐至长孙晟身侧,随手拿过其手中笔画,于画图上加进一群眼放绿光、骨得毛参差的残狼。即之动动笔,于残狼上空对侧画出各色秃鹰野鹫。了了几笔,晨光顿转为日暮,美景刹那萧瑟出杀机。

“殿下果然养狗喂鹰的行家,随手几笔便尽其残冷阴鸷之形神。”凉薄的语气里讥诮极深,但杨广显然不以为忤。随口答到:“自然,本王正准备写书著文,以指点世人教养鹰犬之道。”

长孙晟语噎。这位天才的晋王殿下确然是非同寻常的很,至今也不过三十岁年纪,却能创出朝野共赞的军功政绩之余,著书已十几部、几千余卷。举凡经济文章、兵法农桑、地理医学、占卜释道无所不及,甚至赌博都有一套暗里风靡天下的高见。现在说要写鹰犬之经,便是真的要写,且又要写的鹰犬盛行了。

“嗯,草原之上,最是肥美春黄羊。”兴致勃勃、笔随意转,地上已铺满血肉淋漓的黄羊。有的内腑四溅而犹余残息,情形狰狞惨烈。

如何?我的绘画功夫?”孩子也似天真无邪,心满意足,杨广现宝般向长孙晟炫耀:“你的宝贝儿子一定没见过吧?会不会很喜欢?这才是真正的大草原呀。”

“真正的?”长孙晟挑眉:“我有否记错?殿下似曾亲口说过塞外与中原间几十余年的和平是可以保证的。”

“换句话说,长孙总管携妻带子陪伴兄长云游四海也是非常可以、绝对心安理得的。”结束了画中最后一笔,杨广斜睨长孙晟一眼,顺手于空白处添了两字。

与他闲散而漫不经心的意态不同,那两个字冰冷而恢弘,大气肃穆如两柄穿透时空威慑寰宇的长剑,给人莫名的震憾,恰如一个亘古不移的绝对真理之赫赫显扬。

他所题的两个字是

——天道。

*  *

“这是我们早已约定好的,”长孙晟看着那幅画和其上的题跋,脸色之凝重前所未有。

缓缓站起,定定注目阳光灿烂的杨广,一字一顿:“殿下,以为不妥吗?”

“仅以今世,交往二十多年,没有大半辈子总也算得小半生。什么时候?我会有立场去以为你的决定有什么不妥了?”杨广随他起身,脸上的阳光灿烂遮不住眼中的幽怨寂寥:“至于你们的约定,那更是与我全无干系了。只不过,”他笑,语气悠悠然:“入乡随俗,既然是在这个世界,那么我们头顶的天就是老大。然后,没有谁能脱的出他的干系。”

“天?殿下可以说的更清楚些。”

“你知道,人类中有一位头特别大,被称为老子的先生。”杨广再次坐下来,摆出长谈之势:“他的有些说法很讨我喜欢。比如说‘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合起来就是这个我怀疑其非人类的大头老儿在很明白的指出:大道从来无情,所以人类头上的天也就从未眷顾过任何东西。”

“殿下的玄谈的果然有水平极了,深得不着边际之要旨。”

“哪里?哪里!你知道,这道家之言总是玄远深奥,讲究的就是一个‘道可道,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