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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縻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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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书籍名:《薄荷荼縻梨花白》    作者: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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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天后,花翡浑身是伤跌跌撞撞回到教中,完全失了平日里风流倜傥的样子,一进门后便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莲子给他疗伤后留下我照顾他,到了下半夜,他开始发烧,嘴里也是呓语不停,说得很模糊,只有一个词我隐约听到,好像是“孩子”。凌晨时分奇∨書∨網,他的烧总算退了,我便出门去打水。

打水回来后,却发现本该躺在床上养伤的人此刻正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他看我进来马上做贼心虚地遮住桌上的纸张,我装作无事走上前去,一伸手,一把抢过那纸。整张纸满满当当、密密麻麻。

我挑了一段看:

“本座辞世后,教主之位传于莲子师兄。任红枣、薏米为本教左、右大护法……”

这……这不是“遗书”吗?!看来他这次肯定是受了什么致命伤,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虽然他平时总是做出一些惊人之举,还喜欢胡说八道,但总体说来还是个不错的人,更何况还救了我一命。

我着急地飞奔至西厢,看到红枣正在拭剑,绿豆在边上和她说话:“不……不好了!花翡……花翡可能要不行了!你们快去救救他吧!”我把他的遗书递给红枣。

红枣继续擦剑,仿佛死人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小豆,记上。”

“是。”绿豆乖巧地拉过一张小板凳,站上凳子,用小刀在门框一溜密密麻麻的“正”字上添了一笔,数了一下跳下来,很开心地说:“再有一封,少爷的遗书就有三十封了!”

“这次是让莲子当教主,上次是让银耳当,再上次是薏米……”红枣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敢情花翡经常写遗书,他们都习以为常了,只有我还傻乎乎地当回事急成这样!

我捏着那遗书往下看。

“本座辞世后,小绿送桂圆抚养,厨房的铁锅和铁铲留属桂圆,围裙归绿豆……”

“花翡!你的小绿为什么要让我养?另外,我要你的铁锅和铁铲做什么!”怒吼从八宝楼西厢爆发,传遍整片竹林。

东厢,正在给自己刻牌位的花翡突然手下一抖,刻花了一笔。

第47节:第二十章  山远天高烟水寒(1)

第二十章  山远天高烟水寒

绿豆!

哎!

莲子劈柴红枣回家了吗?

对啦!

薏米练功银耳去哪里啦?

找枸杞!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花生?

他下凡啦!

花翡桂圆小绿就是吉祥的一家!

“冷若冰霜”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红枣此刻的脸色,而后院传来的类似诺贝尔爆破试验的声音更让我有理由相信莲子不是在劈柴而是在用胸口碎大石。

从来没有哪件事情让我如此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实在不该因为一时心软听见花翡嚷嚷伤口疼睡不着就唱歌哄他睡,就算唱歌也不该唱《吉祥三宝》。

这下好了,自从他听了吉祥三宝后就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一样,愣是把吉祥三宝给改成了“吉祥八宝”。这几天说话都不好好说,一开口就是那歌的调子,跟绿豆两个人一唱一和对歌对得不亦乐乎。而且,最后一句必以“花翡桂圆小绿就是吉祥的一家”结尾。

我塞上一盘葱烤蚂蚱,总算成功地让这两个家伙闭上了嘴。

“少爷今日要下凡吗?”安静了没有两秒,绿豆突然兴致勃勃地问花翡。

“嗯,本仙座决定下凡走一遭。”花翡抚着光洁的下巴故作深沉,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我和你一起下山看看。”我一搁筷子,作出一个决定。

当然,花翡极力反对百般阻挠,甚至使出了他的杀手锏——下毒,也没能阻止我,因为我现在几乎对所有的毒药都免疫。

最后,缩骨变身成少女的花翡背着易容成普通市井男子的我飞身离开了霄山深处的这片竹林。轻功出神入化是花翡残存的几个优点中最值得称道的一个,虽然他的武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层峦叠嶂、一衣带水是我对西陇国的第一印象,和香泽国河泽旖旎的水乡风情迥然不同,西陇国的地形多为山川盆地,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大河唤作“逝河”,是西陇国的母亲河。

“容儿,那西陇国中民风淳朴。往后我们寻一处乡野,挑花种菜、携手此生可好?”层层叠叠的乡间梯田在眼前绵延伸展,金黄的油菜花铺天盖地,质朴的芬芳中恍惚有一个月牙白的身影翩然立于其间,回眸一笑,发丝纷飞。软软的春风羽毛般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唇上,依稀有残留的余温。

不敢眨眼,因为我知道,希望和失望,只在我睁眼闭眼的瞬间。

“桂圆徒儿,明日我们便可抵达京城了。”花翡咋咋呼呼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苦笑,即使是幻觉也来得这样短暂。如果不是临终前爹爹的那句话,我想即使是花翡的回春妙手也不能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一个人如果失去支撑的信念,生存也将变得没有意义。

那时,爹爹焦急地在我耳边说:“容儿,儒儿并没死,他在西陇国。”

疗毒的一年内不是没有想过联系爹爹告知爹爹我尚在人世,但正如云家在宫中有密探无数一样,皇室在云家也安插了不少暗侍以了解云家的一举一动。“云想容”三个字负载了太多,对云家,恐怕这三个字带来的灾难多过于福祉;对皇室,这三个字无异于让后宫妇德蒙羞的存在;对狸猫,只有这三个字彻底消失了,他才能真正摆脱错爱的枷锁涅槃重生。

世人以为云想容已死,那么就让云想容彻底地消失。上苍是何等仁慈,再三赋予了我新生的机会,不能再次错过,这次的人生我要自己把握。爹爹那句话的真实性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排除爹爹为了安慰我而临时起意编出善意的谎言,但我心里又隐隐觉得小白定还活着,毕竟我只见到了小白的骨灰和他随身携带的八音盒,并没有见到尸首。但以他当时敏感的身份,一举一动都有皇宫派出的内侍密切监督,包括后来的染病、火化,似乎又不大可能造假。而且,以他的性格,若尚在人世不可能放任我在深宫独自饱受羞辱折磨,又或者另有隐情。虚虚实实,难辨真伪,只有我亲自去查明。

抵达西陇国京城当日正值“寒食节”,全城禁火禁烟,只吃冷食,连皇室也不例外。西陇国的皇帝这日更是要设坛祭祀先祖,并于黄昏时分用榆柳枝取火点燃城门上的圣坛,之后,再由宫人折柳引圣坛中火为火种分传入宫廷官宦门第作为来年的新火,最后,家家户户传递下去。正是“三月光阴槐火换,两分消息杏花知”。

即使是冷食,看着面前的桃花粥,我还是万分感慨,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足足一年!足足一年我没有见过白花花的大米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品着久违的淀粉与唾液淀粉酶作用后生成的甜味,看着酒楼里嘈杂熙攘的客来人往,我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这才是正常的食物和正常的人类!

身边花翡草草扒了两口冷粥后就嫌弃地将碗一掼,嘟嘟囔囔:“凡人的东西果然入不了口。”

我不理他,继续埋头喝粥,周围食客们的闲谈陆陆续续传入耳来。

“听说了吗?皇上的心疾前些日子又犯了。”一个年龄稍轻书生样的男子对边上一个四十岁上下商人模样的男子八卦。果然,不论在哪里,宫廷永远是老百姓茶余饭后闲聊的永恒话题、八卦的无尽源泉。

“是吗?这我倒不曾听闻。新皇勤政爱民、口碑甚好,却为何年纪轻轻身子骨就如此这般……”商人摇头。

那书生突然眉毛一耸,神秘地凑近商人,低声道:“我二大爷家可是有人在宫里的,听说皇上……人……久……那心疾……”因为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听得不真切,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字眼。

“这话可不好混说!”商人听后讶异地张了张嘴,旋即皱了皱眉头,“当今圣上对皇后娘娘的一片痴情可是众所周知的。不说别的,就说皇上登基后除了皇后再没纳过妃子便是最好的例证。我寻思着倒比那香泽国皇帝当年对那香草美人还痴情……”

突然不想听下去,我扭头,却赫然发现花翡正在往我碗里偷偷倾倒什么东西,看见我回头,他立刻心虚地把手缩了回去。这家伙莫不是又给我下什么毒!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掰开来,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包浅绿色的粉末,“是你自己老实交代,还是我……”我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他一咬牙一昂头,颇有江烈士当年的风采,就差一条红色的长围巾了。(江姐是穿蓝衣服的,不穿这种菜虫绿。)

敌人把罪恶的手伸向江姐——的胳肢窝,开挠!

片刻之后,花烈士决定背叛革命。花翡这妖怪皮糙肉厚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痒。

“我……我……交代……是……是……忘忧草……”花翡嗫嚅着,一边谨慎地观察我的神色。

忘忧草?周华健?我经常怀疑花翡也是穿越来的,不过地球上应该是不存在他这种生物的,难道真的是外星物种。

“是什么毒?”我瞪视他。

“就是……就是……会……忘记忧愁烦恼的……灵药……不是……不是……毒……哇,徒儿,你太凶了……呜呜呜……”给他一哭,周围的人纷纷向我投来不赞同的谴责目光,估计是以为我欺负小姑娘了。

忘记忧愁烦恼?难怪这一年里我经常觉得自己精神有些恍恍惚惚,只要一回忆起往事就会难以集中注意力,最后常常不记得自己是要想什么,只记得仿佛是很重要的事情,原来就是这药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