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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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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书籍名:《惊梦残天》    作者:占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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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内,便靠你的轻功与机智了。萧某初见姑娘,不意是在如此惨境之下,还要再三劳烦……”

“他死了倒好!”北宫千帆脱口打岔,突发奇想地道:“我弄不清楚你们契丹皇族间的宗室关系。不过,却有一个妇人愚见的大胆想法,似是虚妄了些。”

萧、韩、高三人听她诅咒,本来皆是不悦,忽听得她说有主意,病急乱投医之下,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抓了根救命稻草,要作一番临死前不甘心的挣扎,于是三人齐道:“姑娘冰雪聪明、文武全才,愿闻妙计!”

“先别夸我!”北宫千帆再度低头沉吟片刻,才低低地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本来你们这个辽国皇帝就罪该万……咳咳,若能在宗室之中另寻一位宽厚些的继承人,拥立此人为新君。三位不说是功臣,至少死罪可免。听说这个耶律璟——你们这位皇帝无后,不如商议一下拥立新君的事,再封锁遇刺的消息,由高大人——唔,高大人是武将,连夜回京向新君报讯,带他连夜赶往怀州奔丧,柩前嗣位,再诏告天下捉拿刺客……”

她见三人眼睛越睁越大,情知自己所说太过荒唐,声音也越来越低,终于叹息一声,低头道:“好吧,我这就连夜往回赶,替你们三家报讯去。我年轻识浅、妇人愚见,你们当我信口开河好啦。江湖浪女本不懂朝中之事,我走了!”

萧思温忽道:“好姑娘别走,你的法子也许真能管用!”

北宫千帆道他垂死之人口出讥讽,低了头便想出去。高勋将她一拉,低声道:“好姑娘别走,我也赞成你的法子!”

韩匡嗣抢过去将她一拦,也道:“临风丫头,你虽异想天开,所说的却是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计,未必不可行。坐下来,大家从长计议!”

北宫千帆皱眉道:“我一非契丹人,二不关心朝廷事,只是个能为故人跑跑腿的江湖浪女而已。有什么好和我商量的?”

高勋将她强拉过去坐下,道:“这个妙计可是姑娘想到的!”

“呜呼悲哉!”北宫千帆头皮发麻,想到要自食这胡说八道的恶果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正文  中——十四回  往事已成空

浣溪沙

——李煜

转烛飘蓬一梦归,

欲寻陈迹怅人非,

天教心愿与身违。

待月池台空逝水,

映花楼阁漫斜晖,

登临不惜更沾衣。

北宫千帆硬着头皮坐在三位重臣身旁,暗骂自己多嘴。她本不懂什么天下兴亡的大道理,也最不喜欢朝堂中复杂阴险的权变斗争。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不过几句信口开河,便卷入这皇族宗室的权变旋涡里。心里除了骂自己多嘴多事之外,也只好扬手抽自己一嘴巴,自认倒霉。

韩匡嗣道:“皇上并无子嗣,太宗一支尚有皇弟太平王庵撒哥。此人一样是个好勇斗狠的人物,又是皇上的胞弟。拥立了他,我们仍没有什么好处!”

高勋亦道:“太祖一支,尚有第三子李胡之子,便是如今身在狱中的喜隐。他曾因图谋造反而下狱,也不是厚道之人。此人合适么?”

北宫千帆闲着无事,管不住自己的嘴,居然又道:“自古皇室多操戈!这皇帝老儿凶残暴戾,难道不能拥立他在宗室里的对头,或是被他迫害过的皇室宗亲么?”忽想到自己若再多嘴,说不定还会揽麻烦上身,忙反手一拳往自己口中捣去。

萧思温一拍大腿,微笑道:“姑娘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北宫千帆又是一惊,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低下头去暗骂:“糟了,难不成还作了篡权的同谋了?你这么多嘴,活腻了是不是?”虽不说话,耳朵却竖得比狼还尖,听韩、高二人道:“驸马说的是……”

萧思温道:“不错,正是此人。自‘察割之变’后,他一直谨小慎微、暗藏锋芒。若能还政于世宗一系,拥立了他,他自当珍惜这个皇位,不会是位暴君。况且世宗一支受难十九年,若他继承大位,一定会对我们法外施恩,就算追究起来,顶多降职而已,总好过株连九族,全家性命不保罢!”

韩匡嗣吁了口气,道:“若是真的能够拥立他,实在是由祸变福、转危为安了。”

北宫千帆听了,知道他们说的是世宗耶律阮之子耶律贤,便不经意地附和着点了点头。

高勋笑道:“连姑娘都点头了,驸马果然与姑娘英雄所见略同!那便这样罢,萧驸马、韩大人留守怀州行宫、封锁消息,我和北宫姑娘连夜回上京报讯,联系飞龙使女里,率领侍卫迎他前来奔丧……”

北宫千帆惊跳起来,苦着脸道:“这好像不关我的事罢?你们契丹人要换皇帝便换好啦,我也没什么用处,对不对?”

韩匡嗣柔声道:“怎么没用?你身手强过高大人,轻功也高,模样又不起眼。扮个耶律贤……未来皇上身边的侍卫,既掩人耳目,又让人放心。你也不愿韩伯伯被满门抄斩,你韩二哥、燕妹妹鸾漂凤泊罢?”他素知她吃软不吃硬,见她面有难色,便动之以情。果然,说了这番话后,她的面色越来越踌躇了。

萧思温也柔声道:“好姑娘你放心,若大事不成,我们不幸被车裂或凌迟,绝不供你出来,连累于你。况且凭你的轻功,若见势不妙,必能逃得一命。你若发现我们失了利,便想法子逃生去,头也不必回,我们绝无半分怨恨!”

北宫千帆知道再劫难逃,长叹一声,终于点头道:“拿套侍卫服给我换上罢,反正,是祸终究也躲不过。”

当下高勋与她快马驰回上京,赶往耶律贤居所。高勋禀了事故,留北宫千帆为近侍,便与藩氐旧臣飞龙使女里去急召侍卫。

北宫千帆坐在下首,冷眼看去,那耶律贤不过三十多岁,同耶律璟一般的高大健壮,却没有皇族的骄纵之气,更没有武人的凌厉之势。可想而知,以一个辽国皇子身份,他是如何谨言慎行、战战兢兢地在自己堂叔的淫威之下苟活了十九年。

只见这耶律贤面容僵直漠然,虽然强装镇定,眼神中却忽喜忽忧,前途是权倾一国、君临天下,还是五马分尸、凌迟处决,自己毫无把握。北宫千帆不禁暗暗叹气,想起当年文献太子为承大位,不惜鸠杀叔父,自己又病卒于其后,结果成全了李煜这个除风花雪月以外毫无宏志的书生。世事难料如此,而她现今竟也成了一个生死未卜的契丹皇室子弟的贴身近侍,将她自己陷入如此复杂境地的,全因她异想天开的信口开河……

正在胡思乱想,忽见女里奔来回禀:已集结了侍卫五百,即刻赶赴怀州,凌晨可抵怀州行宫。

北宫千帆皱眉道:“胡闹,五百人护驾,于新君嫌太少,一起出京又太多、惹人起疑,出了岔子谁负责?”

高勋与她相识不过几个时辰,却已极为钦服她的机智,便道:“姑娘有何高见?”

北宫千帆不答,却向耶律贤道:“不知道这位皇子是否愿意降尊纡贵?”

耶律贤苦笑道:“如此骑虎之势,还顾什么体统?但说无妨!”

北宫千帆这才道:“我和你换套衣衫如何?”

耶律贤会意,点头道:“姑娘扮我本来也可以,然而姑娘身量娇小,如何掩人耳目?”

北宫千帆笑道:“我骑上你的御马,穿你的衣服出去,必为官兵所疑。借着夜色,我戴上头盔出京,好歹也是你们皇室中人,他们便是怀疑,也不敢拦阻,终究要放行。然后我前脚出去,你便可以扮作侍卫,随高大人、飞龙使一起追赶,说我是假冒的,想要加害于你。借着夜色和五百人的掩护,你们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出京追捕于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责备守城士卒的不察,放跑了奸细……”

耶律贤又惊又喜,叹道:“姑娘晚生于我十年,智谋变通,却是我生平所见的女子第一人,佩服!”

“不必客套了,你快换衣服去。先委屈几个时辰,回来时威风凛凛,才好出了这口恶气!我们分头行动,日出前在怀州行宫接头!”北宫千帆一面催促耶律贤,一面与高勋、女里商量接头暗号。一切商议已定,便分头而行。

北宫千帆心头烦闷,顺手又拿起刀来,继续琢磨。

“临风姐姐,很无聊么?”萧绰在身后一拍她的肩:“咱们骑马去!”

“等一下,快好啦!”北宫千帆低头琢磨了一番,不知道手中这五寸长的玉人儿该是怎样的脸庞,怔了片刻,忽地在玉人儿心口上刻起来。萧绰凑脸过去,见她边刻边吹,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在玉人儿胸口上刻了一张自己笑靥如花的脸庞。

萧绰若有所悟地道:“临风姐姐有心上人了?我认不认识?是不是咱们契丹人?”

北宫千帆微微一叹,淡淡道:“没你命好,一箭穿心!我连射两靶,靶心都已给人先占了。刻来玩玩,天知道这玉人儿会是谁的尊容?”

萧绰听耳中,存心打趣地道:“唉,原来有人单恋不甘心,暗地里还吃醋呢!临风姐姐,教你吃醋的姑娘,武功高过你,还是容貌美过你?能否说来听听?”

“吃醋?”北宫千帆停下手来,若有所思地一松手,玉人掉了下去,萧绰一惊,伸手接住,奇道:“琢磨了好些日子,你怎舍得摔?多好一块玉呀,若非是你,爹怎舍得送?”

北宫千帆不理她,只是忽地觉得理不清头绪,满心迷惑起来:

“我吃过二姐的醋么?不然为什么从不曾帮诗铭哥哥多加几把火?我算什么,婚约不过是上一辈的许诺,若非这层障碍,我才是他们之间那个多余的、横亘其中的人!”

“我吃过东土姐姐和妙语姐姐的醋么?不然为什么不帮淡如去从中破坏丘逸生和东土姐姐,只鼓励过淡如一次?妙语姐姐、李遇、淡如,他们三个算什么,我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