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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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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亲爱的苦难》    作者:沙漠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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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同情你,谁叫你欠人那么多,吃尽苦头也偿还不了呢,不过我老想这是不是报答的最好方式。只是,人在世上,有时候很难选择对或错的,是不是?

即使很苦,想必也该坚持到底的,我想你不希望做一个逃兵吧,当然,不做逃兵的首要条件是照顾好你所挑战鸭子(想必挺可爱的吧,我很喜欢小动物),当然,更要照顾好你自己,不然,我饶不了你。

“整天愁眉不展”,难道这就是你吗?这让我好开心,原来你也有发愁的时候。

还是开心一点吧,愁眉苦脸的样子会把自己的信心磨灭掉,有病要看医生哦,对了,你不是会开“药方”吗?你自己弄点药吃。记着没有人照顾你的时候,你就得自己爱惜自己,照顾自己。

但愿我是看错了。你说你只有15元了,真担心你过不了几天会连信也写不起,我倒不怕你不写信给我(我时间正紧,收你的信要看又得回),你那些诗友们想必很想念你呢。

请假不成,那么这个月是又可以领工资的了,寄一张钞票给你,你可以买药什么的(当然我可不是诅咒你再生病),我没空去邮局,也没心情,你不稀罕的话就寄回给我吧,我绝对能收到。

好了,没话可说了,如果来信,少吹牛皮,多讲讲那平原风光。(很美丽吧?)

华的这封看似语气平淡的信上,能看出字里行间深埋的一份真真切切的爱。

比如,两次提醒我要“照顾自己”;

比如,知道我感冒没去抓药,叫我“自己弄点药吃;”

比如,怕我身上没钱……

生活,并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

尽管我没有当逃兵并不是由于华的“规劝”,但实实在在的,华的爱情,给了那时在逆境中的我,以极大的精神支撑。

真正的爱情,毕竟是有力量的。

艰难的牧鸭岁月里,我最为幸福的事就是收到华的信了(信寄到小纪的一个老乡那里,再转给我)。我也每隔七八天就给她写一封信[奇Qisuu.com书],当然,多数信是在田野里写下的。

牧鸭过程中,我经常挎一个小书包,里面最多只装一本书、一本日记本、一支笔,有空就看书,有灵感就写。

什么时候,我已悄然走近了你,来到了你的身边?

花朵在彩蝶的翅膀间翩然起舞,小草在和风的爱抚下波浪起伏。

我的天使,你是如此花朵般楚楚动人,我禁不住俯下身去,想在你鲜艳的唇上,留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可是,那样我就会惊醒了你甜甜的安睡甜甜的梦境了,我的天使,我怎么能够?

来时的路上,我为你采撷了一千朵五彩缤纷的小花,准备亲手献给你。

这些盛开于四季的野花,采自高山、平原、湖畔、峡谷,它们知道我将把它们作为一件珍贵的礼物。

这些可爱的善解人意的小精灵,不管经过了怎样的风雨,怎样的长途跋涉,却没有一朵衰败、枯萎。

我的天使,你醒来的时候,将会在我伫立过的橄榄树下发现它们。

你将惊奇:谁,让它们排成了你美丽的名字?

这时你不必寻找我,你将在辽阔的蓝天上,听到我喑哑的高歌。

是不是因为我的离去,才让你这样泪流满面,我的天使?

其实我知道,你等待得很久的那个年轻的歌手,就是浪迹天涯的我,而我千年的漂泊,也早已满身沧桑,满心伤痕。

我是这样疲惫,我的天使,我也渴望能靠在你温柔的胸口,陪你看日出日落,让你温暖的泪水,洗净我血迹斑驳的伤口。

原谅我吧,我的天使,我不能停止我的漂泊,不能停止我的歌唱,远方的人们,他们的长夜是如此寂寞。

那么,在你忧伤的泪水中,为我深深祝福吧,我的天使。

在那一段野人般的日子里,我创作了几十首诗歌,上面就是散文诗组诗《我的吉檀迦利》中的三首。

不少作品是站着、蹲着,甚至是趴在田埂上写成的。

我给华写信,有时就直接写在日记本上,再撕下来寄给她。为了寄一封信,我常常要跑好几里路。

生活,并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

我们辛辛苦苦从江西运到浙江的鸭子,不知是鸭苗病弱的原因还是不适应当地的气候,不断地有疾病发生,平均每天要死好几十只,半个多月下来,两千多只鸭子几乎损失了一大半。

这还是幸运的,没有全军覆没。

剩下六七百只鸭,四个人养纯是浪费人力,而光养这几百只鸭,也就别指望赚钱。

小纪和哥哥电话协商后,决定小纪回家一趟,再运一千多只鸭子来浙江。

我写了一封信交给小纪带给哥哥。我隐瞒了小纪对我的恶劣言行,只说在浙江苦是苦些,但我还是能习惯,请哥哥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把鸭子养好。

第十章  欲哭无泪(5)

我想等养鸭结束后,再在哥哥面前“告上一状”,和小纪这个“王八蛋”彻底“算一算账”。

然而,我不知道,我永远等不来这样的机会了!

十几天后,小纪运回来一千多只小鸭,还带来另外一个帮工:胖子大老郭。

小纪还带来了哥哥的一封亲笔信。

灯明弟:

你好!

来信已收到,已知一切,请放心。

让你受苦了,在那边也不知你是否会习惯。都怪你哥无能,使你远离故乡,况你身体又不太好,我真有点不放心,可是没办法,我又不能去,只好委屈你了。好在时间不是很长,有2—3个月就可回来,只好请你咬咬牙关吧!如果今年会有钱赚,明年我自己一定是会去的;村里的工作,我都没信心去作(做)了。先看今年如何吧!

这批小鸭如运去,你们又更累了,有些事,应多帮忙做些,一定要专心、细心些,把今年内的小鸭看好。有些人说养了几天运去,怕损失会比较大,我也心中没有数,望鸭子运到后,来电话告知小鸭情况,免我挂念。

家中一切都好,爸爸身体还好,有哥哥在,你尽可放心,我会照顾他老人家的。

望你能理解哥的一片苦心,别怪哥心狠,我的好弟弟。

有事以后电话再联系吧!望你保重身体,有事多和小纪商量。

祝心想事成!

哥:大水

1996.5.14

哥哥对我的一片真情挚爱,在这封信里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然而,这却是哥哥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了……

野外牧鸭虽然累,然而最累的还是精神上的孤独。歪嘴老伍和新来的郭胖子都是粗人,整天没完没了谈的都是女人、女人,有色心没色胆的老伍竟然口口声声说想打小纪嫂的歪主意……

和他们在一起,既无聊又无奈。

带来的几本书早已翻烂了,又没有时间和钞票去跑书店,唯一能打发寂寞的,就是听收音机、创作和写信。

也不全是没有乐趣。田野里到处是小花小草,和绿油油的水稻、金灿灿的麦子,以及金黄金黄的油菜花,对于热爱大自然的我来说,倒是常常能从中获得美的享受,诗的灵感。

碰上一些美丽却不知名的小野花,我常常凝视良久,并摘下一两朵夹于日记本里,或是寄给远方的华。

对于一个诗人来说,美好的大自然和美好的女性,都是上天对他最为慷慨的恩赐。

转眼“六一”儿童节就要到了,我给华写了一封信,向她这个代课老师道一声“六一快乐”,并把离家前夕写的那首《别》抄给他。

然而,当我仅仅写下诗题“别”时,一种莫名的预感突然排山倒海而来——我和华,其中有一个人将要死去!……

这一种不祥的预感,利剑一样穿透了我的心胸,我痛苦难抑,却又只能把一声绝望的惨叫深埋在心底……

不!不!!不!!!华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们还没有见面……我也还没有活够,还没有爱够……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我像掉进了一场恶梦里

华:

早上小纪告诉我,昨天他挂电话回家,哥哥不在,接电话的是侄女小鹃,小鹃直问“我叔叔在哪里”,好像有事对我说;小纪叫我给家里挂个电话,于是就去大桥前面的公用电话挂了,而我何曾想到,等待我的竟是一个晴天霹雳……

当侄女用勉强平静的语气对我说“你听到不要哭,爸爸……”当我终于确知哥哥已不在人间,永生也难以再见上最后一面时,我真的好想哭呵!可是,我没有我不能!电话那头,老父亲也在守着,大病初愈的老父亲,心中的悲痛不会亚于我,我不能让他老人家陪我一起流泪。

能说些什么呢?能说的都是一些无用的安慰话语。放下电话,我向老板道了谢,还跟他笑了笑。往回走时,脚下摇摇晃晃的。小纪见我,问我打通了没有,我强笑着扯起了弥天大谎,说哥哥怎样怎样,并且过十几天一定会到浙江来,和我们一起看最后半个月的鸭子呢。

今天小纪嫂去办事,我破例的留下看“家”。这是到浙江两个月来唯一的一天“假期”。“家”在一座长长高高的大桥底下,是高架桥,桥下没有河水,空荡荡的大桥下面,我一个人孤伶伶地伫立,徘徊,心好慌乱,神态也有些恍惚,偶尔大声唱那样一首云南民歌“月亮出来亮光光,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华,现在,舟真该大笑三声而不是大哭三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