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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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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书籍名:《亲爱的苦难》    作者:沙漠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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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我这样语无伦次地写信,或会以为我疯了,我刚才也以为我疯了,而我也可能真的疯了。华呵,如果我疯了,那该多好呵!

华,这几天,不知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对,这一个“活”字用得太对了: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过来的,每天写几千字已经够头昏眼花手脚发软了,可是,在我疲惫不堪地熄灭烛火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华呵,你的名字总是鬼影般从四面八方逼迫而来,在我的胸口留下无数的空洞,空洞里插上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刀子上尽是你寒光闪闪的名字……华呵,我一遍遍一遍遍地龇牙咧嘴,面孔扭曲,想嚎啕大哭,想泪花滚滚,想一片汪洋,我一遍遍一遍遍地想跪在你面前求你放了我饶了我杀了我,可是,华,这都不行,一切都不行,一切都枉费力气枉费心机,我只有在绝望中挣扎在挣扎中绝望,只有以头撞床,以拳擂墙,华,我真想就在那一场又一场痛不欲生的“把戏”中,拿一把刀剖开自己的胸膛,将那颗不肯将你忘记的塌地死心挖出来,劈成两半,一半喂狗,一半喂我自己,然后,我会在满嘴流油中拍拍鼓鼓的肚子大叫七八声“好味道”而后扑倒在地,睁大不肯闭上的双眼,等待你来给我收尸……

华,请原谅,原谅我如此“神经失常”,如此“变态”,是的呵,我的华,我是因为你而“神经失常”因你而“变态”,只差没有因你而你抢劫、杀人、放火!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好几天了,我越是想“摆脱”你,你就越是将我往死里“逼”。华呵,哪里是你“逼”我呢,分明是我自己,分明是我自己那颗该死的不肯死去的烂心呵!

华,自以为“天下第一强者”的我,竟然脆弱如此,我也忍不住对自己抱以冷笑嘲笑哭笑。可我,又真的哭不出笑不来,我知道,连这封信都不该写不该寄,可是,我管不了自己,管不了自己那颗日日夜夜向你狂奔而去的心,华呵,这样下去怎么行呵,哪一天,我一病不起了,又怎么将自传写完,又怎么爬起来去承担那么多的责任那么多的使命!

华,现在我每天都在往深渊里掉,我想逃避,可我的心不听从我,因为深渊里有你,因为深渊里有虚无的月亮。华,每天吃饭我总想呕吐,胃,就像当初你刚刚爱上我时那么乖张,头脑在写作之外也是昏昏沉沉,除非想你。华,我怎么会如此而已不要脸不要皮地无缘无故就想起你呵,吃饭时,写作时,临睡时,梦醒时,华,我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人亡家破也没有如此可怕呵,华,有一片熊熊的火,在烧着我,无情地焚烧着我,我会死的,华、华、华呵……如果,真像以前你对我说过的,死是一种解脱,那么,华呵,成全我吧,请你杀了我剥了我埋了我扔了我……

华,我的爱人,我前辈子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折磨我呢?华,你放过我,或者杀了我吧,华,我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华:

零点38分。

刚才,从外面吹了一下风回来,满天星斗,却不见那一弯新月,北方的初秋,风已经很凉,脚下,依旧是废墟,风中,似乎有人在呼唤—个新月般美丽的名字……

华,看了上面那封“怪情书”,请别感到诧异,写它的人就是我,别人未必能写出来,对你的爱让我疯狂,对自己的爱让我冷静,也许,爱你真的等于爱自己。爱,华,请记住,我将会永远爱你。

“你是我最后一道关卡,过了这一关,我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了。”在风中,莫名其妙地迸出这一句。华,这的确又是我的由衷心声,我已经是强大的,通过你,我将变得更加强大。

我有足够的理智与冷静,即使是在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之际,我也会要求自己坚强起来,振作起来,我已穿越了那么多死亡,谁又能再叫我死亡?即使是你,华,也不可能。

如果说“我不爱你”,那么这必定不是出自我心。华,我这样的“单恋”,已足够我受用,只希望这一份不由自主的爱,不会让你反感乃至气急败坏,我奢想过和你破镜重圆,但如果你不能将我照耀,我也会微微一笑,任何命运面前,我的微笑都是意味深长的。

第十八章  疯狂之爱(4)

不写了,刚才一不小心,竟闭上眼睛就要睡了过去。可我手上还举着给自己照明的烛火。华,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去到你面前,我会把自己燃成一支如我手上的烛火,捧献给你……

百年以后,会有人看到这段文字,让我们在今夜的烛光中,为他们合掌祝福,愿每一位后来者,心中都有不熄的爱的火焰。

沙漠舟

凌晨1∶05止笔

烛光很温暖,它燃着我无尽的爱恋

2000年9月12日,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我忍不住给华挂了一个长途电话。

在电话中,我丝毫没有提及我对华该死的单恋,但华无疑觉察出我在欲盖弥彰。

华说,你别太多情了,你读过卢梭的《新爱洛绮丝》吗?他在序言里说:一颗多情的心是上帝送给人的危险礼物,接受它的人将同时接受痛苦的加倍折磨。

那片划过我手指的破镜片,我寄给了华。

两年前在老家蓝田及这次在开原的两场痛哭过后,我都给华寄去了不少信,然而,华始终没有给我回过片纸只字。

尽管爱的烈焰熊熊地焚烧着我,我终究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

对于华,我清醒地知道不可能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所以,我并没有在书信和电话中对华纠缠。

人,不是仅为一个爱情而活的,在爱情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空。

真正的爱,是给予他(她)所想要的,而不是只索取你想得到的。

爱,就是给予你爱的人最大的自由。

在长春一个月后,我对小鹃说,我要回北京。

之所以决定离开长春,有两个原因:

一是我的“创作室”已被拆除,我只能跟小鹃一家三口睡在同一条炕上。小鹃的小屋连一个小小的窗户都没有,白天都要开灯,很是憋闷和压抑。而我写作经常在半夜进行,影响他们的休息。在北方,同屋的一条大炕上睡好几个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我这个南方人对男女混住一屋却难以习惯。/>


二是我深陷在对华单恋的泥潭里死去活来,所以想换一个环境,希望新的环境能让自己从这该死的“泥潭”里摆脱出来。

尽管小鹃提出给我单独租一间屋子,让我把自传写完后再走,我还是决意离开长春。

在长春的这一个月里,小鹃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鸡鸭鱼肉不断,让我感受到久违了的亲人的温暖,这,在我人亡家破的四年间,可谓是我最享福的一段日子了。

小鹃替我买的票,还给了我一张存有几百元钱的银行卡。

哥哥死后,小鹃是唯一给我帮助甚多的一个亲人。

小鹃在肯德基上班,丈夫开出租车,收入不高,还要负担弟弟小强的学习费用,在她身上,我能看到哥哥大水所具有的善良、大爱的影子。

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隆重开幕的那个激动人心的晚上,我怀着满腔豪情和万丈雄心,踏上了奔赴北京的列车。

换一个环境,并没有能“换走”我对华的爱恋

第二天上午,我抵达了北京。

我在去年住过的圆明园里的学生公寓住了下来。

翌日下午,我到海淀图书城国林风书店看书,忽然有人通知2点将有一位名叫郭小橹的女作家来签名售书。

不仅仅来了一个女作家,还有一位美丽动人的“美国佬”冯丽达小姐(中国当代文学博士,汉语说得很漂亮)以及陕西人民出版社的鲁小山和李向晨两位编辑。

郭小橹不到30岁,刚从北京电影学院读完博士留校任教,她编剧的《网络时代的爱情》这部电影据说很成功,因而陕西人民出版社为她制作的大幅宣传海报称其为“电影人”。

讲座由于郭小橹的谦虚而变成台上与台下的相互交流,听众提问上面回答,我递了这次讲座唯一的一张纸条。

“在您的《芬芳37°2》中,提到‘纯真’与‘拯救’,您能谈谈对它们的深层理解吗?”

郭小橹看了,没有照例读出来,而是说“对不起,这两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不过,她还是作了令人满意的回答。

李向晨编辑在台上说了一些话题,忽然问:“你们中有想当作家的吗?”

我举了手,或许只有我一个人举手,因为我坐在第一排,没有回头看还有没有人也举手。

李编辑让我“谈谈”。

“首先,我感到非常幸运,因为我是昨天才到北京的,我正在写一本书,就是我的自传……郭小橹在她的小说中写了一个女子在生活中寻找自我的过程,我的书也是写我在生活中寻找自我的过程,我是1969年出生的,可以说是介于60年代和70年代之间,我从小就残疾,五岁时死了母亲、初中毕业,1996年,我哥哥死了,是被雷击而死的,那时我哥哥才44岁,一个多月后,我的父亲又去世了,人亡家破,  不得不浪迹天涯……”

说着说着,我被一种激动的情绪紧紧地裹挟着,我开始了一段小小的沉默,这时,鲁编辑已把话筒从台上移到了我面前,还把郭小橹在我讲话时签名的一张明信片递了给我(据介绍这是中国第一张为一位作家和书所制作的宣传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