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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斗僵尸》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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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梦点头:“是。”

晨曦已渐渐照耀大地,但沁寒之气反而更重。

无情问:“活出来的人,其中一个,是不是五裂神君?”

绮梦道:“是。”

无情道:“五裂神君当然不是一个人走这一趟的,‘四分半坛’有三个半神君,听说‘花裙神君’也去了。”

“是的。”绮梦说,目色有点凄然,“他进去了,可是永远出不来了。”

无情道:“‘四分半坛’既然派出了五裂神君,那么,‘太平门’里‘五路太平’中自号为最年轻的独孤一味也决不会置身事外吧?”

“独孤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他的心境确是像小孩子,一样,所以他常不认老,听到‘老’卞就非常憎恶,常是说自己‘年青’。”绮梦柔和地道:“独孤一味也身历其险,听说五裂和独孤,都是互相帮助、互为奥援下才能脱身、活命的。独孤虽活,但他的爱狗‘阿忠’却出不来了。”江湖上谁都知道:独孤一味是个爱狗如命的高人,无情道:“他们虽是宿敌,但大敌当前,他们也只好联手对敌——他们也不只这一次并肩作战,对付惊怖大将军一役时,也一样联袂杀敌过。”

绮梦微微地笑开了。

她的笑容好像不是“笑”出来的,而是像水中的涟漪一般“漾”了开来的。

“是的,他们确是一对活宝。”她说话的语音是那么的轻柔好听,那么缓和悠游,好像还有点漫不经心,无论她为谁说话,大家部不忍也难以和她争辩,“陈觅欢其实年纪个大,却老爱充成熟老大,他个性人怪,出于也诡怪得很。独孤则年纪大了,心却如稚童。他孤暴烈性情,但出于却走阴柔一路,平日也心细温和。两人都喜欢争功争宠,老是斗个不休,见面没半句好话,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其实,说实在的,可能在心底里,部有点关心彼此,佩服对方呢!”

无情道:“所以,一旦遇上强大的敌人之时,他们就会联合拒敌,刚柔并济,反而能够全身而退。”

他仿佛有点感慨:“不过,却不是人人都可以在危艰中抛弃成见,诚心合作,杀敌为先。”

绮梦也幽幽一叹:“大捕头说的是。至少,‘花裙神君’韦高青就没办法活着出来了。”

无情进一步推论:“四分半坛’既然已派出了两个神君,‘太平门’也决不止派出一路长老的吧?”

“是的。”绮梦常以赞同别人的话语作开头,“一路平安’拓跋玉凤也去了,但她也没有平安活着出来。”

无情道:“这一役,蔡京,朱勋,王脯的许多大员,都丧在里边,这可把他们唬住了,从此撤了矿工士兵,对洞里的宝物也一时息了心——毕竟,他们再凶,也不敢招神惹鬼。”

聂青闷哼一声,“从此……‘四分半坛’……‘太平门’……从此也只有稳守古岩关口‘八宝客栈’的地盘……不敢再……图染指疑神峰……”

他的语音虽有点断续,但显然已恢复了元气,至少,已回复了清醒。

毒力,明显在消退中。

他看着绮梦的眼神里,已恢复了浇浊的感情——他能复元,那么,小余和老鱼,也有好转的可能了。

为此,大家都非常高兴。

3.鬼打鬼

罗白乃忽然“哈哈”一笑:“这也好,让那些为蔡京、王椭、童贯为虎作怅、狐假虎威的家伙,和‘四分半坛’。‘太平门’的黑着心儿走黑道的黑手,遇上恶鬼,鬼打鬼一番,省了少侠我动手。”

却发现只是他在笑,别人都没笑,他的笑也一时僵在那儿。何梵小声道:“就算他们是鬼打鬼、恶闹恶,黑吃黑,但那些矿工平民呢?也死得太可怜了。”

无情这次望定绮梦,道:“既然‘太平门’和‘四分半坛,都好手尽出,贵堂也一定不会漏了精英赶赴这一场热闹。”

绮梦还是那一句淡得不动蛾眉不蹩缥的:“是的。”

“只不过,‘神枪会’总部势力,离此太远,”无情接道:“及时赶到的,大概是山西一带支会的领导人物吧?”“是的,”绮梦说、“那是‘拿威堂’的副堂主‘铁枪火上飘’孙哗。”

“听说他的轻功十分利害。别人顶多只不过是‘水上飘,,足沾水上而行,他却能借火力热气踏火而走,决不的伤烧焦足履。”无情道:“他的枪法也极有造诣。”

“他本来就是跟‘四分半坛”。‘太平门’瓜分这荒山野岭的主事人;”孙绮梦道:

“他陷在里边,没活着出来,所以才让我来这儿。”

无情趁话锋回到了刚才的关节上去了:“那么,你来到这儿,听五裂神君说起了往事,便兴起上去瞧个究竟之念了?”

“是的。”绮梦道:“但我可不想直人矿穴去,尽管那惨案已是多年前的事了,那矿坑也给人称为‘猛鬼洞’,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骇人听闻的杀戮事件,但我不想下去冒这个险。再说,五裂神君也不想再历一遍那骇怖场面。我只想到山上庙里去走走。”

“庙?”

“是。”绮梦说了下去,“那庙本来是早年的矿工们建造的。他们筑一座庙字在那儿,主要是因为背离乡曲,希望能够在外平安,祈望家人安好,早日发财回乡重晤,庙字草草建成,香火倒盛,至惨祸发生之后,惨受茶毒的武林同道,矿工,军兵的亲属,都在庙里设灵位拜祭,听说多年来还有庙祝在那儿看顾香火,料理打扫,时闻诵经之声,烛光闪晃,惟后来年久失修,矿坑坍倒,该处更加一片狼藉凄凉。久而久之,月黑风高之时,听说也常有亡魂鬼魅出现,骇人的听闻很多,吓人的事不少,害人的情形却少见罕闻,至少,不像昔年在坑穴里的惨案那么酷烈。不过,因为没人再敢上山采宝,山下的野金镇也日渐没落,成了废墟了。”

无情道:“所以你就想上去看个究竟了?”

“是的。”绮梦道:“我上去了。”

罗白乃马上显得兴致勃勃:“那么,到底有没有鬼?”大家都静了下来。

大伙儿都想知道…

每一个人部在等绮梦回答。

绮梦的眼色很迷蒙

她望窗外。

窗外远处。

远处有山。

山上有庙。

那是座什么庙字?

庙里有什么?

庙字总因为供奉神明而建。

神灵源自传说。

传说来自人们的想象。

——没有人的想象,也不会有神。

既有神,便亦有鬼。

人死有灵,才会有鬼。

——那么,鬼而有灵,是不是变成了神?

到头来,神岂不就是人,人岂非便是神?

神和鬼,怎么分别?人和神,又如何分辨?人,做的是鬼,拜的是神。人是不是拜他自己?怕他自己?山上闹的,是人祸还是鬼怪?庙里拜的,是鬼还是神?

绮梦凝睬远方。

她的心也似在远方。

至少,她此际的神思,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也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只不过,在那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有她的理想?可有她的寄望?

这儿呢?也有没有她的想望?

罗白乃、陈日月这些“大小孩”和“真小孩”当然不知道绮梦在想什么。

他们可不管这些。

他们只想知道山上有没有鬼。

人的好奇心就是那么古怪:

天底下,那么多为国为民的英烈侠士,可歌可泣,忠义伟人的事迹行止,他们既不关心,也不理解,更不去接触,偏偏是对一些既无功,亦无德,甚至也尤一技之长、一识之能的风头人物,纯只因为他浪得虚名,或如花容貌,或行为诡怪,或危言耸听,就趋之若骛,四处打听他的一举一动,花边消息,成了众目所的,传遍街市巷衙,人人热衷讨论,不惜以讹传讹,不惜坐大了这些人的飞扬跋扈,同时也蒙蔽了自己的修养学识,真是世风日下的异常行径。沦亡先兆。

也许,这也是一种民俗的活力。

所以他们非常关心:

这儿有没有闹鬼?

甚至,一时浑忘了:

他们最应该做的是救人。

可是绮梦却没有正面答复

她只说了一句:

“本来,我再也不想上哪儿去了。”

——“本来”?

“现在”可已改了初衷么?

这回答,使何梵等人联想更多,制造了更多的疑问。

——比没有答案更增添了问题

幸好还是有人作了答:

“那是一座猛鬼庙,就算半来有神,只怕神也早就给厉鬼赶跑了。但那儿肯定没有人—

—至少不会有活人。我们能活着出来,已算万幸。”

说话的人是张切切,一个胆大也肥大的女人。

4.人吓人

“千万不要上那儿去!”张切切切齿地道:“我们走过了号称‘鬼门关’的独木桥,好不容易才爬上峰顶,眼看庙字就矗立在那儿。我们还是顶着大太阳爬上去的,照得亮黄黄,慌惶惶的,但走上前去,却怎么也走不到。明明立在那儿了,再走几步便到了,但竭力走上前去,它又不在了。它始终在前面,仿佛还会后退,一直都走不到。”

大家也听得心里慌慌凉凉的。

一一“那座庙会走?

会走动的庙!?

大家几乎不敢置信,不觉望向绮梦。

“不过还是走到了。”绮梦有点更正的意味,但语音里决无谴责的意思,“它仿佛停下来等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