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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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名气够响罢了,”罗白乃虎虎生威地道:“要是全盘都交给我办,会更快破案的。他的身体既然那么脆弱,不如多回家歇着的好。”
绮梦笑笑:“他倒是心细如发。”
罗白乃不服:“我更细心。”
绮梦说:“他也胆大。”
罗白乃更不服气:“我更大胆。”
绮梦忍不住故意数落他一句:“胆大?却又不上猛鬼庙去?”
罗白乃一呆,他口齿便捷,马上说:“若果人人都上了疑神峰,谁来守客栈这里啊!谁来保住这世外桃源呀!”
绮梦正想说些什么,却听一人冷森森地道:“这算世外桃源?我看是世外逃原才对——
人人都逃到这儿避难来了,结果,这儿就成了杀戮战场。”说话的人是聂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回绮梦身边,像只挥不去的绿头苍蝇。绮梦听了就说:“你不去,也就罢了,还是在这儿上面安全些。”
罗白乃听了,却在心中叫屈:如果大家都走了,谁来保护你?
一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呀!
(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上疑神峰呢?)
(不可以给人小觑了!)
(不入猛鬼庙,岂不是孬种!)
正寻忖间,忽地,放于背部的指头,有点凉飒飒的,猛回头,却看见一条肥大的舌头,正在舔他竖着的食指头。
舔他的是张切切。
他一回首,张大妈就对他一线,问:
“你干吗对我翘起手指头?”
说着,再度伸出了肥大的舌头。
第一章世外逃原
1.问世间,蠢为何物……
她向他做这动作,已重复做了好几次。
不过,他好像没有留意。
她一再这样做,那已不只是一个暗示,而简直是一个要求了。
不过无情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要求。
他一直很忙。
心有旁骛。
他也许有看见。
也许没有注意到。
总之,习玫红一有机会,就向他暗示。
她已经是在公然招呼。
她有时眨眨眼睛。
有时是耸耸鼻子。
有时是冲着他笑了笑,甚至只眨一只眼睛。
无情的注意力却都在小余和老鱼的身上。
他已一夜未睡。
他可不像其他的人——他可没有内功护体,而且,因天生体质赢弱,还特别受不得煎熬消耗。
他没有留意习玫红对他挤眼睛皱鼻子,但另一个却有。
他不但有留意,而且还不住还以含情脉脉的眼神。
他当然就是罗白乃。
她挤眼睛。
向他。
一一一他是无情。
他也挤挤眼。
向她。
——她是习玫红。
可是,无情没看见习玫红[奇書網整理提供]的表情。
习玫红也没注意罗白乃的回应。
不过,有一个人却注意到了。
——“阴山铁剑”叶告。
他端详罗白乃。
看了好久。
罗白乃还是向习玫红挤眉弄眼皱鼻子,甚至还不惜抛媚眼。
可借习玫红还是没发现。
叶告看着罗白乃,越看越近,近得长一点的鼻毛已差不多可以碰到他的脸颊了。
罗白乃终于有点不自然起来。
但他还是努力要让习玫红注意到他的七情上脸。
叶告终于忍不住,问:“你有病?”
罗白乃不答理他。
“你发烧?”
说着,要用手去摸罗白乃的额。
罗白乃一偏首,低叱道:“不关你事!”
叶告正色道:“正关我事。”
罗白乃一愣:“关你啥事?”
叶告道:“要是你疯了,说不定也像给鬼迷了一般,到处咬人,或一刀刀研自己,我不阻止你,岂不害了你。”
罗白乃叹了一声:“你这人不知世间情为何物,我跟你说都白说了。你走开。”
叶告不走开。
罗白乃无奈,仍蹩起一条眉毛,转转睛,努努咀,忽然发现,有了反应。
——终于有了反应。
对他。
但不是习玫红。
而是习玫红身后的张大妈。
张切切咧咀笑。
血盆大口。
她也向他啄吸咀儿瞪瞪眼,还别过颈项暗示他出去走一趟。
罗白乃呻吟了一声:“我的妈!”
叶告奇道:“你妈妈也在这儿?哪一位?半夜洗澡的那位?”
罗白乃长叹一声,别过头去,终于放弃对习玫红的勾引。
因为张切切仍在跟他翘咀已溜眼珠,甚至还用肥大的舌尖舔舔鼻尖。
这时叶告也注意到张切切的表情。
他以为她是冲着他的。
所以他充满诧异,向罗白乃问:“你看她是不是也跟你一样?”
罗白乃没弄清楚:“什么?”
“都在发烧。”叶告说,“发烧得脸部直在抽搐?”
罗白乃喃喃自语:“问世间,蠢是何物,直教人哭笑不得……”
叶告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罗白乃转身就走:“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就好了。”
叶告转首向陈日道:“你可听见他说什么?我听来听去都不明白。”
陈日月却愁眉深锁:“我也不明白。”
叶告知道陈日月难得有一回同意他的说法,有点惊奇:“你不明白?你……”
却见陈日月正替老鱼诊治,把脉,除了无情替他敷的药膏外,陈日月已在这段时间内替老鱼换过三次药,而且,也跟负责照顾小余的何文田对换过一次药,但毒质依然未能尽去;幸好老鱼皮厚。肉韧。功夫深,他给“鬼”咬了一口,饶是他自封穴脉得快,虽毒不死他,但还是给毒倒了。
他发出粗重的呻吟,时而昏迷,时而惊醒。
乍醒之时,瞳孔全是绿色的:好像里边住了两只绿幽灵。
陈日月看着他起伏不定的病情,眼里的忧虑很深:
“他的情形,我有些不明白……得去请教公子。”
叶告这时才弄清楚了:原来他指的是老鱼的医治情况;敢情他是遇上什么难题了,才会使一向开心快活。天塌下来当被盖的陈日月也愁眉莫展起来。
可是,这时候,谁也不敢去打扰无情。
无情正在外头。
他用手控制着轮椅,在客栈门前来来回回,来来往往地走动了几次。
木轮发出吱吱轧轧的声响。
有时候,忽然不响了,就是无情停下来,沉思的时候。
有时候他仰脸望着天。
天很苍。
天外有秃鹰翱翔。
天气很寒凉。
这样看去,在椅上的青年,很有点单薄,很是冷峻,很清秀。
清秀得有点像女子。
有时他低着头,俯首沉思,仿佛在研究泥石。土质,就像地底里正冒出一只手来。
他看得很仔细。
也很认真。
有时,他仰面远眺酒旗。
酒旗在风中猎猎飘荡。
有时,他俯首细察门前的渠道。
渠道是用作暴雨时引导水势,流下山沟的、
山道上,堆着些干草和马粪。
他甚至还用手抓了些艾草、木屑到鼻端去嗅了嗅,还推木轮到了井边,往井里看了好一会:好像里边正有个仙女在洗澡。
他甚至还用手去试扯了扯吊着木桶的绳轴。
习玫红禁不住问:“他不是想投井吧?”
她问的是绮梦。
绮梦用眼波向无情的背影瞟了瞟:“他在找疑问,也在找答案。”
罗白乃也在旁答了腔:“也许,他想要打水洗澡。”
“你看他,行动不便,这么瘦弱,文质彬彬的,多可怜。”习玫红眼里充满了同情,“他要真的想洗澡,我可以替他打打水。”
绮梦半倦带情他说:“他要洗澡,倒至少有四五个小跟班会替他烧水,打水。”
“对对对,”罗白乃眼里充满热情地道:“我也想洗澡好久了,却没人替我打水。”
习玫红根本没理他。
她眼里好像没有他这个人。
——至少是自从无情出现之后,这种情形就明显出现了。
她也似没听到他在说话。
至少是没听进心里去。
可是何文田却听到了,她扯了扯罗白乃衣衫,罗白乃“嗯”了一声。
“你真要洗澡,我也可以替你淘点水上来。”
何文田悄声告诉他:“不过,你知不知道:孙老板的娘——也就是那女鬼,在门前洗澡的时候,用的大概就是那井里的水?”
罗白乃马上忙不迭他说:“不必了,不必了。澡,我洗过了,三天前洗了一次,五天前又洗了一次。”
何文田赔笑学着他说:“对对对,连冲凉时唱的歌都让我们听过了。”
习玫红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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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仍推着木椅。
木轮发出枯燥的声响。
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
聂青的眼睛也跟着他,瞳子愈转愈明,眼白却愈转愈青。
他脸色愈青,就常不由自主地偷偷去瞄孙绮梦,然后,眼里就浮现了一种说不出的神色,好像一头狼,在荒原的月夜里看到月亮中还有一匹狼。
另一个自己。
谁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这种神情。
2.以雪埋井
果然,无情推着轮椅,未人客栈,招招手,向陈日月吩咐了几句。陈日月领命出去了,无情背着门口,向绮梦相询:
“这儿的水源,不止这一口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