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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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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书籍名:《燃烧的岛群》    作者:宋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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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放灵活点儿,祝你运气好!”

范·克劳德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给突击队丢脸。快去吧,那个火力点封锁了冲锋道路。”

克劳德脸色发白,转身跃出坑道,突然,艾伦·李一把将他拽回来。

“说吧,你还有什么事要托我替你办。”李拍拍荷兰血统小伙子的肩膀。

克劳德感动得流出了眼泪,终于掏出一个精致的鸡心盒,盒盖上嵌着一个栗发姑娘的照片,上尉在船上见过它。

“上尉,”克劳德说:“我的未婚妻叫爱妮·勃兰特。照片背后是她的地址,阿纳姆市的奥斯透贝克镇。开仗以后,我一直没见过她。如果我死了,把这盒子还给她,告诉她,范·克劳德祝她幸福。每年今天给我放一支白色的郁金香花,我就爱这种颜色。”

艾伦·李扭过脸去,他铁石般的心肠也不忍看这种场面,他背对着克劳德说:“快去吧,我还等着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克  劳德按上尉的路线接近了地堡,刚到射击位置,他抖了一下就不动了。上尉大骂糟糕,只见克劳德又仰起脸,脸仍然那么白,在离他脸仅仅五英寸的地方,一股黑烟  裹着火焰,冲向地堡的射口。日军的机枪手被烧成焦炭,形骸恐怖地靠在墙上。一切问题归于解决。哈佛大学的化学教授协同美孚石油公司的技师们,把肥皂粉和汽  油经超声波震荡混合在一起,新玩艺儿叫做胶状凝固汽油。

艾伦·李上尉来到范·克劳德身边,跪下一条腿,俯身扭过他的脸。他那俊秀的脸被烧焦了,丑陋不堪,难以目睹。艾伦还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吻了吻那张脸,然后用一张军用雨披盖上范·克劳德二十一岁的身躯。他用匕首尖在鸡心盒的背面刻下:1943。11。20。塔拉瓦。

太阳慢悠悠地沿着黄道爬上赤道的穹顶。中午十二时,预计中的涨潮没有来。

礁盘水浅,大批登陆艇未能继续抢摊。它们从水道开入礁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尚能使用的两栖车数量严重不足。在白天,霍兰德·史密斯和里奇蒙·特纳将军不敢用所剩无几的两栖车再来一次赌博。

“电流”成功的关键有两个:其一是突然从贝蒂欧背海的咸水湖一岸登陆。估计日军在这边未能坚固设防,而且也来不及调兵。出于“马里兰”号提前二十分钟结束炮击,日军及时增援了背海面湖的一岸,打击失去突然性。

关键之二是吉尔伯特群岛的“捉摸不定潮。”由于两栖车只有二百辆,主要的作战物资、装备,特别是坦克和兵员,必须用各种登陆艇登陆。登陆艇要求潮水,偏偏塔拉瓦的潮水是“捉摸不定”的小潮。

吉尔伯特海区,偏离太平洋各条航线,很少有人问津,海图资料和潮汐资料残缺不全。美国潜艇“舡鱼”号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调查潮汐,结果发现极无规律,即使用回归分析法也无济于事。它一天涨落数次,每天都不一样。有时停潮三小时,该退不退;有时几乎不涨,让船干着急。

美国海军气象部门进行了大量计算,塔拉瓦夜潮在清晨五时,天黑看不清滩头,登陆嫌早;日潮在下午五时,登陆过迟,来不及卸载并建立滩头防区,也不合适。其余时间都是小溯,涨落没有规律性。小潮有两种:高的捉摸不定期——即该退不退的潮;低的捉摸不定潮——该涨不涨的潮。

于  是就有了冒险和赌博。十一月二十二日是太阴历的满月,吉尔伯特海区将有一次大潮。如果月球的引力提前二天就对塔拉瓦环礁施以影响,来一次“高的捉摸不定潮  ”,那么登陆艇就能冲上礁盘,士兵就可以避免涉水,坦克就能及早投入战斗。特纳海军少将就把“电流”的命运押在这次小潮上。

真奇怪,为什么不把D日定在十一月二十二日呢?那不一切都解决了吗?

战  争的时间表就像啮合的齿轮一样,一扣也松不得。决不会有哪个美国纳税人同意因一次小潮就推迟占领东京的日子。各种船只、飞机的调动远及上万海里和上百地  点,一小时也不能差。士兵要养活,将军要打仗,老百姓要鼓舞,新闻机构要刺激性消息,日本人已经嗅到了风暴前的腥昧,他们的工事逐分逐秒在加固……特纳少  将必须在二十日投入战斗。

五十九岁的特纳少将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削瘦精干,象杜邦公司里一个夹着设计图的工程师。里奇蒙·特纳比斯普鲁恩斯将军还大一岁,他的萍踪儿乎浪迹海军的所有部门:潜艇、驱逐舰、战列舰。他当过船坞总监,干过金的副参谋长,似乎一直没有找到发挥他长处的岗位。

他  的长处就是他有一个圆溜淄的小鼻子。他的鼻子如同德雷克的大.脑袋、纳尔逊的独眼一样,是他的灵感所在。一九四二年八月那个难忘的黎明,他乘一艘运输船“  麦克考莱”号指挥陆战一师在瓜达尔卡纳尔登陆。从此,他的精灵附上了他的躯壳。两栖登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在复杂、激烈、变化多端、危机四伏富于  冒险性等方面吸引他呢?后来,他的足迹踏遍了太平洋诸岛的滩头:火山岛的滩头,岩石岛的滩头,珊瑚岛的滩头。他成了两栖登陆的化身。美国海军管他叫做“两  栖战之皇”。

日本人叫他“短鼻鳄”。这外号有褒有贬。驻守在太平洋岛屿上的日本军人实在担心:某天黎明,这只不祥的短鼻鳄会从海滩上爬上来,一口咬掉他们的脑袋。

特纳戴着一副秀气的眼镜,但书生气的眼镜下隐藏着他暴烈的性格。(美国海军中又多了一条骠悍的加利福尼亚好汉。)他脾气有如疾风骤雨,命令象“炒玉米花”。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此动辄训人,从无怜悯。战土们对他望而生畏,呼之曰“雷霆特纳”。

凯利·特纳将军被尼米兹委以重任,他最了解担子的份量。尼米兹上将在珍珠港对发起“电流”战役的海军将校们说:“如果我听到一位海军军官没有按预计那样把陆战队送上海岸,我决不会饶了他。”现在这话对特纳声犹在耳。他在萨沃岛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今天决不能再犯。

“  雷霆特纳”需要一次潮水。他吃不准十一月二十日到底有没有。特纳的特点并不在于骂人和训人,他是一部复杂迅速的计算机,精确计算,运筹帷幄;灵活反应,行  动果决。他完全了解潮汐的变化莫测。迄今为止,甚至一百年以后,也没有人敢拿吉尔伯特群岛的潮水打赌。影响它的因素太多:月球的引力、地球的自转、西风、  火山活动、离任何大陆过远、东西太平洋断裂带的运动、台风……每个因子都不可靠,结果更不可靠。特纳在拿“电流”同潮水赌博。

他自以为手中的牌太好:绝对的制空权和制海权,敌岛太小、守军少、毁灭性的炸射、精良的装备和能征惯战的“海魔”。也许,潮水并不那么重要,而且,可能是“高的捉摸不定潮”。

如果潮水涨上来,大事化小,正如尼米兹欢送出征将士们那时候开的玩笑一样:“先生们,当然,可能你们只会听到一两只松鼠在栗树上打闹。”

恰恰他的对手是柴崎,柴崎硬得像顽石。

偏偏在D日,潮水是“低的捉摸不定潮”。

于是,象忽必烈可汗的舰队在朝鲜海峡遇到一场风;象拿破仑·波拿巴的炮兵在滑铁卢逢到一场雨,里奇蒙·特纳的登陆艇在塔拉瓦赶上一场低潮。

这次低潮几乎改变了历史。

8

下午五时,惠特尼中校决定停止进攻。他要指挥已经登陆的部队,建立一条稍稍完整的防线,掘壕据守,准备过夜。通常,日本人夜间将发动凶猛的反冲锋。如果顶不住逆袭,陆战队被赶回海中,那流血牺牲,终日奋战的成果将前功尽弃。

到  目前为止,美军只有贝蒂欧北岸占据了几块零星阵地。栈桥东面红三滩头,面积最大。它宽约五百码,最大纵深二百二十码,已经抵达了机场三角形滑行道的边缘。  其东界是一个很小的潮水码头。栈桥以西是红二滩,即惠特尼营所在的滩头。它宽约四百码,分成几块主要阵地,最大的纵深约二百码。两个滩头阵地之间,还有几  个日军大地堡存活着,隔断了两个阵地之间的联系。红一滩头情况近乎绝望,只在鸟嘴上有一个美军的小阵地,整个凹湾尚在日军手中。搞不好,这个小阵地很可能  被敌人吃掉。

必须收拾掉那几个地堡,使红二滩和红三滩连成一片,才能获得一个完整的夜间阵地。

惠特尼把任务交给了休伊·莱顿上尉。

休伊被抢救过来以后,发现伤势不重。坑道的拐弯处消耗了主要的冲击波,他只患了脑震荡。

休  伊上尉调动了红二滩头仅有的两辆谢尔曼坦克。这两辆坦克出现在岛上真是奇迹。也许是哪个水手冒险把运输坦克的小登陆艇开上了某处深水礁盘,也许是它自己从  浅水礁盘上直接冲到沙岸,反正没得说,每辆三十四吨的谢尔曼,一门75毫米炮,三挺7.62毫米机枪,一挺12.7毫米机枪。它俩威风凛凛地在沙滩上爬  行。上帝!看了真让人心花怒放。

休伊带着几个士兵跟随在坦克后面进攻。坦克穿过弹雨,爬过椰树桩和弹坑,有时绕过有时冲过横七竖八的倒塌的益沟,开开停停,动不动就陷到沙坑里,开得慢极了。

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迅速接近了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