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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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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书籍名:《死者代言人》    作者:[美]奥森·斯科特·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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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过是个简单的电脑对接,却让安德想起往事,想起一个巨人的眼睛,被撕裂开来,一点点渗出眼窝,年幼的安德继续往眼睛深处挖呀挖呀,直到掘进巨人的大脑,直到巨人訇然倒地。他怔了一下,明白这只是回忆,是自己在战斗学校玩过的一场电脑游戏。三千年前的往事了,但对他来说,时间仅仅过去了二十五年,还不够久,记忆还栩栩如生。正是掌握l『他的记忆和鼹梦中巨人的死亡,虫族才能够发给他信号,最终把他引到虫族女王的虫茧面前。

简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现实。她在他耳中低语:“如果你不反对的话,等他联上了,我把存在他眼睛里的资料全部拷贝一份下来。”

终端上空出现一幅图像,不是立体的,像是浅浮雕,正是单独一个观察者眼里见到的景象。图像里的房间就是现在大家所在

的房间,观察点就是奥尔拉多刚才坐的地方,显然这是他一贯的位子。房间中央站着一个大块头男人,孔武有力,杀气腾腾。正挥舞着胳膊,朝米罗破口大骂。后者一声不吭,低着头,没有任何怒气发作的迹象。没有声音,只有图像。

“你们全都忘了吗?”奥尔拉多悄声道,“忘了当时的情形吗?”

终端图像上,米罗终于转身夺门而出,马考恩赶到门口,冲着他的背影叫骂不停。接着他转身回到房问,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像一头在追赶猎物的过程中大耗体力的猛兽。格雷戈奔到父亲身边,拽着他的裤腿,朝门外嚷着。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模仿父亲那些辱骂米罗的残忍的字句。马考恩一把扯开小儿子,气势汹汹地朝后面的房间走去。

“没有声音。”奥尔拉多说,“但你们听得见,对吗?”

安德感到格雷戈的身体在他膝头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那儿,一拳,哗啦一声——她倒在地上。你们自己的身体上有感觉吗?和她的身体撞在地上同样的感觉?”

“闭嘴.奥尔拉多。”米罗说。

电脑生成的图像终止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把这些存下来了。”埃托道。

金毫不掩饰地哭了起来,“是我杀了他。”他抽泣着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你在说什么呀?”米罗恼怒地说,“他是病死的,遗传病!”

“我向上帝祈祷让他死!”金尖叫起来,腧上涕泪横流,嘴边溅出唾沫,“我向圣母祈祷,向耶稣祈祷,向外公外婆祈祷。我说只要他死,我宁肯下地狱。他们答应了我。我会下地狱的,但我一点也不后悔!上帝原谅我,但是我乐意!”他抽泣着,跌跌撞撞奔回自己的房间,接着传来砰的一声门响。

“嘿,这可又是一桩得到验证的外公外婆的神迹。”米罗道,“他们是圣人,这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别说啦。”奥尔托多道。

“他还不断告诫我们耶稣基督要我们原谅那个老混蛋哩。”米罗说。

安德膝上的格雷戈哆嗦得太厉害,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低头看,才发现格雷戈正在不住地小声嘟囔着一个词。

埃拉也发现格雷戈有点不对劲,她跪在那个小男孩面前。

“他在哭。我从来没见过他哭成这个样子——”

“爸爸,爸爸,爸爸。”格雷戈小声嘟囔着。他的哆嗦变成了抽搐,剧烈程度如同痉挛。

“他怕爸爸?”奥尔拉多问道,脸上显出对格雷戈的强烈关切。看见几个人腧上焦急的神情,安德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个家庭中仍然有爱,而且不仅仅是在暴君的淫威下受压迫者自然而然形成的那种团结。

“爸爸死了。”米罗安慰地说,“不用再怕他了。”

安德摇摇头。“米罗,”他说,“你注意到奥尔拉多放出来的图像了吗?小孩子是不会评判自己的父亲的,他们只知道爱爸爸。格雷戈竭尽全力,想让自己跟爸爸一个样。你们其他人可能巴不得他早死,但对格雷戈来说,父亲的死就像世界毁灭一样。”

兄妹几个从没想到这一点。即使现在,这仍是一个让人反感的念头。安德看出他们不愿面对这种想法,可他们也知道,安德说得对。一旦指出来,大家就都看得清清楚楚。

“Deusnosperdoa。”埃拉悄声道。上帝呀,原谅我们吧。

“想想我们说过些什么话。”米罗轻声道。

埃拉伸手想抱格雷戈,男孩没靠近她。安德知道他会做什么,也作好了准备。他的手松开了。格雷戈一转身,两只胳膊搂住死者代盲人的脖子,伤心地、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兄弟姐妹们手足无措地单着这一幕。安德温和地对他们说:“你们让他怎样表达悲伤呢?他知道你们有多么仇视父亲。”

“我们从来没恨过格雷戈。”奥尔拉多道。

“我早该知道的。”米罗说,“我知道,他是我们中间最难过的,可我居然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别责怪自己了。”安德说,“这种事只有旁观者看得清楚。”

他听见简在他耳朵里说:“你可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叹佩服了,安德鲁。你摆弄起人来跟捏泥巴一样。”

安德不能回答她,回答了她也不会信。这一切他并没有事先计划,只不过是随机应变。他怎么会预先知道奥尔托多记录了马考恩在家里的暴行?他的洞察力只表现在对格雷戈的把握上,即使这一点也纯粹出于本能。他本能地察觉出,格雷戈极度渴望出现一个有权威的人,对他拿出当父亲的威严的人。他的父亲很残忍,所以格雷戈认定只有残忍才能表现爱和权威。现在,他的泪水冲刷着安德的脖子,热乎乎的,同刚才浇在安德腿上的尿一样。

格雷戈的表现在他预料之中,但科尤拉却让他大吃一惊。其他人静静地注视着痛哭流涕的格雷戈时,她从床上站起身来,笔直地走向安德。她的眼睛生气地眯缝着,“你臭死了!”她宣布。然后昂首挺胸朝后屋走去。

米罗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埃拉露出了微笑。安德扬起眉头.好像在说:喂,有赢的时候,丢面子的时候也免不了嘛。

奥尔拇多好像听见了他没说出口的话。这个安了一双金属眼睛的男孩,坐在终端旁的椅子上说,“你也赢得了她的认可。几个月以来,除了对家里人,这是她说得最多的一次了。”

可我不是外人。安德心里说,你看不出来吗?现在我已经成了这个家里的一分子了,不管你们喜不喜欢,不管我自己喜不喜欢。

过了一会儿,格雷戈止住抽泣.他睡着了。安德把他抱到他的小床上,这个小房间晕,科尤拉已经在另一头睡着了。埃拉帮着安德,脱下格雷戈被尿水浸湿的裤子,给他换上千净的宽松内裤。她的动作轻巧熟练,没有弄醒格雷戈。

回到前屋,米罗冷静地打量着安德。“唔,代言人,随便你选择。我的裤子你穿太短,裤裆也太紧,而父亲的裤子你穿上去又一准会往下垮。”

格雷戈的尿早已干了,安德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别麻烦了。”他说,“我可以回去换。”

“妈妈一个小时以后才会回家。你来是想见她,对吗?到时候我们就已经把你的裤子收拾干净了。”

“那我选你的裤子。”安德说,“档紧一点没关系,这个险我冒得起。”

第八章娜温妮阿

这种职业意味着终身欺骗。你走出围栏,发现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回到工作站后你却会写一份完全无关紧要的报告。报告中丝毫不能提及我们的发现,因为取得这种发现时,我们触犯了法律,影响了他们的文化。

这是一种折磨。你还太年轻,体会不到。这种作法早在你祖父时就开始了。和猪仔在一起,隐瞒知识是痛苦的。你看到他们竭尽全力想克服一个困难,你掌握着知识,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已经非常接近了,然后,因为没有你所掌握的知识,他们在正确的结论前退回去,走上错误的道路。看着这样的情形,只要稍稍有点人性,你就会感受到巨大的痛苦。

你必须时时提醒自己:法律是别人制定的,决定是别人作出的。在自己和真理之间筑起高墙的不是我们。如果这些人知道我们早已轻轻一戳,在这堵高墙上打开了一道裂口,受到惩罚的必然是我们。那些异乡科学家,但凡有一个致力于追求真理,便会招来十个毫无头脑的小人从中作梗,他们鄙视知识,一生从无创见,惟一能做的就是在真正的科学家的成果中挑剔最微不足道的漏洞和矛盾之处。这帮吸血的苍蝇会叮上你的每一份报告,如果你疏忽大意,哪怕只有一次,他们也绝不会放过。

这就是说,有些猪仔你连提都不能提,因为他们的名字源于我们带来的文化影响:“杯子”会让别人知道我们教给了他们基本的制陶术,“日历”和“镰刀”更是如此。如果让他们发现了“箭”这个名字,连上帝都救不了咱们。

——利波致欧安达和米罗的备忘录。

根据议会的命令从卢西塔尼亚文件集中没收,在以背叛和渎职罪名起诉卢西塔尼亚外星人类学家的审判中作为呈堂证物。

娜温妮阿的工作一个小时以前就做完了,可她还是盘桓在生物学家工作站里不愿离开。克隆的马铃薯在培养液里长得很好,现在只需每天注意观察就行了,看这种顽强的植物经过她的基因改造之后能不能长出有用的块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