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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梨花雪后 虚与委蛇

书籍名:《梨花雪后》    作者:东篱菊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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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元衡所说的稍等几日似乎长了些,辛情不着急也没兴趣,不过拓跋元衡的脸倒是一天比一天难看。辛情也不过问,每日扯出格式化的笑容陪着拓跋元衡在凤凰殿笙歌达旦,过着日夜颠倒、花天酒地的生活,辛情觉得自己像个坐台小姐。所以白天拓跋元衡不在的时候辛情便换上自己那两套粗布衣裳,只有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还像个好女人。有几次被拓跋元衡看见,他没说什么。

        二十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拓跋元衡正一边揽着辛情的肩一边喝酒看歌舞表演,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拓跋元衡将手里的翡翠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然后阴着脸说道:“这后宫到底还是朕的。”

        “皇上好大气性,吓坏臣妾了。”辛情靠在他怀里,一手轻抚他的胸口,一边假笑。

        “后日朕便为爱妃行册封大典。”拓跋元衡说道,脸上仍然阴阴的,辛情都有些害怕。

        第二天便有许多太监来来回回穿梭于凤凰殿,辛情也没闲着,被冯保教导各种礼仪。那册封文书和玺印又被拿走,冯保说是要等明日重新还给她。那天晚上拓跋元衡没来。

        到了典礼那日,又有人来宣读了一遍乱码。重新把那金子还给了她。不一样的地方是去太华殿谢恩的时候除了拓跋元衡还有许多大臣,只不过没有大臣抬头就是了。然后又去慈寿殿和显阳殿分别给皇太后和皇后谢恩,辛情看皇太后一点都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是冰冷而蔑视的。皇后面貌端庄,气质沉稳,辛情没看出她有什么表情。刚回到凤凰殿,又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来给她磕头,这让辛情心里平衡了一点儿,跪了好几次古代人了,终于也有人给她跪了。在那一群人中,辛情看到了一双幽怨的美目,微微一笑记在了心里。

        册封大典过去之后,拓跋元衡对她的宠爱有增无减。不仅扩建凤凰殿,还成立了裁霞院,专门为她做衣服,当第一件紫色绣牡丹的衣服送来的时候,辛情笑了,这衣服看起来华丽无比,却是棉布做的。辛情穿上了,拓跋元衡来时直夸漂亮。

        “天下女人无不爱绫罗绸缎,爱妃却独爱布衣。不过——”拓跋元衡拉她入怀,“爱妃穿这布衣也不减风姿。”

        裁霞院做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送来,辛情一一穿过,独独不穿红色。因为苏朵穿上红色实在太妖艳了。

        辛情冷眼看着,凤凰殿的宫女太监们都是洋洋得意的样子,对她逢迎有加,生怕有一点伺候不到惹拓跋元衡不高兴。

        春天的时候拓跋元衡带着他的女人和臣子们出城踏青,辛情被揽在拓跋元衡怀里接受女人们刀光剑影的洗礼,她微笑以对。

        锦帐围起的风景里,拓跋元衡和妃子们饮酒作乐,妃子们当然不能放过表现的机会。有翩翩起舞的、有引吭高歌的、也有吟诗作赋的,辛情坐在拓跋元衡身边微笑看着。

        “爱妃觉得如何?”拓跋元衡笑着问她。

        “开眼界长见识,皇上真是有福气,众位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多才多艺,臣妾可要恭喜皇上了。”辛情笑着说道。

        “既然爱妃说好,通通有赏。”拓跋元衡说道,然后在辛情耳边小声问道:“爱妃说的是心里话?”

        “当然,臣妾可不敢欺瞒皇上。”辛情笑着小声说道。

        众妃子见他们二人“亲密”耳语,虽然差点咬碎银牙不过脸上却笑得如花盛开。

        “右昭仪娘娘如此夸奖真是让姐妹们不好意思,雕虫小技不过博皇上娘娘一笑,要说多才多艺臣妾们怕是连娘娘一根手指也比不上呢!”一位妃子不冷不热地说道。

        “是啊,右昭仪娘娘独得皇上疼宠,必是我们这班姐妹远不及娘娘,不过今日既是出来玩儿,请娘娘赏我们个薄面也让我们开开眼界!”一个俏丽的女子说道,虽然不十分美貌,但却有小家碧玉的娇俏。

        这两个人既开了头,女人们当然跟着闹下去了。甚至还有两个胆大的跑到拓跋元衡身边,伏在他的肩头撒娇,辛情借机让出了拓跋元衡的胸膛。

        “诸位爱妃今日就饶了右昭仪吧!她平日懒散惯了,就算要表演也得给她些时日温习一下才好!”拓跋元衡笑着说道。

        “皇上您就是偏心,单单怕右昭仪娘娘累着,您可就不怕我们累着呢。”俏丽女子嘟着嘴说道。

        “朕当然也心疼爱妃你了!”拓跋元衡摸摸她的下巴:“既然爱妃你累了,朕今晚便去为爱妃纾解疲劳如何?”

        俏丽女子水眸转动,“谢皇上您心疼,那臣妾就恭候圣驾了。”妩媚地看了拓跋元衡一眼,扭着杨柳小蛮腰回到座位上了。

        拓跋元衡悄悄捏了捏辛情的腰,辛情笑了,不错,她今天晚上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回宫的时候拓跋元衡让辛情与他共乘御辇,辛情拒绝了,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即使现在没人敢找她麻烦,等她失宠了难保皇帝不拿这个秋后算账。她不想得这种狗屁宠爱,但是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进了宫门已是太阳西下了,只在天边留下一抹红晕。拓跋元衡去给那杜美人“纾解疲劳”了,辛情一个人安静地用晚膳,她现在的食量又回到原来的水平,江南那一年里用面条养起来的肉都被燕窝鱼翅鲍鱼溶解了。

        吃完了,两个宫女过来服侍她漱了口。

        “娘娘今日出门怕是累了,不如早些歇了。”冯保说道,辛情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打算的。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辛情却睡不着,索性起身,随便拿了件衣服披了往殿门外走,打算到凤凰殿后的花园走一走。

        “夜深天凉,娘娘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冯保忙说道,今日皇上没来这右昭仪要是出了点问题他可担待不起。

        “我热!”辛情说道,“给我拿件厚衣服便好!”早有宫女拿了衣服来等着了。

        凤凰殿扩建之后,不仅添了好几处亭台,还新挖了一处不小的水塘,里面放了各种彩色的石头,看起来绚烂非常,池塘边上除堆叠了一座假山还散落着放着几块光滑的大青石。

        虽已夜深,凤凰殿各处还是灯火通明,辛情随意走了走,果然风还是有些凉凉的!宫女给她披了斗篷,仍旧小心在后面跟着。在一块石头上坐了,眼睛扫了一圈,然后微微扯扯嘴角哂笑,辛情啊辛情,早知道还要进这龙潭当初还费什么功夫非要出那个虎穴,虎穴虽也险恶却还有苏朵有权势的爹和姐姐,现在倒好,成孤家寡人了,连个靠山也没有,这里又比虎穴凶险了不知多少倍。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是拓跋元衡这根不可靠的浮木,太后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所以从册封大典之后,她每次去给太后请安都被软软地挡了回来。皇后虽未有明显的敌意,但恐怕也在暗中磨刀霍霍。妃子们更不用说了,她一个空降部队不招她们恨才奇怪。在这样的处境中怎么睡得着,这日子比以前上班的时候可是难过一百倍,那时候顶多是包袱款款走人,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现在她有个习惯——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要摸摸自己的脖子。

        今天那两个人,赫连夫人虽等级低于昭仪,但她是太后的内侄女,后台无比强大,太后之所以厌恶自己恐怕就是因为这个赫连夫人。她辛情占了赫连的位置。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太后那个老太婆相信她辛情没想抢什么,她最想的是离开这个食人鱼塘。

        不过这似乎有点难度,拓跋元衡看起来不会那么容易就把她放了,歪身看看水里,苏朵的容貌在水面上出现,即使有那块疤痕依旧美丽得很,辛情看了一会儿,随手捡起块石子朝影子扔过去,苏朵的容貌立刻扭曲了。如果唐漠风当时用刀划花苏朵的脸多好。

        “娘娘,夜深了,该回去歇了!”冯保走过来轻声说道。

        辛情站起来又慢悠悠地走回殿里,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拓跋元衡坐在床边笑着看她,见她醒了便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怕扰了你睡觉朕才没抱你。”

        “谢谢您心疼!”辛情假笑着说道。

        “生气了,爱妃?”拓跋元衡问道。

        辛情双手环上他的脖子,“雨露均沾嘛,您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爱妃真是贤慧。”拓跋元衡笑着说道。辛情没言语,松开手挣开他的怀抱下了床懒洋洋地让宫女们服侍洗脸、上妆,梳完了头发,辛情额头上的疤被头发遮住了,整张脸毫无瑕疵,拓跋元衡就在一边含笑看着。

        “爱妃的脸真是让人百看不厌。”拓跋元衡说道。

        “那您就趁着我没老之前好好看吧!”辛情假笑。

        “爱妃就算老了也一样会很美。”拓跋元衡抚摸着她的脸。

        “年轻才美!”辛情说道。

        正巧太监来请旨传膳,拓跋元衡便说与右昭仪一同用膳。

        那天晚些时候,杜美人晋为六嫔之隆徽,拓跋元衡晚上又去给她“纾解疲劳”去了。接连好几天拓跋元衡都去了杜嫔宫中,不过她却没有再从六嫔晋为三嫔。虽然如此,可是后宫中人已有不少去捧她了,辛情听说她现在嚣张得很,笑了笑,觉得无聊。最近常常贪睡,似乎警觉性都降低了,好几次拓跋元衡来她竟然不知道。等到这个月她的大姨妈没来辛情知道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遣出所有内侍只留下冯保一人,辛情半天没说话。

        “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冯保终于小声开口问道。

        “冯保,我要一种药,一种可以流产的药。”辛情说道。

        冯保镇定得很,似乎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不知道娘娘什么时候要?”冯保问道。杜嫔近日很得圣宠,右昭仪要对付她了吗?

        “越快越好!”辛情慢条斯理地说道。

        “老奴知道了,这就去办!”冯保说道,声音平静。

        “去吧!”辛情说道。心里盘算着怎么封住他的嘴。

        不到天黑冯保回来了,交给辛情几颗小小的药丸。

        “什么名字?”辛情拿起一颗仔细看了看。

        “回娘娘,这是红花乳香丸。”冯保说道。

        辛情点点头,“好了,去吧!”冯保退出去了。

        辛情手里捏着两颗药丸,桌子上是已凉了半晌的水。摸摸肚子,辛情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狠狠心吞下了药丸。

        晚上拓跋元衡来的时候辛情推说身体不舒服把他支走了,下腹痛了几日,又有暗红的血流出,辛情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拓跋元衡见她这几日都是脸色苍白忙要宣太医来看,辛情笑着说是女人都有的毛病,不过是自己体寒,每个月都要这样疼几天,左说右说连撒娇的手段都用上阻止了,拓跋元衡让太医开了驱寒的方子。

        自从流产之后,辛情有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她以前和随心开玩笑说自己想要一个孩子留着养老,可是现在她亲手杀了这个孩子。如果是在以前她一定会留下他的,可是现在若留下他恐怕她辛情就永无离开之日了。不是她狠心,只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拓跋元衡依然很迷恋她,这让辛情很头疼。她不喜欢被人缠着,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