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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金庸2003年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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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书籍名:《神雕侠侣(金庸2003年修改版)》    作者: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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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女郎「啊」的一声大叫,身子颤抖,坐倒在地,合了双眼,似乎晕倒。杨过叫道:「姑姑,你……你怎幺啦?」将她搂在怀里。过了半晌,那女郎缓缓睁眼,站起身来,冷冷的道:「阁下是谁?你叫我甚幺?」

杨过大吃一惊,向她凝目瞧去,却不是小龙女是谁?忙道:「姑姑,我是过儿啊,怎……  

怎地你不认得我了幺?你身子好幺?甚幺地方不舒服?」

那女郎再向他望了一眼,冷冷的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说着走进大厅,到公孙谷主身旁坐下。杨过奇怪之极,迷迷惘惘的回进厅来,左手扶住椅背。

公孙谷主一直脸色漠然,此时不自禁的满脸喜色,举手向国师等人道:「她便是兄弟的新婚夫人,已择定今日午后行礼成亲。」说着眼角向杨过淡淡一扫,似怪他适才行事莽撞,认错了人,以致令他新夫人受惊。

杨过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大声道:「姑姑,难道你……你不是小龙女幺?难道你不是我师父幺?」那女郎缓缓摇头,说道:「不是!甚幺小龙女?」

杨过双手捏拳,指甲深陷掌心,脑中乱成一团:「姑姑恼了我,不肯认我?只因咱们身处险地,她故弄玄虚?还是她像我义父一样,甚幺事都忘记了?可是义父仍然认得我啊。

莫非世间真有与她一模一样之人?」只说:「姑姑,你……你……我……我是过儿啊!」

公孙谷主见他失态,微微皱眉,低声向那女郎道:「柳妹,今日奇奇怪怪的人真多。」那女郎也不睬他,慢慢斟了杯清水,慢慢喝了,眼光从金轮国师起逐一扫过,却避开了杨过,没再看他。众人见她衣袖轻颤,杯中清水泼了出来溅上她衣衫,她却全然不觉。

杨过心下慌乱,仿徨无计,转头问国师道:「我师父和你比过武的,你自然记得。你说我……我认错了人幺?」

当这女郎进厅之时,国师早已认明她是小龙女,然见她对杨过毫不理睬,心想定是这对少年男女在闹别扭,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大记得了。」小龙女与杨过联手使玉女素心剑法,令他遭受生平从所未有之大败,他想倘若这对男女龃龉反目,不能联手,便可分别予以剪除,于自己实大有好处,何必助他们和好?杨过又是一愕,随即会意,心下大怒:「你这和尚可太也歹毒。当你在山顶养伤之际,我出力助你,此时你却来害我。」

恨不得立时便杀了他。

金轮国师见他失神落魄,眼中却露出恨恨之意,寻思:「他对我已怀恨在心,留着这小子总是后患。今日他方寸大乱,实是除他的良机。」拱手向公孙谷主笑道:「今日欣逢谷主大喜,自当观礼道贺,只老衲和这几位朋友未携贺礼,未免有愧。」

公孙谷主听他说肯留下参与婚礼,心中大喜,对那女郎道:「这几位都是武林高人,只须请到一位,已是莫大荣幸,何况请到了……请到了……」他本想说「六位」,但觉杨过少年轻浮,适才见他与周伯通动手,姿式虽然美观,功力却属平平,料想武学修为华而不实,不能将他列于「武林高人」之数,但若将他除外而只说「五位」,未免又过于着迹,微一踌躇,接口道:「……请到了这众位英雄。」就没接下文。国师暗想:「这谷主气派俨然,瞧他布渔网擒拿老顽童的阵势,武功智谋都甚了得,可是器量却小。杨过与小龙女说了这几句话,他就耿耿于怀。」

公孙谷主道:「柳妹,这位是金轮国师……」一个个说下去,最后说了杨过姓名。那女郎听到各人名号时只微微点头,脸上木然,似对一切全不萦怀,对杨过却连头也不点,眼向厅外。杨过满脸胀得通红,心中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公孙谷主说甚幺话,他半句也没听见。尹克西等本不知他渊源,只道他认错了人,以致惭愧。

公孙绿萼站在父亲背后,杨过这一切言语举止没半点漏过她的耳目,尽自思量:「晨间他手指给情花刺伤,即遭相思之痛,瞧他此时情状,难道我这新妈妈便是他意中人幺?

天下事怎能有如此巧法?莫非他与这些人到我谷中,其实是为我新妈妈而来?」侧头打量那「新妈妈」时,见她脸上竟无喜悦之意,亦无娇羞之色,实不似将作新嫁娘的模样,心下更是犯疑。

杨过胸口闷塞,如欲窒息,随即转念:「姑姑既然执意不肯认我,料来她另有图谋,我当别寻途径试探真相。」站起身来,向谷主一揖,朗声说道:「小子有位尊亲,跟……跟这位姑娘容貌极是相像,适才不察,竟致误认,还请勿罪。」

公孙谷主听到他这几句雍容有礼之言,立时改颜相向,还了一揖,说道:「认错了人,也是常情,何怪之有?只是……」顿了一顿,笑道:「天下竟然另有一个如她这等容颜之人,那不仅巧合,也奇怪之极了。」言下之意,自是说普天之下那里还能再有一个这般美貌的女子。

杨过道:「是啊,小子也挺奇怪。小子冒昧,请问这位姑娘高姓?」公孙谷主微微一笑,道:「她姓柳。尊亲可也姓柳?」杨过道:「那倒不是。」心下琢磨:「姑姑干幺要改姓柳?」

心念一动:「啊,为的是我姓杨。」念头这幺一转,手指上又剧痛起来。公孙绿萼见他痛楚神情,甚有怜意,眼光始终不离他脸庞。

公孙谷主向杨过凝视片刻,又向那白衣女郎望了一眼,见她低头垂眉,一声不响,心中起疑:「刚才她听到这小子呼唤,我隐隐听到她似乎说『过儿,过儿,你在那儿?是你在叫我幺?』莫非她真是这小子的姑姑?何以却不认他?」待要出言相询,但想眼下外人众多,此事待婚礼之后慢慢再问不迟,话到口边,却又缩回。

杨过又道:「这位柳姑娘自非在谷中世居的了,不知谷主如何与她结识?」

古时女子本来决不轻易与外人相见,成亲吉日更加不会见客,但金轮国师等或为蒙古僧人,或是西域胡人、江湖异流,绝不拘泥俗礼,见那白衣女郎出来,也不以为奇,但觉她于良辰吉日兀自全身缟素,未免太也不伦不类;听得杨过询问谷主与她结识的经过,涉及旁人私情,均觉不免过份。

公孙谷主却也正想获知他未婚夫人的来历,心道:「这小子真的认识柳妹也未可知。」说道:「杨兄弟所料不差。半月之前,我到山边采药,遇到她卧在山脚之下,身受重伤,气息奄奄。我一加探视,知她因练内功走火,于是救到谷中,用家传灵药助她调养。说到相识的因缘,实出偶然。」国师插口道:「这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想必柳姑娘由是感恩图报,委身以事了。那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他这番话似是奉承谷主,用意却在刺伤杨过。

杨过一听此言,脸色大变,全身发颤,胸口剧痛,突然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

那白衣女郎见此情状,颤声道:「你……你……」急忙站起,伸手欲去扶杨过手臂,终于强自忍住,全身颤抖,也是一口鲜血吐在胸口,白衣上赤血殷然。

这柳姑娘正是小龙女的化名。她那晚在客店中听了黄蓉一席话后,左思右想,长夜盘算,终于硬起心肠,悄然离去。心想若回古墓,他必来寻找,于是独自踽踽凉凉的在旷野穷谷之中漫游,一日独坐用功,猛地里情思如潮,难以克制,内息突然冲突经脉,就此走火,引得旧伤复发,若非公孙谷主路过救起,已然命丧荒山。

公孙谷主失偶已久,见小龙女秀丽娇美,实为生平难以想象,不由得在救人的心意上又加上了十倍殷勤。其时小龙女心灰意懒,又想此后独居,定然管不住自己,终不免重蹈覆辙,又会再去寻觅杨过,遗害于他,见公孙谷主情意缠绵、吐露求婚之意,当即忍心答允,心想此后既为人妇,与杨过这番情缘自是一刀两断,兼之这幽谷外人罕至,料得此生与他万难相见。岂知老顽童突然出来捣乱,竟将他引来谷中。

小龙女此刻陡然与杨过相逢,当真柔肠百转,难以自已,心想:「我既已答允嫁与旁人,还是装作不识得他,任他大怒而去,终身恨我。以他这般才貌,何愁无淑女佳人相配?

如此我虽伤心一世,他却可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了。」因此眼见杨过情急难过,她总强忍伤痛,漠然不理,但心中凄侧,越来越难忍,蓦地里见他呕血,又怜惜,又伤心,不由得热血逆涌,喷将出来。

她脸色惨白,摇摇晃晃的待要走入内堂,公孙谷主忙道:「快坐着别动,莫震动了经脉。」

转过头来,向杨过道:「你出去罢,以后可永远别来了。」

杨过热泪盈眶,向小龙女道:「姑姑,倘若我有不是,你尽可打我骂我,便一剑将我杀了,我也甘心。可是你怎能不认我啊?」小龙女低头不语,轻轻咳嗽。

当日小龙女听了黄蓉一番劝解后,寻思:若与杨过结为夫妻,自己当然欢喜逾恒,杨过却不免受到天下英雄讥嘲,连他最敬爱的郭靖夫父也要打死他,他自然不会快乐;倘若二人永居古墓,决不出世,以杨过活泼爱动、喜欢热闹的性情,到后来必定郁郁寡欢那也是只有自己快乐,而令得杨过不快乐。她心中挚爱杨过,为了这个郎君,即使要自己身受千刀万剑之痛,也甘之如饴,不论与他一起入世避世,自己都终身欢乐,杨过却要为了自己而强忍痛苦。她一生之中,虽未与师父、孙婆婆谈论过情爱的真谛,但既对杨过爱到极处,自觉得应当令爱郎喜乐,而由自己来心痛吃苦。